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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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古至今,三界都知道,以身入陣眼者,無論成不成功,結局隻有一個,那就是半死不活的屍體,也就是現代醫學裏的腦死亡。
“嗬,真是打的好主意,但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們的猜想之上,萬一一點用都沒有呢?”
“總要試過,才知道。”
舜陵依舊大義凜然,一副毫無私心,隻為三界造福的道德衛士樣,說出的話卻如此殘忍不堪,一條人命,是可以隨意試試的嗎?
“那你先試試看啊,你試錯了,我再接著試啊。”
舜陵被懟地一愣,理所當然地下命令,“隻有你吃了七彩果,當然是你試。”
恰逢此時,一位白衣飄飄的仙人自雲層中俯衝下來,跌跌撞撞地跪倒在舜陵腳下,“大事不好了,仙界禁地封印的上古凶獸浮屠,不知怎麽地,跨過了界限,到了人間,被人血解除了封印,狹裹著滔天戾氣,殺了一整座城池的人,此時正往王城進發……”
“報大王!”小仙話剛剛說完,另一個小妖,由遠及近,踩著黑影,到了梟陽身前,伏地叩首,“大事不妙了,妖界唯一能鎮守住鎖溟陣的狼白,一腳踏出,不知邁到了仙界何處,此時鎖溟陣搖搖欲裂,眼看著裏麵封印千萬年,死去妖獸的戾氣就要衝出來,戾氣裏枉死的怨毒太深重,生者一旦沾上,非死即傷啊!”
他們說得越緊急,越凶險,就越發催動一件事實的形成,陣眼填入,是越發刻不容緩了。
瞬間,在場所有人,無論信不信,此時都將希冀她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視線寄托在了白芷身上。
“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一刻,就是一條人命啊!”月清適時火上澆油,“白芷,你就……”
“你再多說一句,先前誓約作廢,本王現在就當場將你碎屍萬段!”梟陽的雙瞳被焦躁的紅血絲熬成血紅,冷冷剮向月清。
月清瞬間黯然失色,再也不多發一言。
白芷無力地扶額輕笑,她能為了一己之私,葬送無數人的性命嗎?
默默將手從梔寒的的掌心抽出,她不敢側頭,看他絕望哀傷的眼神,“那便拿我做陣眼吧。”
“呼……”人群是大鬆口氣的輕鬆,好像真的是白芷一鬆口,犧牲自己,化作陣眼,就真的能重新結起三界界限,一切都能回到原點的順序一樣。
舜陵和其他兩位天君卻低低垂下眼眸,並沒有計謀得逞的欣喜,直到一聲低沉沙啞,卻也性感至極的染磁嗓音響起,“本君,另有一萬全之策,可確保三界之禁的絕生山重建。”
白芷驚訝看向出口的梔寒,在注意到他眉眼帶笑的寵溺與釋然後,就什麽都明白,這萬全之策,定是要犧牲他!
“流夙帝君說的法子,可是帝君本人以散盡精血為引,以全身仙力將自己化身成絕生山,以三魂六魄祭奠界限生成,促使萬丈高山平地起。”
舜陵眼底的喜意微不可查地浮出眸色,嘴上卻故作阻攔,“這可萬萬使不得,您貴為三界唯一的帝君,可是最珍貴的存在,怎麽能犧牲自己……”
“那就能犧牲小芷了嗎?”
