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貌美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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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場麵頓時安靜下來,椋辰,梟陽,月清視線複雜地看著梔寒肩頭上的小彩兔,倒是梔寒展顏,頭一次當眾低低一笑,“你呀你,知道什麽是以身相許嗎?”

    “我當然知道,就是嫁給你,做你的妻呀。”白芷蹙眉,生氣地拿頭撞梔寒的下巴,“怎麽,你嫌棄我?”

    梔寒笑地越發如沐春風,周圍人都被他的笑閃花了眼,他卻混不自知,一雙深邃冷凝的眸子裏,隻倒映進短耳彩兔的身影,“我要是嫌棄你,還會任勞任怨地養你這麽久嗎?”

    白芷垂頭思考,絨絨的短耳朵一下下地耷拉著,說不出的可愛,好像梔寒提的等價問題的確值得她好生思考。

    “這就是流夙帝君新養的仙寵嗎?”梟陽突兀的一句,打斷了白芷的思考,她順著聲音看過去,才想起這位可是原身愛到死去活來的妖王啊。

    她這麽明顯地拿他當透明人,還當著他的麵,和別的男人表鍾情,會不會太不符合人設,被他識破換芯啊!

    不過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完全打破了白芷的擔心。

    “倒是挺有靈氣的一隻仙兔,護主得很啊。”

    得,根本就沒認出她。

    不過,也難怪,自從跟了梔寒,她就整日仙果,仙草不要錢地喂,不僅胖了一圈,還多了一份仙氣。

    且與仙力高強的梔寒同床共枕,寸步不離,難免沾了他身上那股清冷卓然的氣質,眉心處又多了一點海棠花花鈿,襯得整隻兔都清豔俏麗了許多,原身身上的那股妖氣妖媚,幾乎消淡無影。更何況,梟陽從未正眼看過她,怎麽會一麵就認出這是當初為他擋劍而死的訛獸呢!

    梔寒蹙眉,像是心愛的珍寶被別人覬覦,不動聲色地將小彩兔攏進衣袖裏,“她比較怕人,該是之前喝了一點天子笑,有些醉了,才會這般妄言。”

    “哦~”梟陽本來不怎麽在意那隻短耳仙兔,但看梔寒這般在意的態度,不覺多看了幾眼對方寬大的衣袖,像是不高興被藏進袖袍,小東西在裏麵凶萌地拳打腳踢,倒是憨態可掬,有趣地緊。

    而月清盯著袖袍裏的白芷,在沒人注意的角落,眼神已經冷若冰霜。

    “要開始鍤血為盟了。”無視幾人間的暗湧浮動,椋辰一邊開口,一邊抬腳往妖仙聚集的中台走去。

    鍤血為盟,是仙妖兩界自千萬年的戰爭,敵對,迎來了開天辟地的停戰後,因為沒有合談經驗,便學著人界的合戰方式,定的契約方式。

    由仙界之長和妖界之長,各取一滴心頭之血,就著冷墨研磨後,提筆寫下合盟條例,再取掌心之血,紋以拇指,在落款處摁下手印,在宴的所有仙妖含著誓約之力誦約成盟,一千年為期限,若中間任何一方提前違背,提供心血者就要受盟約的反噬之力,生死有命,便為仙妖兩界的“鍤血為盟”。

    圓月低垂,幾乎垂到虹蓮之森的紅樹樹冠,白色霓虹形成的拱門,橫跨敦煌一樣的中鼎兩邊,妖王梟陽與流夙帝君各自立於中鼎之下,神色肅穆,在凡界人皇作為中間人的見證下,於心頭取下一滴珍貴渾厚的精血,研磨寫下條約。

    約成後,仙妖們虔誠至極,吟唱般的口吻誦出血約,梟陽和梔寒便同時取下掌心之血,於尾款落印,盟結。

    圓月漸漸隱於雲層中,拱門似的白色霓虹發出一道耀眼紅光後,緩緩消散在天際,接連取下心頭之血和掌心之血的梔寒與梟陽,收回手,臉色微微蒼白,在各自侍從的攙扶下,走下中鼎高台。

