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襲暗自咬牙將自己內心的渴望打壓下去，洛靈難得與他說話，他可不能在她麵前失了風度，以免惹她不悅。

    他正色道，“我還沒那麽老！”

    “民女從小隻知道，教授我東西的便是師傅，我之前雖略懂音律，卻不似大人這般樣樣精通。大人這些日子日日前來授業著實辛苦，喚你這聲師傅也是應該的！”

    慕容襲根本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就在此刻，洛靈忽然揚起腦袋，一雙清亮的黑眸映入他的眼眸，一瞬間的視線對撞慕容襲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眼底暗藏著慌亂之色，胸口小鹿亂撞那般，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她不生氣的模樣這下可真的將他的心都勾走了，真不愧是夏侯洛靈！

    洛靈似乎全然不知慕容襲的想法，她清冽一笑，收回視線，睫毛繼而緩緩往下。

    “大人這是默認了？”她自顧自的替他說著，少女的聲音帶著百靈鳥般的婉轉，音色又帶著還尚未發育全的軟糯，

    “不如我為師傅彈奏一曲，全當這些日子感謝師傅的栽培之恩！”

    慕容襲倒也沒答應她這一聲師傅，好不容易在她的誘惑下想出一件事來。

    “你該不會是想著自己出師了，不需要我日日來教？打發我的吧？”

    “嗬嗬！”她淺然輕笑，“徒兒怎麽敢？隻不過師傅也知道昨日之事，徒兒的朋友受了傷，可是這兩日太後怕我出宮再遇上刺客，所以這才想請師傅帶我出宮走走，太後她老人家也放心些！”

    “原來如此，帶你出宮可以，隻是你這聲師傅，還是不必叫了！”

    他怎麽聽怎麽別扭，自然是不喜歡那個稱呼。

    “大人不喜歡，那我不喊便是！”

    她既然出宮的目的已經達到，便沒有繼續糾纏下去的必要。隻要有慕容襲陪著，太後自然是放心的讓她這兩天自由出宮。

    洛靈指尖輕柔，在弦上撥動起來。

    沒有看出她的生氣，慕容襲退坐到一邊，靜靜的聽著她彈奏。

    時光荏苒，一轉眼便到了開年守歲的這一天。

    去年這個時候，昨夜，宣陽城又下了一場雪。

    這一年一度的重要時刻，梁國宮裏宮外都沒閑著，紛紛張羅著，快活了主子忙壞了奴婢。

    早前的時候慕容襲讓鳳霞給她帶了話，說是今日太忙，抽不開身來接她出宮。

    洛靈留著鳳霞吃了頓便飯，順便差鳳霞替自己給慕容湛送些東西過去，一開始鳳霞有些不情願，不過最終她還是答應了。

    其實出不出宮洛靈倒是無所謂，莫曉月的傷勢也逐漸愈合，上次她從莫曉月口中得知。

    念奴在洛城幫她帶著孩子，她說遇上蘇清瑤純屬巧合，起先她隨著自己離開東陵長郡後一直住在洛城。後來因為洛靈到梁國為質，莫曉月沒在洛城住多久莫老便差人尋來，說是要將她帶回去成親。這一來二去莫曉月帶著孩子不好出逃，索性莫老隻抓她一人回去，念奴自然還是住在洛城宮中。

    巧就巧在莫曉月陰差陽錯的躲到了玲瓏坊，這才認識了蘇清瑤等人。也就有了到梁國之後的事情。

    洛靈想，這個世上還真有如此湊巧的事。

    皇後被禁足的這些日子宮裏倒也太平，朱妃還時不時地來跟她閑聊兩句，洛靈在及笄後要被封為清寧縣主的事私下都傳開了，所以宮裏的妃嬪明裏暗裏的都想結交她。

    夕月公主雖然不服氣，幾次三番的在褚裕帝麵前鬧，可是效果甚微。就算她再恨洛靈，也不敢在這個時候來太後宮裏找她的麻煩。

    側臥貴妃榻上，欣賞著窗外飄著雪花，冬兒走進來將燙好的酒擱在桌上。

    “姑娘，您要的酒好了，喝上一杯暖暖身子！”冬兒雙手奉上一杯熱酒。

    洛靈接過精巧的酒杯，杯中還冒著些許輕微的熱氣，她放到鼻尖處聞了聞，水霧般的睫毛閃爍，眼神中帶著黯然的傷感。

    “真是好酒。”語氣中似乎有種難以掩飾的惋惜之意。

    去年這個時候，洛靈在洛城陪著夏侯焱一起過節。他親自燙酒，而她在旁邊看著他做這一切，回首往昔，如今這杯好酒卻成了澆愁的酒。

    殷紅的唇瓣沾著酒杯，她一飲而盡，將空杯遞給冬兒，

    “再給我倒一杯！”

    冬兒微微點頭，又給她倒了一杯，見洛靈接過去又是一飲而盡，冬兒忍不住勸解道，

    “姑娘，晚上的晚宴還有些時辰，姑娘若是喝的太多，奴婢隻怕會誤事！”