“那不一樣,她是妖女,留在人間,也是禍害,跟您怎麽比得上!”禹輝幾乎壓不住自己上挑的嘴角,說出的話,和他人一樣可惡。
所以,梔寒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轉向了梟陽,頭一次和他心平氣和地,“我化為絕生山後,你一定要查出毀掉原絕生山的真凶,無論是誰,一定不要手下留情,就地打殺的魂飛魄散,否則,這種隻為一己之私,就致三界生靈於死地的人,留在三界,也是禍害。”
最重要的是,他們一定會繼續傷害白芷,所以,絕對不能留。
梟陽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複雜地看他一眼,嘴裏卻認真道,“我答應,反正這件事的風波過後,誰是最大的受益者,誰就是最大的嫌疑人,無論多少,本王一個都不會留。”
隻一句話,就說得舜陵,禹輝和三天仙麵色蒼白,隻有月清一副不能理解的樣子,嘴裏模糊不清地喃喃著,“說好是白芷的,怎麽……一定會除掉她的,你們……”
梔寒卻什麽都懶得多看一眼了,隻是再次衝梟陽壓低聲道,“照顧好她,還有想辦法,不要再讓她想起我。”
最後,他眷念地俯身,抱緊了白芷,低頭,將她滿臉的淚吻盡,“照顧好自己,想我,就去絕生山,它會代我守護你。”
三界混雜在一起的人妖仙,濃烈深重的血腥味,幾乎要傳到流夙殿前了,時間已經刻不容緩,梔寒不敢再耽擱,正準備行動,衣角卻被人拉住。
是又流了滿臉淚痕的白芷,她紅著眼睛,像小兔子眼眶裏的紅瑪瑙,“你我不能同生,但求共死。”
“求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獨活。”
留在人世間獨活的,原比先一步死去的要難過得多。
梔寒知道,他當然知道,隻是舍不得,親眼看著他的阿芷死在他眼前。
但白芷也是,一個人寂寞地活在兩人的記憶裏,形單影隻,多可憐。
本來,他想讓梟陽在他死後,就抹去小芷有關自己的記憶,一個人重新開始。
可是太自私,白芷也早已識破。
而腦中,模糊閃過幾段破碎記憶,是不同的自己,心裏念著一個人,獨活到死的絕望景象,記不清為何,在哪,是誰,可心底的疼卻清晰地浮現。
“好。”他摟緊白芷的腰,再也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梟陽,頭一次滿眼驚懼,忍不住想要阻止,卻被身側的金華,拉住了衣袍,至始至終隻說了一句話,“成全他們倆吧。”
可成全了他們,誰成全我呢?
梟陽想好好問問他,可注意到白芷埋在梔寒胸口,頭一次真心實意,衝他感激地笑。
真好看!他想,原來她笑起來,還能這樣好看,可再好看,也掩不住從他心底漫出的哀絕。
梔寒帶著白芷,乾坤大挪移般,轉眼間就到了絕生山原來屹立的崖底,他抱緊她,後仰倒地,在緩緩下落的過程中,全身心的精血一點點流盡,身體的知覺一點點消失,無邊無際的渾厚仙力,從他身下溢出來……
萬丈高山平地起,三界界限隨著他身下精血的痕跡,一點點形成,仙力熒光一樣越溢越多,圍著他的身體,自發地往上聚集,越聚越高,形成由虛化實的萬丈山巒。
書生回到進京趕考的路上,卻忘不掉仙子貌美如花的笑顏,狐妖退回山洞口,指尖捏著一小盒水粉胭脂,沒有繼續找她的白狼哥哥,小仙人跌倒在藥丹房內,滿懷滿仙袍都溢滿了青樓女子撲鼻的體香……
白芷躺在他漸漸石化的懷裏,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無端想起了初中學過的那篇誇父逐日,誇父累倒在地,胸膛化為大地,靜脈化為山川脈絡,血液化為河水奔流……
眼底的淚,不爭氣地掉落,再也沒沒有人替她拭淚了,雲鬢間的雲花卻掉下來,順著她的太陽穴,滑落到她眼角,棉花糖一樣的花瓣,吻盡了她眼底最後的一滴淚。