    “中鼎之宴完美落幕,”舜陵天君嘴角隱隱含著笑意,衣袍一甩,在場所有妖仙的手裏就多了一張金紅色的銅帖,“所有妖仙憑此帖,可在出虹蓮之森後,領一件適合自己寶器或一套修行功法。”

    於是,所有妖仙俯身一拜,井然有序地開始了離場。

    直到妖仙都走地差不多了,流夙帝君卻仍像是一座精美絕倫的雕像站在原地,麵色蒼白,攏攏空了的衣袖,他的爛爛,還是沒找到。

    站在他旁邊的小仙麵無死灰,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噗通一聲就直直跪倒在梔寒身前,“小仙失誤,弄丟了帝君的仙寵,罪該萬死,願受任何懲罰!”

    “可能是貪玩,跑到了虹蓮深處,”一臉擔憂的月清道,雲鬢間一朵海棠花瀲灩秀麗,同時屈尊安撫了一下倒黴疏忽的小仙,“梔寒莫要動氣,此仙也是不小心,沒準她玩夠了,就會自己回來了呢。”

    “隻是一刻沒有看牢,”梔寒卻皺起眉,擰成解不開的死結,看也不看地上和小仙和月清一眼,而是轉身往虹蓮之森內圍行去,“怎麽就丟了呢?”

    不過是結盟約時,契約人不能有任何外物傍身,他才舍得將爛爛遞給他人看顧一會,誰知道就再也找不到了呢?

    他一步一步往深處行,越是荒蕪,樹木叢生,他心裏的絕望就越來越深,因為他幾乎翻遍了整個虹蓮之森,還是沒找到那隻捧在心尖都不會嫌膈應的短耳彩兔。

    後來,他棄了流夙殿,在虹蓮之森裏蓋了間竹屋,等他的爛爛,哪天玩夠,回來找他時,不會迷路。

    一過就是百年,期間三大天君,四大天仙輪番前來,勸他回仙界主持大局,最後甚至組團一起來苦口婆心,仍改變不了他的決心。

    唯有梟陽帶著一頂彩到炫目的鬥笠,前來看他,隻說了一句話,他就回了仙界。

    一句何話,那是後話,暫且不提,回到白芷被帝君遞給小仙時。

    趴在小仙柔軟的掌心,她花癡一樣,直直盯著中鼎台上,清輝下占盡月光般清俊獨立的梔寒,他美貌傾城卻讓人不敢生出褻玩之心,隻能卑微的仰視,如同仰視那輪明月。

    “哼,你便是大名鼎鼎的低階契約者白芷,造成主神大人跌下神台的罪魁禍首吧!”

    白芷愕然,視線終於舍得從梔寒身上移開,看向神情怨毒的月清,那話正是從她口出說出。

    “你認識我?”原諒她的白癡,實在是太震驚,所以一時反應遲鈍,卻礙於禮貌,自動出口的回應罷了。

    “哼,”溫嫻靜美,謙虛有禮的月清此時顯出驚人的猙獰與憤恨,“我怎麽會不認識你!”

    “若不是你,主神大人何必承受慘絕人寰的剝離之刑,毀神之痛,去則之苦,棄格釋力,湮滅成凡,投身到無止境的快穿世界中,承輪回之苦!”

    “若不是你,整個係統的分支係統怎麽會失去主神井然有序的領導,失去敬愛有加的主神大人!”

    “若不是你,三千六百個契約者何必要重新開始,重新適應煥然一新的規則之力,快穿之序!”

    “我恨不得你死,怎麽會不認識你呢,白芷?”

    說著,她抬手一道渾然的仙力就將白芷所有的五感全都封閉,伸手掐著她的脖子,從小仙手中粗魯奪過。

    而小仙隻是略微皺了皺眉,就自動轉過身子,避開了梔寒的視角,遮住了這廂發生的一切。

    他是共犯,白芷認命地歎了口氣,知道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可一滴滴的血淚卻從紅通通的兔子眼裏溢出,她的傻餘念,為了她,究竟悶聲不吭地受了多少苦啊!