    洛靈輕歎一聲，心裏卻清楚地很，今日的皇家盛宴，若不是太後一直寵著她讓她參加，恐怕她根本沒這個機會。

    雖然她沒什麽興趣，為了不辜負太後的一番美意，她去便是。

    申時時分，太後派來的小轎停在了菊苑門口，洛靈深知太後處處為她著想，懷裏揣著湯婆子便上了小轎。

    這份心意，洛靈謹記在心，不管他日事情會如何發展？她都不會去傷害太後。

    “太後對咱家姑娘可真好，隻要是宮裏的宴會都帶著！”

    “那是，就連掌明宮的夕月公主都沒這份殊榮呢？”

    “姑娘冰雪聰明，又懂得如何討太後歡心，自然太後更喜歡姑娘多一些！”

    四人小轎後跟著走的幾名宮女低聲說著，這話全都傳到了洛靈的耳朵裏，她端正的坐在小轎中，開始閉目養神。

    這宮裏的事，她心裏清楚不過，太後可是這裏最尊貴的存在，皇上都是要禮讓三分的。隻要能得到太後的賞識，哪怕曾經的身份再低微，那也是高人一等的。

    心裏明白這些，卻沒那麽多閑情逸致聽下麵的人閑聊。

    這次的宴會是在寶華殿舉辦，宮裏這些宴會其實她並不想參見，卻又不得不來。她跟著太後踏入寶華殿的時候，那些在場的嬪妃和皇子公主早已等候多時。

    又是一番繁瑣的禮節，有了上次的經驗，洛靈自然瞥見了自己的位置，不會再像上次那般，她行了個禮小心翼翼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端坐下來。

    抬眼一看，此次回宮的皇子不少，光是皇子便有十多位，大的皇子二十幾歲，小的幾歲的都有。

    可惜楚燁暫時回不來，她好像許久沒看到他了，不知道他還是不是如當初在冷宮那般瘦弱？

    再看那些妃子，稍微有點名分的都齊聚一堂，紛紛來參加這次的宮宴。

    這一次比臘八節那天要熱鬧許多。

    隻是皇後還在禁足，這次坐皇上身邊的是取而代之的徐賢妃，前幾天洛靈聽下麵的宮女說，皇上如今十分鍾意徐賢妃，怕是不久就要直接晉升為皇貴妃了！

    洛靈的出現在這裏是格格不入的，她入座後便能感受到四周明的暗的眼光紛紛射來，不同打量的目光仿佛要把她射成篩子一般，每個人心裏都難免揣測著什麽？

    其中除了她認識的那幾個妃子外，多數都是她沒見過的，但是這裏的所有人都認識她。

    在她的餘光裏，夕月的目光最是犀利，其中還夾雜著濃濃的恨意。縱使她恨得牙癢癢，如今也奈何不了洛靈半分了！

    在夕月的邊上便是琳盈郡主，也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樣，洛靈不去理會。將眼神落在了自己麵前的美食上。

    太後雖說大家不要拘謹，可是這宮裏的宴會就沒有不拘謹的時候？

    看著麵前乏味的歌舞跳到一半的時候，洛靈起身跟太後請了安，說是有些醉酒要出去透透氣。

    太後應允，她便帶著冬兒退出了寶華殿。

    她腳下踏著厚厚的積雪，漫無目的的走在宮闈中，因怕太後差人來找，她不敢走太遠。

    “洛靈真是好雅興，寶華殿中歌舞升平，你卻在這吹冷風？”

    扭頭一看，原來是坐著小轎的朱妃正經過這裏，朱妃盈盈一笑，讓抬轎的太監落轎。

    洛靈微微行了個禮，“娘娘怎麽也出來了？這是要...回宮？”

    她望著這條路的那頭，這才反應過來這是朱妃要回宮的必經之路。

    朱妃點點頭，“是啊，本宮如今懷有龍嗣，皇上說不宜太累，所以讓我早早些回宮休息。”

    洛靈客氣一笑，“那娘娘還是早些回去吧，這寒冬臘月的，娘娘可別凍壞了身子。”

    懷孕的女人總是多愁善感，朱妃也不例外，她回頭望了望寶華殿的方向，其實此次的盛宴看樣子她並不太想離開。因為可以懷著孕過節是一件多麽讓人羨慕的事，要不是皇上這麽說，她也不會這麽早就回宮。

    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平坦的小腹，

    “洛靈，你說皇上是喜歡我這胎給他生個小皇子還是小公主？”

    洛靈愣了一秒，有些小小的尷尬，她又怎麽知道皇上的想法是什麽？

    不過她還是笑著說道，“隻要是娘娘生的，皇上一定喜歡！”

    果然，朱妃麵上掛著甜蜜的笑容，“嗬嗬，那最好不過了，其實我更想為皇上誕下一名小公主。”

    朱妃心性比較耿直，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娘娘一定會如願以償的。”

    洛靈隻是陪著她低低的笑之，麵上裝出來的開心隻是不想讓朱妃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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