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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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穀種,不必更換了。
    “現在收起來的這些,挑選出來播種即可。”秦楚楚道:
    “畢竟是外來的種子,經過我們的土地一輪篩選,應該會更加適應這裏的環境。”
    殷羿丞點頭聽她的,轉而說起其它:“我看你之前給了他們特殊肥料,這是另外的價錢麽?”
    什麽特殊肥料?其實就是土地營養液。這種穀種長得快、收成好,對肥料要求也更高些。
    這年代尚且沒有複合型肥料,農戶們都用動物糞便以及草木灰。
    對土地來說,可能有些‘營養不均衡’。
    有了營養液就不一樣,它的濃度高,用清水稀釋之後澆灌下去,效果顯著。
    “殷大哥這是要算錢給我麽?”秦楚楚笑眯眯問道。
    “若你準備自掏腰包,也無不可。”殷羿丞兩手搭在後腦勺上,背靠著樹幹,姿態閑適。
    “那不行,虧本的買賣做不得。”
    秦楚楚眼珠一轉,笑道:“殷大哥準備怎麽做明麵上的帳?”
    之前她給外邊的說法是買來的,總不能憑空自產肥料,如今要正式拿錢買賣,自然應該由別人來對接這個工作。
    因為秦楚楚本身沒有負責任何采買的事,突然把選購肥料的差事交給她,似乎有些奇怪。
    畢竟在她前麵有更多適合采買的人選,越過他們直接落到她頭上,總會惹來一兩個疑心的。
    這又不是什麽肥差,秦楚楚不願冒這個險。
    大概是明了她的想法,殷羿丞淺淺一笑:“由我來負責,不會有人多問。”
    哇哦,堂堂國師繼任者,此刻還負責購買肥料了……
    “挺好的……”秦楚楚點點頭,一邊好奇道:“如今寨子上下猶如你一言堂,背後有沒有人嘀咕呢?”
    大事小事都插一手,山大王無異於被架空了吧……
    “議論是難免的,隻是他們已經無力改變這個現狀。”殷羿丞渾不在意的模樣,“我不過是借用此地。”
    “即便你要侵占此處,直接動手就是,何須拐彎抹角,希望他們都能明白吧。”
    秦楚楚一手撐在下顎上:“不過大王這會兒一心撲在俞子岑身上,大概沒空管你。”
    說起這個,她想起最近聽到的‘緋聞’。
    每日校場練兵,被俘虜而來的小少爺俞子岑,自告奮勇前往加入。
    而閆金嬌為博美男一笑,跟著一塊兒去勤奮操練,儼然成為山寨枯燥的建設勞動中,獨特的一角風景。
    秦楚楚不由想采訪一下當事人:“殷大哥,曾經追求你的女子,現在轉移目標,你可有一絲絲失落感?”
    閆金嬌這人放到現代來說,大概就是那種追星女孩吧,喜歡時投入大膽,抽身時迅速果斷。分分鍾就對其他人噓寒問暖去了。
    也許是把秦楚楚的建議聽進去了,目前為止倒是沒有上演‘強占民男’的戲碼。
    俞子岑雖然被纏的厭煩,整天繃著個嫩臉,但好歹沒有實質性損失。
    也算可喜可賀對吧。
    麵對秦楚楚八卦的嘴臉,殷羿丞雙眼微眯,“經你提醒,我想起一件事。”
    “嗯?”
    “那位俞少爺剛來之時,你對閆金嬌說了什麽呢?”
    “我說了什麽?”秦楚楚作出回想狀,實際上啥也沒想起來。
    殷羿丞也不刻意賣關子,似笑非笑的掃她一眼,“為了解救俞少爺,楚楚可是想把我推出去呢。”
    “有這回事麽?”
    秦楚楚扯了扯嘴角,繼而眉頭一皺,好像是有哦……
    她硬著頭皮否認道:“殷大哥可莫要聽信不相幹的人胡言亂語。”
    “是不是胡言亂語,我自會分辨。”
    殷羿丞的表情,讓秦楚楚覺得自己那點小心思,早就被窺視幹淨了。
    正考慮著是不是要說些什麽,自我辯解一下,那方殷羿丞已經站了起來。
    “罷了,沒什麽事了,楚楚就在這歇著吧。”他癱著臉起身離開。
    被留在原地的秦楚楚有些搞不清他的想法,無端的說起這麽一件事,意欲何為?
    本來沒多大點事,他卻特意提出來,難道想因此扣她一個心向俞子岑的名頭?
    天知道他們壓根也不熟好吧,僅有的幾次見麵,還夾雜著銀狼的身影呢。
    俞子岑對銀狼非常喜愛,若是有朝一日得知它就是殷羿丞,也不知會作何反應。
    想象一下似乎還挺有趣……
    人心複雜,秦楚楚不擅長琢磨此道。
    殷羿丞的心思與她無關,並且之後也沒有時間,給她想這些有的沒的。
    北梁與百晉談判不成,終於要打到眼前來了!