    任由月清左手撚決,一道仙法打在她身上,短耳彩兔就變成了一朵海棠花釵,被月清插在雲鬢間,平添一絲瀲灩的秀麗。

    之後,她一朵花一樣待在月清的雲鬢間,不能言不能語不能動,看著轉世為梔寒的傻餘念,為失蹤的她,翻遍偌大的虹蓮之森,看他星光一樣璀璨的容顏一點點萎謝,失魂落魄地絕望。

    她想求他抬抬眸,看看自己,我就在你身邊啊,可他星眸低垂,一個餘光都無力施舍給月清。

    後來,她被月清堂而皇之地戴回了星月殿。

    仙法解除,五感回歸,她變回了能言能語的短耳彩兔,卻要麵臨月清喪心病狂的折磨。

    “我想過無數次,無數種,你落到我手裏後,該怎麽處置的法子。”月清笑著,眉眼籠罩一層陰鬱的冷色,手裏翻轉著一把鋒利雪亮的匕首,在白芷周身飛舞。

    “隻是沒想到上天有好生之德,這麽快就讓我遇到你。”說著,她提起匕首,瞬間就捅進白芷的左眼。

    紅瑪瑙碎了一顆。

    白芷將到嘴的痛呼硬生生咽進肚,隻拿一隻紅通通的兔眼冷視她,“現在收手,念在你對餘念的忠誠鍾情上,我不會和你計較。”

    “哼,餘念?”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月清笑地停不下來,手中寒光一閃 。

    另一顆紅瑪瑙也碎了。

    “誰允許你一個賤人,擅自把主神大人改喚餘念,真是不知尊卑,惡心至極!”

    “嗯……”悶哼一聲,眼珠碎裂,鮮血淋漓,白芷已經疼到說不出話來。

    “你會後悔的。”她言辭破碎到不成調,可語氣卻依然鏗鏘有力。

    “哎,看看這麽漂亮的兔眼,都毀成什麽樣了,可你怎麽……”

    說著,她已經拎起白芷,對著她雪白的肚皮狠狠劃了過去,與此同時,下半句也吐了出來,“怎麽還是不長記性,死到臨頭,還這麽嘴硬。”

    白芷已經疼地昏了過去,後來又疼醒了,反反複複,她被月清拿一口仙氣吊著,生生受盡剝皮之苦,碾骨之疼,淩遲之痛,死無全屍。

    月清麵目猙獰,峨眉扭曲,滿手腥紅,腳下是遍地的毛發碎塊斷骨,她惡質一笑,宛如地府裏爬出來的惡鬼,“白芷,你活該!”

    隨著她這句話的落音,地上所有的血色漸漸凝聚到一塊,斑斑點點形成一朵猩紅色的海棠花。

    月清嫌惡地看了一眼,抬腳就要把花踩碎。

    卻在此時,殿外響起護殿仙子的通報聲,“妖王梟陽拜見。”

    月清蹙眉,要踩下去的腳慢慢收回,纖手在空中一揮,遍地的毛發碎肉斷骨全都消失殆盡,手上的血跡也一起褪盡,唯有那朵猩紅色的海棠花被仙力推到了床腳,無人看顧。

    同時,整了整羽裳裙和儀容,複又一副天仙的清然之姿,向剛剛出現在殿門前的梟陽走去,“怎麽想起來見我?”

    “想你呀。”說出這句話的梟陽,仍然戴著那頂刻有星月圖案的鬥笠,卻笠沿低垂,看不清表情。

    “不是剛剛才在中鼎之宴見過,”月清嗔怪道,眼底卻笑意豔豔,“怎麽會半日沒見,就又想了?”

