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涵和劍辰最近幾日無事，說離開定軍關就要離開，兩人把定軍關來來回回視察很多遍。

    雖說門口有個穿太極服善於擺大陣的諸葛瀛能看下門，兩人依舊對潛伏在深淵中的神龍存有忌憚。

    假如鎮國王七十五萬大軍東西對調，北翼的閃擊戰神白榮側應前鋒戰神廉勝，再加上神秘莫測的太極服戰神諸葛瀛布下大陣，一旦強行攻打定軍關，守不守的住還真難說。

    從大局上推斷鎮國王不會這麽做，可誰也不敢排除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沙陀族已淪陷，如果定軍關破，北門關也必破。大軍會師直逼劍宗關這最後一道防線那一刻，劍塚山和三十六峰即便永久挺立又能怎樣，一動就是天下顛覆的大戰。

    鎮國王肯定不會這麽做，但不代表狗急跳牆的軒轅隆想不出什麽損招來。

    墨涵和劍辰除了排查防禦上的任何漏洞，兩人也商量了秘密前往小劍塚洞的路線、計劃，以及可能遇到的突發情況。

    這是去黑鬼窩裏拔老虎牙，對方巴不得有人上門送死，下手招呼的時候必然不會客氣半分，起手殺招是必不可少的。

    謹慎萬分，小心翼翼，不把神經繃緊了一不留神估計就再也沒有留神的機會。

    劍辰派人往劍塚山山傳信，讓劍雪研究改良下重弩。墨涵說再打造一萬架重弩，劍辰索性直接讓人再多打造五千架，以後真要隨墨涵出劍宗界如神龍王朝腹地肯定用的到。

    另外，劍辰還給了劍雪一個神秘紙條。

    這次去小劍塚洞和摩天峰都是險中極險的事，要是出個萬一，劍辰就是死了也愧疚墨涵家的三位嫂子。

    所以，他讓劍雪死皮賴臉哭喊叫鬧也要讓三爺派出點劍王中高手中的高手出來。

    劍靈有多重要，劍辰還真沒有太大的概念。但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墨涵出現任何意外。

    劍宗大殿由三爺說了算，三爺跟三十六峰的劍宗王的關係就像劍辰和墨涵差不多。

    從護族劍王或三十六峰中挑選出來點人完全沒問題吧?劍辰肯定沒問題，劍雪在族內最受嬌寵，就看劍雪哭喊的夠不夠勁了。

    十八柱峰似擎天神劍，一望無際的參天古樹林海上覆蓋了一層雪。雪海似海浪向東掀起，延伸到劍塚山柱峰。

    劍族大殿坐落在劍塚山下，遠遠望去就像懸浮在空中的一座神殿，劍氣淩冽古老威嚴。

    劍族大殿看不到太多人影走動，給人一種空曠古老有神秘的感覺。

    大殿外西側回廊下，沙綺和劍雪撫欄眺望一望無際的雪海。旁邊的朱紅色廊柱比數百年古木還要粗還要高，兩個白衣小人看著格外渺小。

    沙綺天天站在大殿門口西望定軍關，臉色平靜心中苦楚。劍雪想著辦法給沙綺轉移注意力，所以拉她來西側回廊眺望雪海。

    劍雪沒有把劍辰的秘密紙條給沙綺看，怕加重她心裏的擔憂。

    隻是背著沙綺跟三爺打滾撒潑抱著脖子不撒手也沒用，三爺依舊用他處理劍宗大事時候的平靜又威嚴的語氣，說道“三十六峰和劍族隱秘劍王絕不可再出劍宗關，天下大事不能因劍宗而毀為一旦。”

    劍雪不明白三爺說的內部原因，她也知道三爺這樣說話是慎重又慎重考慮過的。

    可她還是氣啊，連哼三聲不解氣，扮鬼臉吐舌頭呲牙來表達自己內心的不滿。

    要是劍辰和墨涵回不來怎麽辦！沙綺知道墨涵出事後會傷心欲絕，會不會尋短見！很有可能尋短見，不尋短見比死了很痛苦！

    然而，三爺低眼冷漠，劍雪看得出他平靜下隱藏著尋常人無法感觸到的心情。

    劍雪雙手拉著欄杆，前後搖著身體故作輕鬆笑道“小嫂子放心吧，劍辰和墨涵大哥已經把軒轅隆的一波二十萬大軍殺絕啦，而且咱們劍宗傷亡就一丟丟。劍辰說都是墨涵大哥的謀劃，可真厲害啊！”

    沙綺正失神的平視前方，暗淡了多天的眼神突然一亮，驚喜問道“真的嗎?”

    “昂！”

    劍雪輕挑下頜極為肯定回應。

    “劍辰有沒有說他們什麽時候回來啊？”沙綺歡喜的雙手握著劍雪的胳膊。

    劍雪雙手還搭在欄杆上，看著沙綺激動萬分的眼神，想編個什麽理由又不想騙沙綺，告訴她實情又不能。

    她這稍有猶豫，沙綺明白了，不自然動了動嘴角，咽了咽喉嚨，眼睛模糊。

    她在天龍族的時候哪怕再艱難，也沒有這般煎熬。因為她相信，墨涵一定會帶她走出天龍族。

    走出來了，她對去墨族的憧憬破滅。甚至見到夜綾時怎麽問候都想好了，希望跟夜綾講在天龍族的有趣的事情，也希望大姐蕭晴也回墨族一家人安安穩穩生活。

    三間草房，足夠了，不再奢望什麽。

    可墨涵沒有回墨族，來到劍宗再次遭遇險境。他每走一步，都踏在生死線上，很擔心他，很心疼他。生怕一眼揮別，再也不能相見。

    她知道墨涵要送她回沙陀族，哪怕回去看一眼自己的家，問候下親人了卻了養父的心願，再帶她回墨族。這樣對她來說是一生的圓滿，也是在祭奠養父的亡靈。

    可她有時候想，如果回到沙陀族一把火把沙陀族大殿給燒了，自己作孽還給蒼生造孽。

    墨涵帶她渡過天龍江，闖出神龍寺，飛躍龍脊山脈。前麵還不知道有多少山嶽要翻，有多少人普天蓋地的掩殺過來。

    沙綺有時候想遙指蒼穹，有完沒完！

    沙綺平定氣息，用手指蘸了蘸眼睛，淡淡道“我等他。”

