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真理，是黑色。

    濃到極點的黑色，在溢滿月色的天空下，這樣的真理便顯得尤為清楚。

    魔族？亦或是暗影？

    都不是。

    銳雯默默地望著如霧氣一般蒸騰的黑色真理，有些小小的疑惑——並沒有暗影元素那樣的腐朽與毀滅的味道，反而多了一種陌生的氣息。

    這種氣息讓他有一種強烈的不安，仿佛被潛藏在陰影中的獵殺者死死盯住，稍有不慎，便是粉骨碎身的下場。

    這種真理的感覺……

    那柄短劍，漆黑如墨色，隨著罪的一聲冷喝，瞬間遞至銳雯的脖頸！

    好快！

    銳雯手中的黑色重劍幾乎是下意識地迎了上去，勉強封住了這飽含真理的一劍。

    卻退了近十步。

    “咦？”

    被擋下這一劍的罪微微皺起了眉，這近乎完美的一劍竟然被對方接下，確是有些意外。

    他更意外的，是這一劍刺出的感覺。

    他的劍就要刺到銳雯身上的瞬間，卻似乎遇到了某種莫名其妙的阻礙，甚至微微有些凝滯的，也正是因為那徒然變緩的劍，才讓對方有機會擋住。

    他知道，那種阻礙自己劍意的力量，是元素。然而能夠影響自己真理的元素，天下間，能有幾個？

    “空間？”罪微怔了一下，再次回憶起那一劍的感覺，慢慢地搖了搖頭，“不是空間，是……時間？”

    “再猜啊……”銳雯伸出手背輕輕抿去嘴角的血痕，手中的黑色重劍猛然籠上一層翠色的光暈，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燦然的弧線，向罪怒然斬去！

    而重劍揮起的那道弧線上麵，那些紛紛揚揚的雨絲竟然凝立在了半空，久久不肯墜下！

    銳雯知道自己毫無優勢，甚至自己輕易不肯動用的元素，也無法阻止對方的一劍真理，如果隻是一味防守的話，真的，隻是一條死路罷了。

    所以他現在別無選擇。

    隻有進攻！

    折翼之舞！

    黑色的蝴蝶籠著翠色的光暈，在滿是月色的天空下，在紛紛揚揚的雨幕中，宛如一場夢境！然而這場亂舞的夢境，卻被罪手中的那柄短劍，麵無表情地接下。

    融勢與元素的劍術，銳雯最強的劍術，竟被眼前的少年冷冷接下——盡管罪依然處於守勢，甚至被銳雯狂舞的重劍逼退了近百米，可終究是接下了銳雯所有的劍。

    罪橫劍擋住了銳雯最後囂張至極的一記重斬後，腳步微頓，手中的短劍猛然爆發出令人心悸的黑芒，直刺而去。

    下一瞬間！銳雯的身形暴退！空氣中驟然多出了一道血痕！

    銳雯的左肩被刺了一劍，劍刺的很深很深，幾乎要卸掉他的臂膀。

    黑芒之中，根本就不是一劍。那片乍起的黑芒中似乎藏了許多人，刺出了無數劍！

    他擋下很多劍，終究沒有擋下最冷冽的一劍直刺。

    銳雯心中微沉，不但能守住疾風驟雨一般的進攻，甚至可以做出近乎完美的反擊，眼前這少年的實力，恐怕要比自己想象中高上太多太多。

    鮮血汩汩地從肩頭流下，銳雯蹙眉間，卻聽見了罪冷冷的話語。

    “我問過你劍術是誰教的，你說是一個諾克薩斯的老兵……”

    “但是帝國的老兵，教不出這樣的劍術。”

    然而在罪有些詫異的目光中，銳雯手中綠色的光暈驟然亮起，慢慢滋潤著他受傷的肩頭。

    銳雯輕輕地歎了口氣。

    “沒錯，帝國的老兵教不出這樣的劍術……可是這樣的劍術，都殺不了你。”

    “所以絕望？”

    “絕望？”銳雯肩頭的鮮血漸漸止住，那道深可見骨的劍痕也變得淺淺如畫眉，他搖了搖頭，“能讓我絕望的事情並不多，那個老頭死的時候，我很絕望，救不了小小安的時候，我很絕望，可你，還不夠資格。”

    “而且，這樣的劍術殺不掉你，總有可以殺掉你的一劍。”

    “勢不錯，可以和我的真理相提並論的元素……然而，終究隻是青銅巔峰罷了。”罪冷笑了一聲，慢慢舉起了手中的短劍。

    “終究是青銅巔峰罷了……這句話我聽過了無數次，我都覺得那些人是一幫傻比，可你說出這句話之後，我反而有些厭煩自己現在的修為境地了……”銳雯歎了口氣，“青銅終究是青銅，囂張了那麽多次，依然隻是青銅罷了。”

    罪微微皺了皺眉，明明是自怨自艾的話語，他卻並沒有聽出銳雯自怨自艾的味道。

    “你在研究我的勢，我的元素。我也一樣，在研究你的真理。”銳雯認真地看著罪，“你的劍太快，你的劍太多，多的不像你的劍。”

    他頓了頓。

    “你的真理……就是你的影子。”

    罪沉默了半晌，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淡淡地開口。

    “所以呢？”

    “所以，總會有那麽一劍，讓你來不及藏在你的影子裏，也總會有那麽一劍，能夠吞噬掉你所有的影子。”

    “的確會有那麽一劍，但不是你的劍——或者說我的擔憂有點多餘，你的確很強，卻依然不及當年那個人，那人在青銅階位最強的一劍，連領悟了法則的人都可以斬殺。”

    “你怎麽知道我出不了那樣的一劍，你怎麽知道，我殺不了法則？”

    銳雯望著罪，帶著笑意。

    隻是這笑意在罪的眼中有些可惡，有些囂張。

    但是罪卻微微皺了皺眉，因為他看到了銳雯橫劍於胸的景象——那是和之前一模一樣的劍意波動，甚至比之前的一劍更強上幾分！

    是那一劍斷瀑。

    但是沒有什麽意義——即便是這樣強的一劍，隻要斬不中自己，就沒有任何意義。

    然而他卻看到了銳雯嘴角微諷的笑意。

    那柄橫在胸前的黑色重劍，不知何時起，碧如翡翠。

    下個瞬間，他的眼中失去了銳雯的蹤影，下個瞬間，他感覺自己無比的虛弱，仿佛一場大戰過後的殘喘。

    下個瞬間，他心如刀絞，似乎每個毛孔都燃燒了起來！

    因為下個瞬間，銳雯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閃現，虛弱，引燃；以及最後斬破時光，窮盡勢後，在罪的背後徒然炸裂的一劍。

    一劍斷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