    這樣巧笑嫣然,一言一笑具是貌美如花的仙子,沒有人會想到她剛才以慘絕人寰的手段,虐殺了一隻可愛的菟妖。

    “你是我的心尖花,我自是恨不得寸步不離你身邊,怎麽看都看不夠的漫長半日未見,我自然已是思戀成狂。”

    任由月清替他摘下那頂鬥笠,梟陽嘴角一勾,壞壞一笑邪魅狂狷,吐出最讓女人心動的情話。

    天仙也是女人,所以月清同樣也會心動。

    任由梟陽順手握住她去摘他鬥笠的那隻手,拉她入懷,抱緊了,側臉靠在他寬闊結實的胸膛,月清朱唇輕啟,吐出惑人的氣息,“我可不信,你真像你說的那樣愛我。”

    大手緊摟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細腰,漸漸往下,梟陽端得是風流至極,“那我把我整個人以雙手奉上,捧給你,你把我的胸膛剖開,挖出心看看,是不是都填滿了你,可好?”

    “當然不好,我要是把你的心挖出來了,”月清踮起腳尖,把嬌嫩的唇奉上,“誰還會不辭辛苦,費盡心血找齊藥材,把我從深淵裏救醒……”

    “唔唔……”後麵的話,已經被梟陽熾烈的吻,堵住了。

    嘴上忙著,手裏也不閑著,一把撈起月清,抱到殿內的雲羅床上,深深壓上去。

    一時春潮泛起,旖旎無限。

    隻是在那一聲聲的嬌吟中,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抽手,撈起床腳邊一朵由猩紅色轉為七彩色的海棠花,扔進了一旁的鬥笠裏,轉瞬間就沒了蹤影。

    …………

    像是沉溺在猩紅色的水裏,做了一場噩夢,白芷迅速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氣。

    平息了一陣,她才有心神打量起周遭的環境。

    隻覺混沌的視線裏,妖氣衝天,是一座掩埋在群山間的宮殿,雕梁畫棟的具是張牙舞爪的上古妖獸,殿內燃著上好的龍涎香,各種擺設無一不形態猙獰,連她躺著的床都是漆黑色的,森冷的寒氣從床沿漫到她的周身。

    真是糟心,她又沒死,隻是這都是些什麽玩意!

    突然,她想起什麽似地瞬間坐起,然後緩緩地伸出手,那是一雙柔弱無骨的小手,皓腕如玉,秀致好看……

    關鍵是她居然有手了!

    她記得原身是一隻連化形都做不到的訛獸,屍骨無存地死在惡女月清的手裏,雖然有不死之身,可就算重活也該還像上次一樣,是一隻狀若菟的訛獸啊!

    該不會成了一隻有雙手雙腳的菟妖了吧!

    飛快伸手摸摸頭,整個頭都摸索一遍,是人沒錯啊!

    思緒混亂間,亂瞟的眼神注意到前方一丈處側立著一麵銅鏡。

    她飛快下床,鞋也顧不上穿,就這麽光腳跑到一人高的銅鏡前,顧不上因銅鏡邊緣刻的星月圖案添堵,她看到了鏡子裏一個貌美如花的少女。

    準確點說,何止是貌美如花,簡直比她見過所有的美人加起來都比不上的好看。

    雲鬢輕挽,膚白勝雪,發如墨潑,櫻唇瓊鼻,眉目如畫,笑起來如花,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好,組合起來也恰到好處地驚心動魄。

    臥槽,這好看過頭了吧?這不是自己吧!

    可她伸手摸摸唇形優美的嘴,鏡子裏的少女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她終於以本人不知道的方法,擺脫了三瓣嘴,成功化形成人。

    在鏡子前,孤芳自賞了很久,除了增添對這幅外貌的歎為觀止,她也胡思亂想了一堆。

    這是哪裏,如何離開,梔寒在哪,好想見他,幹掉月清,幹死月清,我怎麽會變成這樣?

    一串彈幕在腦海飛過,她還沒來得及整理,緊閉的森嚴殿門突然被人大力踹開。

    她嚇了一跳,挑眉望去。

    就見重重光影中,一身漆黑的男人,狹裹著鋪天蓋地的血雨腥風,嘴角似乎還掛著未幹的血跡,隻有頭頂帶著的鬥笠上,一串星月圖案熠熠生輝,快要閃瞎人的眼。

    “兔爛爛,你總算醒了。本王給你挑的身體,你可還滿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