    劍雪被沙綺淡淡的一句話震愣了，年歲相仿，對比起來怎麽感覺她心如汪洋不起波瀾，自己有點蒼白如紙，單薄又無知。

    劍雪側頭望著直聳入天際的劍塚山，一句簡單的話，讓多少像劍塚山永恒聳立的誓言黯淡啊。

    回廊轉角，一白須老人穿著樸素，青衣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已經褪色泛白。稍顯消瘦的身軀，腰背直挺很是硬朗，同普通的老頭一樣沒有什麽特別。

    他就是劍辰和劍雪口中的三爺。

    遠遠望著兩個白衣小女娃，每道皺紋裏都堆滿慈愛，背著手轉身，無聲出現無聲消失。

    劍族大殿門前，三爺仰視一字參錯排列開的前十八峰。

    每一峰都挺直入雲，就算天塌下來也剛正不阿。

    白雪悠悠，青鬆蒼勁。

    他從最南端的淩雲峰朝北依次望，偶爾在一峰上稍有停頓，又依次往下望。像是在艱難的做著取舍，又或者在掂量山嶽的重量多少。

    看似平靜淡然，呼吸卻有飛雪撼山般細微的起伏。

    他的視線落在最北的霸天峰。從灰蒙蒙的山頂往下看，遙望著隻有兩尺來長的霸天峰。從頂到山根看了一盞茶的時間，又從山根到山頂看了一盞茶的功夫。

    三爺點點頭，青衣泛白的身影無聲無息消失。

    最北向霸天峰，靠近沙坨族。

    三十六峰上的劍宗王沒人知道他們名號，識得他們的伸出一手屈指可數。

    霸天峰劍宗王更是不為人所知，隻有一個半個弟子。一個弟子是霸天峰峰主，半個弟子就是沙綺的養父沙陀族最高護衛長沙毅，沙毅的霸天劍也正是他親手傳授。

    當年，沙毅帶沙綺和沙征逃離沙陀族，從北門關入劍宗界，出定軍關進入神龍王朝腹地見上龍先生。

    霸天峰劍宗王有沒有從中相助，沒人知道，也沒人能查起。

    否則，沙毅不可能帶著護衛隊穿過劍宗界。這件事沒人提及過，就像多年前的腳印早已不能尋覓。

    霸天峰頂白雪連天，幾棵稀疏的蒼鬆上堆滿厚厚的雪，枝頭被壓下，很蒼勁又很憨和。

    一串腳印格外清晰，三爺負手輕步，腳落入雪中兩寸，不多不少。

    他朝著一個白雪皚皚的草廬走去，四處看著尋覓美景。

    草廬門外站著一枯瘦的老頭，年歲已大個子不高。他身穿青衣，在雪的映襯下嶄新青翠，很是精神。

    “霸天宗王！”

    三爺像是久遇老友，心喜隨著豁朗的聲音傳出。

    霸天峰劍宗王身前有一把黑劍，劍麵寬一尺有餘，五指厚。

    重劍垂直插入雪中，劍柄剛好同霸天峰劍宗王齊高。

    霸天峰劍宗王像是早已等候，轉過身背著手挺了挺胸，笑道“三哥，昨天你那一劍，我不服啊！”

    “哈哈哈！昨天，都好多年嘍！不服下次三十六峰論劍，再讓你服！哈哈哈！”

    兩人笑的很大聲，前仰後合，像是年輕論劍的時候。

    “哎呀，罷了罷了，從你下步落雪兩寸來看，難啦！”

    霸天峰劍宗王擺手認輸道。

    三爺下步落雪兩寸是在告訴好戰的霸天峰劍宗王，他再有兩寸便可入地階，越老越喜意念論劍。

    “霸天宗王，有勞了！”

    三爺在霸天峰劍宗王前一丈處停步，拱手道。

    “三哥言重了，本是沙陀族的事，又累劍宗。”

    霸天峰劍宗王笑道。

    三爺點頭，劍宗界的三十六峰宗王都是兄弟，不論彼此。

    霸天峰劍宗王轉身麵對著眼前重劍，沉聲道“公主已到劍宗，去吧！”

    “是！”

    不知何時，霸天峰劍宗王和三爺周圍出現六個青衣劍士，素白的鞋麵和雪似即似離。

    他們沒有淩空站，是對眼前兩位的敬重。

    六位青衣劍王，脫下青衣，整整齊齊的疊好雙手托著躬身走到三爺麵前。

    三爺雙臂平抬，六位劍王依次恭敬的把疊好的青衣放在三爺平抬的雙臂上。

    六位劍王隻剩下白色衣衫一字排開，對三爺和霸天峰劍宗王躬身行禮。

    同時轉身，身影消失。

    三爺作別霸天峰劍宗王，離開霸天峰雙臂平托著六件劍宗劍士青衣。

    像個城間巷中的打更老頭，悠悠念道千古悠長明日月，萬裏風沙送英豪。

    千古悠長明日月，萬裏風沙送英豪

    沙陀族的送別遠征軍士的聲音在山峰間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