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醫我的藥》結局篇(下)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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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莘莘的氣質太過幹淨,讓所有人都願意保護她。
顧懷笙在手術室內,嘉禾不是沒有經曆過這樣生死的折磨,但是相比起五年前她發現自己膽小了很多。
如果他有意外,這次她大概真的會徹底垮了……連同內心的依托徹底消失殆盡。
不知不覺已經折騰到了深夜。
嘉禾麻木不仁地看著站在長廊露台口抽煙的馮修俊,原本平整整潔的襯衣變得褶皺混亂,他整個人淪陷在暗影裏,整個人像是在想著什麽沒人知道。
顧向北坐在醫院的長廊上。
有種說不出的落寞。
嘉禾上前一步,忽然覺得顧向北看似和顧懷笙疏遠其實內心是在意他的。
傅允陶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
最先開口的人是顧向北,“安下心來等吧,不必心急。”
嘉禾愣愣的站著。
聽著顧向北指間夾著一直沒有點燃的香煙說起了從前的往事。
“我哥和允陶在很小的時候來到顧家的,那個時候莘莘在國外出生,顧家在法國政局極度動蕩壓力裏,我父母很少管家裏事情,隻有我和他們三個人,很小的年紀卻像是和社會隔絕開了。我們是相依為命長大的,然後允陶被傅家接走,就隻剩下我和我哥。很多年前,我不明白父母收養他們的原因,後來我明白的時候說來殘忍:顧家孩子總是會出問題,傅家亦然,而我哥和允陶就像是兩個保障其他孩子安全存在的替代品。他們幼年頻繁遭遇不幸,被綁架用於威脅,甚至在幾歲的年紀遊走於生死之間遊刃有餘。而,被迫作為顧家的保護傘。”
嘉禾從不知顧懷笙的童年是如此的,她曾經站在自己的年紀裏仰視這個男人。
覺得他即便不說話都充滿了安全感。
可這種安全和依靠感是如何來的,結果不期而然。
向北眼睛望著前方,他忽然淺笑著,“就是我們這麽混亂的家庭裏,莘莘出生了,顧家算計陰謀層層,稍有不備都會被拋棄的環境裏,莘莘的存在無疑是個巨大的反差。她和我們所有人都不一樣,我們精於計較算計,而她卻始終懷揣著一顆純淨的心活著。莘莘雖然嬌氣,但是要強的很,小時候摔倒了眼睛裏有眼淚都不哭。也許這不算什麽,但是在那樣的大環境裏顯得尤其吸引人。嘉禾,其實你很莘莘一樣,多年前的純粹都是我哥所喜歡的。”
顧向北這麽說著,像是回憶。
傅允陶神色淡然倉皇,被顧向北說中了要害以後,再無力進行反駁。
看得出嘉禾蒼白的臉,顧向北對她安撫道,“不會再比五年前更差,你不用過於心焦。”
是。
五年前他進行手術的時候麵臨大的生死,她決斷而傷心沒有看他一眼,那時候的顧懷笙在想什麽?
他是不是也曾孤獨無依,內心千瘡百孔?
她唯唯諾諾,憑借自己內心的恨意徘徊而惶恐,同時也讓他承受著這份負擔。
嘉禾站在長廊裏,聽向北說著五年前的事情,“其實他病重的那段時間一直都在找你,他的病情你應該明白惡化期很嚴重,連人都很難辨別清楚。容雅這女孩子你知道嗎?”
“知道的。”
“她就是那個時候阿九醫生找來的,其實有心的話你發現容雅和你頗有幾分相似,他必須要做大手術的那幾個月視力和聽覺下降,我們也隻能用容雅騙騙他了。五年前的那晚他病發,也應該就是梅梅出生的那晚,他生命攸關導致你身邊他的人都散了,沒有看住你讓你和馮修俊走了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嘉禾怔住。
如果梅梅出生的那晚,他就病發,又怎麽有機會被強製她打掉孩子?
原來一直以來,他真的沒有欺騙她。
“喬家的事你知道的吧?那天晚上太過混亂,喬家的人趁虛而入對你出手,甚至安然也在其中有牽扯。你太過重視安然,依照你起初的狀況,得知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自己女兒受害有牽扯,一定會崩潰的。”
安然?
