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海國雲天 第一六三章 漢家商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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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道重開,將是於闐國之幸,我家客棧之幸!天下商賈之幸!司空前輩、烈兄!二位的不世之功,金城先行謝過!”
    我雙手舉盞,與司空烈共同幹盡了杯中的清酒。收藏本站┏┛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愚兄隨家父前來西域沒有啥造福蒼生的心誌,隻為一個利字!哈哈!走別人不敢走的商路,才會有更大的賺頭!”
    司空烈老兄一看便知是個從不做作的豪爽之士,與他相比我前麵的一番言詞反而有些虛偽了。
    “易家長孫,我與你爺爺是一世的兄弟!你尊我烈兒為兄長雖有不妥,但在江湖商海可以不循常法,嗬嗬!你們二人何不借貴府的一盞清酒結為異性兄弟,今後在商路上也可相互的幫襯!”
    司空壽老丈輕捋著銀須嗬嗬笑道,深諳江湖之道又不落於世故,令我如沐春風。
    “前輩的美意金城感激不盡,大哥!小弟有禮啦!”
    我又舉起酒盞,向司空烈鞠躬敬道。
    “哈哈哈!好兄弟!將來賢弟走到長安有用得著大哥之處,我司空烈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司空烈老兄開心的大笑道,舉起酒盞一飲而盡。
    我絲毫不懷疑烈兄的真誠,東土漢地自古以來“多士為知己者死”的俠義之士,雖然萍水相逢,也可為刎頸之交。
    如此一來,我在祖鄉已經從此就有了兩位義兄。
    另一位便是東晉朝南安郡的林晉鄉,不知道這位兄長是否早已回到了故土。
    這樣一聯想,我又想起了秦衝和劉真兒兩位兄弟,內心不由的隱隱作痛了起來。
    “蘇爺,易兄和尉遲兄不在,金城少主年紀尚輕曆練不足,還需要你們這般老人們的多多提攜啊!”
    我們賓主相聊甚歡,為視敬重,蘇叔一直在旁邊篩酒。
    司空老丈怕冷落了蘇叔,與他把盞對飲了一杯。
    “嗬嗬,兄台有所不知啊!我家少主剛剛從羅馬國歸來,他走過的商道早已超過了我們這些老家夥千倍萬倍!”
    蘇叔一句話把我抬到了天上,崇敬之情溢於言表。
    “此事當真?老夫有眼不識泰山啊!青出於藍也!甚好甚好!嗬嗬!”
    司空老丈欣慰的笑道,又把話鋒指向了司空烈老兄。
    “烈兒,為父常言大丈夫立於世上,當破萬卷書行萬裏路!你平日裏隻知結交雞鳴狗盜之徒,空談闊論打打殺殺,以後應該多學學金城少主!”
    據說世間的父親,沒有幾位滿意自己子孫的作為,哪怕是司空烈這般偉岸的豪傑也不例外。
    “爹爹教訓的是,孩兒記下了!”
    但見司空烈站起身來,向其父親深鞠了一躬,又回頭向我道。
    “賢弟!愚兄因你而受家父的責罰,理當罰酒三杯!哈哈哈!”
    一副大哥的姿態,大有喧賓奪主的架勢。
    “金城羞愧難當!理當受罰!蘇叔,篩酒!”
    蘇叔笑嗬嗬的在一旁給我斟酒,我對著司空烈老兄一連幹下了三盞。
    “哈哈哈!痛快!好兄弟!”
    司空烈這才心滿意足的坐回食案前的蒲團上,這位豪客在長安城中定是一位無人敢惹的混世魔王。
    “司空前輩、烈兄,你們這次過來準備采辦多少玉石?給我個大概的數目,我好讓長安坊組織貨源。”
    一番熱鬧的寒暄之後,我終於把話題引到了正路上。
    “當然是越多越好!我們帶來的駝馬如果不夠,還要請賢弟在於闐國中給我物色幾家專事貨運的商隊,價錢好說!貨源如果不夠的話,我們就自己前去采探!為兄我連玉石堪輿的師傅都帶來啦!”
    “按理說這於闐國的玉石買賣向來都是你家清風澤商隊的專營,我們外邦的商家不能插足,更不便請貴府幫忙。怎奈這兩年你家商隊一直沒有前去長安,老夫才自己組織商隊前來采辦,還望金城少主多多海涵啊!這樣吧,老夫隻做你們長安坊的生意,我們帶來了一千匹綢貨,置換成等值的上等玉材帶回去。他年等你家的商隊再去長安,這條商道上的玉石行商,老夫就不再插足啦!嗬嗬。”
    司空父子的一番言論,目標相同但高下立見。
    烈兄可以做揚刀立馬的大將軍,行商的買賣他確是不在行。
    侵入了別人的領地猶不自知,如此作為長期以往,沒有商家會願意和他共處一事。
    而司空老丈則既精於行規又深諳人情世故,很有大商風範。
    “少主,我家商隊在長安與司空商社很多時候的交易,都是遵循市價的易貨買賣!司空老爺幫我們收購絲綢,置換我家商隊的玉石和海珠!”