    敵方大軍率眾長驅直入,戰火迅速蔓延到陽安城這一帶。
    整個過程自然是十分血腥的,北梁的百姓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燒殺搶掠家破人亡,便是投降於他們,也不見得人人都會被接受。
    再後來,大概是那位胡太深將軍被勸阻了,倒是沒有繼續殺人,也不再焚城。
    不過並不約束手下士兵去搶劫百姓財物,一些妙齡女子被他們瞧見,也難逃厄運。
    民眾苦不堪言,後方即將遭難的人們,瑟瑟發抖。
    最折磨人的,就是那懸掛在頭顱上方的刀刃,落下來之前的那種忍痛。
    六萬大軍兵臨城下,陽安城內老少婦孺盡數加起來,不過萬餘人。
    且青壯男子隻占其三分之一,如此懸殊的數字差距,讓大家心如死灰。
    幾乎看不到希望。
    北梁國都那邊沒有再派援兵出來,據悉是把兵力集中,整個皇城圍得鐵桶一般。
    就不知待到百晉軍士來臨,這個鐵桶是否依舊堅固。
    下半年的秧苗下地了,一撮撮嫩生生的綠葉,稀疏、弱小。
    成片成片栽種下去,從遠處看,倒也細密如毛毯。
    “你說……那些村莊的農戶們,此刻可都插秧了?”
    方二娘坐在田埂邊,看著田地發愣。
    從她進入這山寨起,就再沒踏入過陽安城了,往日裏缺少什麽物件,都是由秦楚楚帶回來,或者托采購的人代買。
    秦楚楚站在方二娘身側,淡淡答道:“他們肯定不會錯過播種插秧的最好時節的。”
    “如今雖形勢不好,哪怕無心耕種,但隻要刀子還沒落下來,不得殘喘苟活著。”
    這幾日山寨內,無時無刻不在討論著外麵的戰事,畢竟陽安城的傾覆與否與他們息息相關。
    方二娘在廚房裏幫忙,自然沒少聽說。
    有能力逃的就逃了,而沒能力逃走的,難不成還要自尋短見?
    人是很頑強的生物,在沒到死的那一刻,多麽絕望,都不會影響他們日常中該做的事情。
    不為著自己,也為了後人。
    本就世道艱難,若沒了田地裏那一口糧食,估計百晉還沒打過來,便把自己餓死了。
    方二娘扭頭看清楚楚,張了張嘴,似乎有話要說,但卻未吐露一個字節。
    “這山穀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料想那些軍隊對於小小山寨是沒有興趣的。”秦楚楚拍拍方二郎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看對方依舊愁眉不展,欲言又止,秦楚楚挑挑眉:“娘親可是在擔心繼父?”
    “沒……我就是……”她矢口否認。
    “便是擔心也沒什麽,畢竟相識一場,”秦楚楚笑了笑,道:“他雖自私自利,我們也不會因此而盼著他遭受劫難。”
    幸災樂禍這種事可就沒意思了,有什麽仇當麵解決就是。
    在她看來,隻有那些沒能力報複的人,才會渴望對方遇到一些壞事,借由他人之手給予痛苦。
    “楚楚……你不恨他嗎?”方二娘問道。
    “這句話娘親應該問問自己才對。”
    秦楚楚聳聳肩,她一個心智成熟的穿越人士,壓根沒有把劉自貴的騷擾放在眼裏。
    對方那些小把戲,何至於讓她心懷恨意。
    方二娘不一樣,她本是良家農婦,因為劉自貴的緣故,走了一遭煙花之地。
    不管她在裏麵是做什麽的,放到那鄉間鄰裏,肯定會遭人恥笑,可以說她一生的名節盡毀。
    換作常人,必定是恨死了劉自貴,什麽一日夫妻百日恩,也全部作煙消雲散。
    然而方二娘,卻是個連恨都不會的女人。
    “都過去了。”她木著臉說道。
    秦楚楚瞥了她兩眼,心知她多少有點擔心劉自貴的處境。
    畢竟那人時常犯渾不說,在村子裏也沒個知交好友。
    凡事無人幫襯,且又得罪了村長。
    在這亂世之中,縣太爺都隻為自己打算了,何況一個小小的村長呢,那劉自貴還不任人拿捏?
    不過嘛……秦楚楚便是想到這一點,心裏也是毫無波瀾的。
    她不恨是一回事,心軟又是另一回事。
    “生而為人,我們不能往後看,娘親覺得呢?”
    秦楚楚笑著站起身,撚下一片落在身上的葉子,道:“各人有各命,旁人能左右得了多少。”
    如今陽安城尚在,大家還能有幾天太平日子,一旦城門被攻破,別以為周遭村莊能擺脫得了幹係。
    大軍每得到一座城,都會停頓休整,底下那些個千夫長、百夫長什麽的,便會領著手底下人去騷擾周邊村莊。
    無非是打打牙祭,上頭人對此心知肚明,卻不予理會,儼然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
    村莊雖窮苦,但也是這些小兵小將,獲得額外收入的一個好去處。
    屆時受苦的人又該有多少?
    這亂世之中,最不值錢的就是同情心。
    秦楚楚說完話走了,方二娘也沒叫住她,她到底不曾開口,說出要救助劉自貴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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