“我不相信。”
嘉禾語氣堅定,“她寧肯相信所有的人背叛她,都不相信安然會做對不起我的事情。”
“就是這樣啊,就知道你會是這個反應。”顧向北苦笑,“陳嘉禾你有心理抑鬱的吧,為了不讓你承受二次打擊,他果然還是沒告訴你。好在你現在狀態安好,初次見你時,你心理抑鬱很沉重,連我都看得出來的症狀,大哥更應該更不願意讓你承受了。他想彌補你卻又擔心你的厭惡。畢竟你那麽的恨他,他不知道靠近你到底對你是好還是壞。可你當時隻想恨一個人,你不聽他任何解釋不給他任何機會的給他判死刑,折磨著他又糾纏著他,他任由著你胡鬧,卻從沒有想過放棄。到現在你還看不明白麽?”
是,向北說得對。
她確實曾經猶豫不覺。
甚至在那份婚姻協議書上簽字的時候,都是被他強迫而來的。
這一晚,她所有的世界觀顛覆。
自己女兒當年受害不是因為顧懷笙,而是因為她一直想要幫助的最親近最好的朋友喬安然。
她接受不了,甚至不願意接受。
抑鬱症曾經反複無常,即便最近調節的很好,還是讓她呼吸急促了幾分有些焦躁不安。
“嘉禾——?”
“嘉禾?”
顧懷笙順利出手術室的時候,聽到醫生說,“病人現在狀態安好。”
嘉禾卻唇色發白,不知道等了太久太但心顧懷笙,還是因為當年的實情對她的震撼力太大,心理素質太差的她沒辦法承接。
就那麽愣愣地向後仰倒了下去。
顧向北順手接住了她,叫了幾聲她的名字。
有護士上前對他道,“暫時性的眩暈,這位小姐應該心理壓力太大了,輸一下葡萄糖就好了。”
傅允陶走過來看著顧向北,無奈道,“何必做這些事情?懷笙不說有他的道理,你倒好把實情講的幹脆讓她進病房了,你覺得到時候他會饒你。”
“我隻是不想看嘉禾對往事耿耿於懷,而且誰知道她心裏承壓這麽脆弱。”
傅允陶淡淡道,“也許吧,其實她比想象的容易受傷害。懷笙,還是了解她的。”
向北一晚上神情緊繃難得戲謔,“替她說話?罕見。”
“我就事論事而已。你不用大驚小怪。”
……
……
嘉禾像是做了一個無比冗長繁雜的夢,她夢見自己初遇顧懷笙,夢見自己一個人身心疲憊心力憔悴的那些年。
昏昏沉沉,像是又重新活過了一次。
嘴唇幹裂起皮發幹,臉喉嚨裏也痛的帶著幾分沙啞。
她醒過來以後就看到了抱著梅梅坐在一旁的嘉漁。
“媽麻——”
嘉漁伸手想要試探嘉禾的額頭,被梅梅的小手搶了先。
“我怎麽了?”
“連夜高燒,大致是心焦所致的,我喂你吃了幾片藥以後隻要不受大的刺激沒什麽問題。”
小梅梅眼睛紅紅的,嘉禾想要伸手抱女兒卻覺得手臂有些沒力氣。
她思緒一點點恢複,昨天發生的一切事情慢慢記起來,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顧懷笙呢?”