那是他用最後一絲的仙力,為她拭淚,白芷緩緩閉上眼,就這樣躺在他徹底石化的懷裏,一睡不起。
後來,妖王梟陽和舜陵天君攜一眾仙妖兩界的精英,去人間,將已直逼王城的上古凶獸浮屠鎮壓後,帶回仙界重新封印。
期間星月仙子,在鎮壓中,因為一時不慎,被浮屠的巨爪掃進心肺,當場香消玉損,隻是臨死前,將一枚仙妖兩界見識最淵博的老學究都分辨不出的鐵器,交給了梟陽。
緩緩閉上眼,視線卻一點也舍不得離開梟陽,她哀哀地低歎,“認錯了,也心動錯了,卻改不了了,隻希望以後還能再見你一麵,重新做你喜歡的人……”
梟陽靜默著,頭一次沒有打斷她的話,直到月清在她懷裏徹底了無聲息。
而另一邊,三天仙也在獨眼大妖榕溪的帶領下,找到了被困在仙界天門內的狼白,後將他帶回妖界,將戾氣隻泄露一點的鎖溟陣修補後,重新鎮守。
最終,混亂的三界,在妖王梟陽和舜陵天君日日夜夜的休整歸正下,重新歸於安好有秩。
仙界缺了流夙帝君,舜陵天君終於當了名正言順的舜陵帝君,成了萬仙至上的一屆之長,可不久堯舜和禹輝天君齊齊叛變,似乎是分贓不均,都要當這仙界之帝。
一帝兩天君便在仙界掀起了滔天的殺戮,引得各仙,無論高低,全都叫苦不迭,自流夙帝君化為絕生山後,頭一次念起了他的好。
連在混戰中傷重死去的璿傾仙子,死前最後一個念頭都是:如果,流夙帝君尚在,就不會發生這種禍亂了……
上仙們的爭鬥範圍越來越大,席卷著整座仙界都遍體鱗傷,後激蕩的仙力太猛烈,不慎摧壞了封印浮屠的仙陣一角,上古凶獸便再次逃出生天。
而它睜大猩紅的眼睛,第一個殺害的目標,就是重新將它封印的舜陵帝君。
舜陵帝君在爭鬥中,本就身負重傷,一時不敵,竟被浮屠長舌一卷,吞入腹中,死無全屍。
浮屠一時獸力大漲,兩位天君根本不是它的對手,奄奄一息時,是聞訊趕來的妖王梟陽,散盡妖力,才將浮屠徹底收服。
仙界一大禍患,終於被妖王徹底解決。
為此,梟陽也大傷元氣,壽命盡損,妖王都當不久了。
可他半點不難過,反而解脫一樣,對著離死同樣不遠的堯舜,禹輝天君,諷刺一笑,“不是這塊料,非要攔這件瓷器活,這不,搞砸了吧,還附送了自己的一條命,何必呢?”
“絕生山塌陷之事,究竟是誰的錯,又是你們幾人如何處心積慮,害梔寒和白芷,都無所謂了,反正,你們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該說的說完了,梟陽回到妖界,以妖力不夠,壽命不長,要頤養天年為由,辭掉了妖王之位,因為無子嗣,就傳位給了妖力最盛,貢獻最大的榕溪。
仙界一帝三天君全都隕落,往下推及,一界之長就傳給了四天仙中唯一的男仙椋辰。
大損元氣的仙界,百廢待興,一切都需要重建,本來不被看好的椋辰,在沐嫣天仙的輔助下,竟然也處理地井然有序,於是也間接坐實了他的至尊之位。
隻是每至月圓之夜,他都會來到早已破敗不成樣子的堯虛殿前,在無情道上一坐就是一夜,期間發生什麽,無人知曉。
有一天,好奇的沐嫣偷偷尾隨,就看到坐在無情道上賞月的椋辰肩頭,突然出現一隻雪色,尾生金白二條長尾,鼻尖微微泛金的暹羅貓,對月吸**華。
過了許久,突然口吐人言,“你做的很好,不枉我散盡千年修為,為你摧毀絕生峰……”
椋辰在流月花的淺馨香氣中微微一笑,月色點綴在他的眉目之間,一時竟與神熏池內化為人身的菟妖有些相似,“要不是金華為我謀劃良多,我也做不成仙界之長,為此,我會一直陪著你……”
沐嫣身形一晃,滿眼震驚。
但這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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