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七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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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太空堡壘艦橋室的大光屏上赫然出現一位男人的影像。

    還是他。

    所有人離開艦橋室,赫德麵無表情地望著光屏中的男人。他的速度很快,似乎在催促他什麽。

    男人的臉上有類似圖騰的‘刺青’,明黃眼珠如同大型的貓科動物,有著危險的獸類豎瞳,他的頭上有兩根觸角,懶懶地垂在滿頭發辮中。

    他又朝赫德打招呼。

    這次赫德注意到他的嘴巴,其中尖銳的牙齒遍布口腔一圈,他在他說話的時候能隱約看見,可想而知他們的進化——是朝著肉食動物的巔峰前進。

    “你是誰?”他驀然問他。

    “我和阿瑟來自一個地方。”他笑著說,“我們都不是這個宇宙的種族。”

    “我想和你合作,赫德。”他說,“在這個宇宙裏,除了你,也隻有你,才有資格擁有這個宇宙。從某方麵來說,我們都是一樣的,赫德。”

    他挑眉看他。

    “我們的強大不為這個宇宙所知。”

    “多難過。”他慨歎。

    “你想要做什麽?”

    男人彎起唇角,“有沒有興趣,和我們一起,重建這個宇宙?”

    ……

    沅沅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好像地球成為了她的牢籠,他囚禁她的牢籠。

    上次她的不辭而別讓家中人擔心急了,即便她在情急之下留了一個條子也說明了理由。幸而家人不信打電話給公司單位,確認了她的確是最近一段時間出差才放下了心。

    雖然沅沅知道每次用同樣的方式騙家人並不好,但她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畢竟目前為止,她所渴盼的一切都是遙遙無期的。

    機械族依舊沒有在地球撤兵,她還聽盧娜說近期拜爾被緊急召回,她聽到這個消息時心下驀地一緊,一定是戰爭又要開始了。

    待在地球,她的消息是閉塞的,完全不知道宇宙中究竟會發生什麽。盧娜作為其中保護她的軍士,一直都陪伴在她的身邊,並會帶給她一些消息。

    無趣的生活日複一日,地球人在機械族的監控下小心翼翼地過著自己的生活,不敢越半步雷池。

    有一回,沅沅正值下班高峰,她無聊地踱步走到市|政|府前,不意外地見到駐守在那的機械族,從外表看,他們的確和人類相差無幾——也不知赫德是有意還是無意。

    周五的下班高峰格外擁堵,她坐在計程車上望著窗外一動不動的景象——已經堵了一個小時了,看這個情況,應該會更久。

    不經意地瞥見路旁的一處金碧輝煌,別致耀眼的設計,這是本市最豪華的一所酒店。大概在幾年前,那時候沅沅還在上高中時本市舉辦了一次國際峰會,她還記得那時候的盛況,二十多國的領導人入住這最為豪華的酒店,在這酒店外的方圓幾百裏,安保森嚴無比。

    她高三暑假那年,外公突然出了意外,他們也沒料想到打不通母親的手機。情急之下,她借著母親的名義好不容易過了幾層安保,最後還是隻能在外麵徘徊。

    如果不是母親的秘書看到了她,她再怎麽急都進不去。

    當時秘書領著她上了一層樓……之後……

    腦中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麵,沅沅慌忙地付了錢,連找零都沒來得及拿就下車了,她直奔那個酒店而去。

    她有預感,這次,她一定能想起來。

    漆黑的夜下,她緩緩走入這精致華美猶如宮殿的酒店。這一刻她的記憶無比鮮明地複蘇起來,她從包裏拿了一張信用卡給櫃台的小姐。

    小姐露出標準的微笑正要問,就聽到她說,“要一間九樓的房。”

    對,是的,那次就是在九樓。

    秘書送她去的九樓,電梯打開時,她見到的與眼前的極為相似,紅色厚實的地毯,腳踩下去,整個人都陷在裏麵。

    秘書說她的母親在房間裏休息。一通電話打來,秘書對她說了一串數字,自己就下去了,他說他在樓下門口等她,到時再帶她出去,她點點頭。

    沿著走廊走過去,她的眼睛掃過幾個房間門牌。

    那一次,她記錯了,她把911記成了917。

    敲下門時,她滿懷焦急和期待。

    冥冥之中,她的敲門聲好像成為引燃□□的信號。

    門在她眼中慢慢地打開,隻是打開了一道,裏麵是暗的。她毫無防備地推開、走進去,下一瞬,耳邊隨即爆發出響亮的槍聲。

    一共三聲,她驚呆了。

    就在同時,她被一股裏拉到了房內,房間內沒有開燈,一個人將她壓在門背上,冰冷的金屬抵住她的腦袋,用低沉的聲音問她。

    “你是誰?”

    她那時候才幾歲,自然他說什麽她答什麽。男人說的是英文,極為流利的美英,沒有一點點口音,純正悅耳。

    “來做什麽?”

    “找我媽媽……”生怕他不信,她又說了她母親的名字和緣由。

    男人嗤笑,“行,那我這就放你出去……”他在她耳邊低聲說,“找你媽媽去……”

    她渾身的血液仿佛逆流,沅沅下意識說,“不行,你不能放我出去。”

    “你現在放我出去,我會死。”

    她是用盡全身所有勇氣說完這句話的,她一說完,就繃不住情緒了。

    “再吵,我把你從九樓上扔下去。”

    她敏感地意識到這句話的聲音離得她有點遠,幾分鍾後,她後知後覺發現,他走開了。但她不敢開門,但和這個男人待在一間屋子裏,就是安全的嗎?

