第二十三章 飛向歐洲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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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看《經濟學人》雜誌?”汪屹坐下說。他在外套上擦擦沾濕的雙手,翻過雜誌封皮看了看。

    陳盈點點頭,翻到下一頁繼續閱讀。

    “我帶了這本書來,你若有興趣可以看看。”他等一位金發女士走過去,站在過道裏抬手掀開行李箱蓋,拉過背包,掏出一本書放在陳盈麵前。

    是《聶魯達詩歌選》。

    書脊上還貼著編號,陳盈認出這書是從學校圖書館借出來的。她拿過這本三十二開的平裝小冊子,打開目錄仔細瀏覽了一遍。書裏收集了作者前期的最著名詩集《二十首情詩和絕望的歌》以及其後期更為影響深遠的《一百首愛情十四行詩》。

    “以前看過這本書?”汪屹問。

    “沒詳細讀過,隻對最膾炙人口的幾句略有耳聞。”陳盈謙虛地說,她按照目錄索引找到一頁攤在他麵前,“我比較喜歡這首詩。”

    “《我喜歡你寂靜的時候》。”他念出詩篇名字,“之所以喜歡這首詩,我猜你必定是因為欣賞這一句:‘你像是黑夜,寂靜得布滿繁星’,對嗎?”

    “不是。”她搖搖頭,“我喜歡這首,是因為推崇它的結尾:

    ‘我喜歡你靜默的時候,隻因你在又像是不在,

    遙遠,悲傷,仿佛你已經逝去。

    那麽一句話,一個微笑就足以令人寬慰,

    而我心生欣喜,欣喜這一切並未發生。’”

    “我還是喜歡他的《似水年華》。”汪屹說,像是在回答她的話,“你看這一段:

    ‘遊走於街頭,看著人潮洶湧,

    想念你,

    一切成了你的影子,

    希望我的思念可以穿越時空,經受歲月的洗禮。’”

    “‘明知相思苦,無奈苦相思。當華美的葉片落盡,生命的脈絡才曆曆可見。’”她跟著他讀完最後幾句,一起陷入沉默。飛機引擎還在窗邊不停地轟鳴。

    陳盈拿過書,一頁一頁地看,像是要把每句話都默記在心裏似的。汪屹在旁邊陪她讀到每一首詩歌的結尾。

    “怎麽可以寫的這麽好?”她情不自禁地說,舍不得把書交還給他。

    “你帶了什麽書?”他問,好似對她掠走他精神食糧進行抗議,“也給我看看。”

    “都是比較艱深晦澀的,估計你不會喜歡。”

    他不接受她敷衍了事的回答,執意要親手拿到才肯罷休。於是她隻好和他一起站在過道裏,從頭頂行李架中費力拽出一本書。這是本社會學的書,馬克思韋伯的代表作之一。

    “《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他念出書名,把書放在手裏掂了掂。坐在汪屹前排的禿頂男士大概本想睡覺,聽到這句話有些驚訝地抬起壓在額頭上的帽子回頭來看了他們一眼。

    “怎麽想起看這樣的書?”他掃視著書的目錄,翻開她夾著書簽的那一頁,“我聽葉楓說你在讀社會學雙學位,這本書是專業課要求的?”

    “是興趣愛好。”她簡單地解釋。

    “難怪你會喜歡做各種業餘兼職。”他讀著書前麵的譯者序說,“原來你有這麽深刻的理論基礎做支撐。”

    “也算不上理論支撐。隻是在學習的時候,很喜歡德國的思想家們。我覺得你很幸運,可以被選去德國交換。德國人的踏實嚴謹世界聞名,而且思想流派上也更務實和具由思辨性。他們一方麵堅持自己的觀點,不人雲亦雲;另一方麵又不斷反思,以圖突破。如果有機會去德國交流,我真想去看看那些思想家們曾經學習生活過的地方,體會一下他們的人生閱曆。”陳盈說這些時神采奕奕,興奮地漲紅了臉。汪屹在旁邊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如果有時間,我會替你去這些地方看看,然後寫信告訴你。”他向她保證。

    “那樣會不會太麻煩?也許——還是算了,不想給你增加困擾。”她猶豫著。

    “沒關係,我也想看看你說的這些地方。”

    陳盈本來還想說下去,但她注意到周圍同程旅客多已關上頂燈進入休息狀態,再繼續討論下去無疑是不受歡迎的。於是她向汪屹笑笑,把下一段長篇大論吞進肚裏。她伸手打開前排座位背後的顯示器,想找一部合適的電影打發時間。汪屹拿起掛在扶手下麵的遙控手柄,開始玩德州撲克。他喜歡詐牌,以小搏大,企圖靠鋌而走險和不按套路出牌戰勝電腦程序。

    電影頻道的菜單很長,一部影片的名稱吸引了她的注意。

    “《極地戀人》?”她在心裏默念。不知道是片名吸引了她,還是因為對即將開始的北歐生活的憧憬,她突然對這部電影產生興趣,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點開播放按鈕。

    這是一個有點老套的故事,一對戀人因為誤會分手多年,經曆諸多人生波折後再次找到彼此。然而陳盈卻看得入迷了,那些巴洛克式建築圍城的小廣場,和到處飛舞的鴿子,還有在芬蘭北極圈內湖邊的小木屋,這樣寧靜的生活是她特別向往的。在寒冷的地方,溫暖就顯得特別寶貴,期待也亦發重要起來。

    “冷了?”汪屹看著她縮成一團,拆開塑料袋裏的毛毯幫她蓋在身上。

    “還好。”她的思緒還沉浸在電影中。

    “挺好的電影。就是結局太可惜。”汪屹說。陳盈沒有注意到他什麽時候放棄了撲克,和她一起觀看影片。

    “可惜?”

    “是啊。最後那麽相愛的兩個人,曆盡艱辛依然不能在一起,難道不可惜?”

    “可是又能有什麽辦法?”她說著喝了口茶,茶水已是冰冷的,“人麵對命運的戲弄,如果仍想堅守初衷,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女主角不顧一切的等待,最終得以見到心愛的人,也該知足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