“顧家兄妹都沒什麽問題,最嚴重的也是骨折方麵的做了手術,需要靜養和恢複。倒是你,我一天不見你,你就因為別人變成這麽一個憔悴的樣子。”
“我好擔心啊,嘉漁,我夢見顧懷笙死了。”
嘉漁:“……”
“喂,你別哭啊,孩子就在這裏。”
梅梅可憐巴巴的撇著小嘴,讓嘉漁瞬間無奈,“孩子我先帶走,你和顧懷笙有什麽打算你自己考慮。”
她現在思緒很亂,等和女兒說了很多話。
嘉禾看小梅梅被嘉漁抱走,自己下了病牀整理好自己後向顧懷笙的病房方向走去。
她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裏麵人的苛責聲。
“你不能去看陳嘉禾,骨裂很嚴重的好不好?我敢保證,她什麽事情都沒有。”
“以後再和你算賬。”
“好,慢慢算不急。”
病房門被推開。
嘉禾站在門外,顧向北順著顧懷笙的視線向外看去,無奈了聲,“沒有一位肯消停的。”
“行了,你出去吧。”
“好。”向北點頭而後看著他繼續說道,“莘莘出院後打算回法國繼續讀書,你看——”
“按照她的意思來吧,換一個環境對她來說也好很多。”
顧向北出門的時候將門隨手帶上。
嘉禾站在門口就那麽看著顧懷笙。
他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憔悴,但是傷勢卻不輕巧,腰腹處都裹著幾層繃帶,不見狼狽相反看著她的時候讓她想要靠近。
“站著幹什麽?過來坐。”
他嗓音極度沙啞,一隻手臂上打著點滴,臉色除了有些病態蒼白神情依舊泰然自若。
像是對於醫院的一切都太過熟悉。
曆經大的風浪這些就不再看在眼底。
嘉禾卻覺得心裏難過,她從未想過自己恨了五年之久的人,竟然一直是錯的。
是安然麽?
她迷惘。
他握著她的手問她想吃什麽早餐。
嘉禾掙脫開以後看著他的眼睛,“已經確定對我做那些事情的是安然了?我不相信。”
顧懷笙怔了怔,看著她蒼白的唇,修長的指輕撫了一下她的側臉,“事情還不清楚,你不必急切知道。”
“你不必因為我受了刺激就對我隱瞞。”
“這件事已經促使你暈倒了,你很在意,瞞不過我。”
她確實在意。
“我心裏好難過,非常難過。”
除了這些貧乏的詞匯嘉禾突然凝噎著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顧懷笙一隻手抱住她,突然笑,“等下讓梅梅看見你哭該多丟臉,事已至此總有邁步過去的坎,過來讓我抱抱你。”
嘉禾靠在他懷裏,突然覺得自己作為當事人對於多年前的事發也並非真的清楚。
她不知怎麽就恨他了。
而且,一恨就那麽久。
顧懷笙倒是不介意,他說,“其實,我有時候怕你知道實情,除了擔心你的心理承受極限,還總擔心,如果你連對我恨的情緒都沒有了,是不是更應該排斥我的接近。喬家的事情沒有徹查,但是和喬安然有聯係是一定的。”
“就算是如此,我不信她害我。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堅信的事情,向北也這麽堅信著。”
第一次和嘉禾這麽提起往事,顧懷笙相反極其平靜,“五年前的那天我給你通了那通電話以後,大致是病情已經到晚期,血液停止造血這種病總是突然的很快。大概也正因為如此,他們看準了機會,才從你入手。其實,知道你要梅梅的緣由我很感激你禾禾,但是你不知道,當年我的病並非找不到合適的骨髓。”
“可是那些醫生都說——”
“他們都是顧家安插的人,我的病情永遠那麽遲緩的醫療,並非真的病入膏肓而是被我養父母控製。就像是當初他們選擇了讓你做我的主治醫生,也是極其荒唐的一件事不是麽?”
嘉禾當初就想:為什麽那麽多有名的醫療團隊,顧家偏偏挑了她給顧懷笙。
原來,他們從沒有想過給他醫治讓他痊愈。
“不過,出乎人的意料是你比他們想象的要專業的多,一個計劃中要死的人,卻沒在計劃中死去,我養父母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們更不會允許你生下我的孩子來在我死後繼承家產,所以我才不得不對你出此下策,讓你遠離我。多年前,對於你來說,我就是你極大的負擔和累贅,說不定你還會因為我喪命。如果我出意外,我名下的所有一切都是你的,隻要你留著那顆紅翡。我死後,會有人找到你,交代我的遺產聲明。宣布顧氏的動產和不動產歸在你名下。”
嘉禾坐在牀側俯下身將腳踝上的那串鏈子摘下來。
她從不知道被她丟棄無數次的血玉紅翡裏,藏著這麽驚人的秘密。
顧家人鬥了一輩子想要得到的東西,竟然一直在她身上。
看她握著那枚紅翡出神的樣子,顧懷笙輕拍她的後背,“不用怕,我在世你是沒有繼承權的。那時候我想,如果我不在了,你有這塊紅翡可以幫你避過很多災難,到時候你把它交出去,沒有人會再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