    蘇叔怕我拒絕了司空老丈的易貨建議,趕緊在一旁解釋道。
    “司空少主可能不知,在於闐國從事采玉的行當要有國王頒發的執照才行,於闐河兩岸的采玉商棧到目前為止總計還沒超過五家。另外行商不比做市商,陽關西邊的千裏大漠,一皮囊的飲水有時比萬兩黃金還要珍貴,嗬嗬。”
    蘇叔不愧是我家商隊幾十年的總管,說話間在商言商的本色就露了出來。
    “蘇叔言重啦!都是自家兄弟哪有那麽多的規矩!烈兄隻要願意,盡可自家前去挖采,就用我們長安坊的牌照,食宿兄弟全包!王城玉市上無論誰家的玉材,司空前輩隻要相中盡管買來!所帶的資費不夠晚輩可以先幫著墊付!”
    我年少輕狂義氣為先,覺得蘇叔的這番言語傷害了兄弟間的情分,就一股腦把自己的想法全拋了出來。
    “少主錯會我意也,嗬嗬。我家商隊每次過黃龍沙海,每匹駝馬所馱的玉材不超過五件,飲水、食物、飼料占了其中的大頭。司空少主沒有遠途行商的經曆,我才善意的提醒他!”
    蘇叔慈愛的對我笑道,沒有因為我的頂撞而生氣。
    “蘇爺所言甚是,烈兒的采玉之說戲言也!商隊年內定要回歸長安,否則家中婦孺以為我等死在外麵,可就悲也!嗬嗬!”
    司空老丈與蘇叔早已是知根知底的老相識了,撫掌而笑化解了席間的尷尬之氣。
    接下來的十多天裏,我和蘇叔、沙米漢三人陪同司空父子走遍了王城玉市的每一間作坊。
    於闐至長安相隔萬裏,況且河西走廊一帶的藍田玉、祁山玉也是天下聞名。
    如此長途跋涉、舟車勞頓的前來西域於闐,如果隻是收購尋常的玉材回去,不甚合算。
    因此在蘇叔的建議下,司空老丈決定隻采辦一些能夠雕琢出稀世奇珍的昆侖美玉。
    當年“長安坊”主人慕容秋曾祖的鑒玉技法已經傳到了我們這一輩,但我隻懂其中的毛皮。
    如今真正得到曾祖真傳的應該是慕容山莊主人盧丹姨媽的長子,我的表哥慕容璋。
    所以我把他也請了過來,連同司空老丈自家的堪輿師,為司空商隊總計挑選了兩百多塊頂級的玉石。
    接下來這些玉材能給司空家帶來多大的財貨,就要看司空父子的造化了。
    一塊美玉能否傾國傾城,除了要有識玉的伯樂,還需有琢玉的奇才。
    可惜世間的璞玉常有,多因琢玉工匠的技法平庸而流於無形,不能如隨侯之珠、和氏之壁那般千古流芳。
    聽爺爺講,慕容秋曾祖去世之前最大的遺憾是經手的昆侖奇玉何止萬千,卻沒有留下一兩件足以傳世列國的佳品。
    不是因為他的雕工不夠精湛,所欠缺的可能隻是天時和緣分。
    為了滿足司空烈老兄的好奇心,我還把這支漢家商隊的所有成員帶到了慕容山莊,讓他們也體驗一把在於闐河上采玉的日常生活。
    無數塊從昆侖大山上順流而下的卵石毛石,鋪滿了大河兩岸的所有淺灘。
    似玉非玉,似石非石。
    當烈兄得知那些采玉人千辛萬苦打撈挖掘出來的玉石毛料,最終可以使用的百中無一時,才徹底終止了自家采玉的念頭。
    十日之後,司空父子的商隊滿載而歸。
    於闐國與渠勒國邊界稅卡土堡旁的古道上,我攜蘇叔、沙米漢、門叔等人與司空父子依依惜別。
    “這些天來承蒙少主的關照,老夫感激不盡啊!昨夜老夫連夜讓人描摹了一卷從陽關出發,經若羌、且末、渠勒諸國到達你們於闐國的路線絹圖,少主他日前去東土或許能夠用上,嗬嗬。”
    言罷,司空老丈讓堪輿師向我獻上白絹卷帙,還散發著鬆墨的清香。
    “謝過司空前輩,有此圖卷前去東土漢國從此可以無憂矣!”
    我大喜過望的收下了這卷珍貴的禮物,向司空老丈深鞠一躬。
    “商道艱辛,但總得有人來走啊!今後就指望你們這些後輩們啦!”
    司空老丈捋著長須,看著我和烈兄長歎笑道,充滿殷殷之情。
    “金城記下了,定不負前輩的期望!前輩,烈兄,一路順風!他日長安再見!”
    我又深鞠一躬,把司空老丈扶上了馬背。
    “賢弟!蘇爺!各位老少兄弟!後會有期!今秋長安城的渭水西橋,司空烈會在那兒日夜恭候各位!”
    司空烈老兄身背長刀鞍懸箭壺翻身上馬,抱拳向我們高聲笑道,萬夫不當的英雄之氣直衝雲霄。
    兩隊人馬就此別過,我們返回的路上正好有一列飛雁從頭頂的藍天裏飛過。
    “蘇叔!您老猜猜這些鷗雁將要飛往何方!”
    我手搭涼棚眺望長空,感歎的笑問道。
    “富樓沙!僧伽羅!身毒佛國!少主啊!我們何日啟程?”
    蘇叔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故意朗聲列出了一大串西南邦國的名錄。
    而我身還未動,心已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