    “三分鍾後必須出去。”

    “為什麽?”

    寂靜中傳來清亮的子彈上膛聲,她不由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除非你想死在這裏。”

    雖然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但這起突發的走火應該是計劃已久的——也是,在這個號稱沒有極端恐子的國家,誰都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三分鍾很快,時間無聲地滑過。

    男人迅速打開門,外麵的火|拚聲依舊熱鬧,看來暫時還沒有得到解決。

    也是,畢竟大部分安保和暗中的兵|力都集中在外頭的領袖身上。

    借著門的掩護,他開槍打死了幾個瘋狂掃射的恐子。那邊的人怔了怔,隨即意識到源頭在哪,他在他們猶疑的時候離開了房間,越過走廊,來到了一側電梯前的空地。

    聲音驀地斷了。

    他知道是這一群人正在慢慢地靠近那個房間,他要趁他們背對著他的時候,將他們一個個全部擊殺。

    代價麽——

    那個女孩無聲地望著他。

    他眼神冷漠地瞥了她一眼。

    餘光又掃到她。

    她的神情好像要哭出來了。

    他最見不得女孩哭。

    現在……

    現在也一樣。

    暗自罵了一句,男人提前時間擊殺了幾位,他對著她喊道,“把手伸出來。”

    密集的槍火,她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閉上眼睛走出來。男人低罵了一句,伸手勾到她的腰身,抱住她越過走廊來到電梯前的空地。

    女孩沉默了會兒,好像是被嚇到了。

    他沒有在意她,又探出頭幹掉了剩下的幾位。把槍扔到地上,他喘了幾口氣。距離太短,範圍太窄,這樣激烈的軍|火之下,如果不及早解決,這一層樓的人都會死。

    他當然不是好心,因為這也會危及他的生命。

    至於救她……那純粹是一個意外……是大腦在這種刺激下的不正常的表現。

    四周圍安靜了下來,好像入了夜。

    她的聲音低柔地響起,“你……受傷了?”

    他淡淡地看了眼手臂上中彈的情況,嗯了聲。

    “那……怎麽辦?”

    這句話……他懷疑她被剛剛的那一幕嚇傻了……不由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女孩眼眶中滿是眼淚,不知道是剛才的驚嚇所致還是見到傷口所致……

    她的眼中蓄滿眼淚,就是沒掉下來。

    在這一刻,他有點後悔救她。

    他拿了地上的槍,指著她,“你要是哭出聲,我也可以一樣殺了你。”

    結果……適得其反……

    她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男人呆住了。

    幾秒鍾後,巨大的爆破聲震耳欲聾。

    他沒來得及護住她。在強烈的衝擊破之下,周圍的牆壁開始塌陷,在一片灰塵迷亂的景象中,他單手抱著她走到一處三角區。

    這裏不會完全塌陷,他的腦中做著精密的計算。按剛才爆炸聲的來源,他猜測在這一樓層的另一側,那麽他們這一側的牆壁頂多部分塌陷。

    在這樣的情況下,三角區還是安全的。

    等她睜開眼睛時,沅沅發現,他們被困在三角區中了,兩塊巨大的牆壁擋住了他們所有的去路,頭頂的燈卻還半亮著,可能線路一半壞了一半還沒壞。

    也有可能是經曆剛才爆炸的衝擊波,她的頭又沉又痛,反應異常遲緩,還非常想睡覺。

    她盡力克製住自己,將視線緩緩移到他的身上。

    沅沅怔了怔。

    她不懂他肩上胸前的多到眼花繚亂的軍銜,她隻是忽然記起來。這是一場國際軍|事合作論壇峰會,除了領導人出席之外還有各國的將領。

    所以說……

    兩人對視了一眼。

    沅沅低頭把自己的長裙默默地撕掉了一部分,想要給他包紮,結果她不但沒有做好,反而弄得自己滿身是血。

    這樣的寧靜持續了十來分鍾後,外麵就傳來了聲音。

    他示意她安靜,沅沅點點頭。

    她看著他把衣服上的紐扣扯下來通過縫隙扔到了很遠的地方,那東西落地,霎時一陣瘋狂的掃射讓她心跳差點驟停。

    還沒有結束……

    男人回望了她一眼,忽地笑了。

    她記得他那時候低聲說,“小花貓,如果出去了,你再和我說一遍你的名字。”

    男人眯起眼睛,蓄勢待發。

    後來,她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叫她,因為她那時滿臉都是髒亂還有血跡。

    他戰鬥的過程她回想得很混亂,也有可能是他那時把她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等那些人真正退卻的時候,她走到他身旁,他的的確確又問了她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第一次,他根本是出於警惕問她的,哪管她叫什麽。

    這一次,他是為了記住她問的。

    她又說了一遍。

    幾分鍾後醫護人員趕來,她渾身一鬆,昏睡了過去。

    醒來後,她忘記了那段記憶,醫生說是她經曆了車禍大腦受到衝擊暫時性遺忘一些事情,她也沒在意,而後在康複的時候聽到醫生和母親的聊天才知道——她身上的血不是她自己的。

    現在,她終於想起來了。

    原來那個時候的赫德,是這個樣子的。

    等有機會……她一定要把這個故事給他完整地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