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命懸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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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鋪天蓋地的漆黑越逼越近,壓著低垂海麵的,猙獰的模糊麵目也越來越清晰,夾雜著銀色火蛇一樣的電閃雷鳴震耳欲聾,是蓄著冰雹一樣大雨的烏雲,一路疾風驟雨地席卷而來。
而他等的浪花也終於來了。
那是宛如一麵麵幾十米高高牆的浪潮們,由於海麵突然漲高帶起的衝擊力,不顧一切地向他衝來。
與此同時,位於沙灘前幾米的淺水區遊泳玩鬧的梁笙晴,白洛雅,溫靖寧,也在抬頭的一瞬間,看到了這駭人的一幕,他們張大嘴巴,滿眼驚愕?,看著快要被浪牆淹沒的顧餘念,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呼叫,“小心!”
他本可以躲開的。
可是越遊越遠,越潛越深的白芷和漆澤陷在最高那座浪牆的中心裏,隻顧埋頭欣賞海底五光十色的珊瑚群,渾然不知危險已經臨近。
出聲提醒已經無濟於事,他深深呼出一口冷氣,麵色越發冷峻,腳下一個打彎,踩穩那頂輕薄的衝浪板,不避不躲,迎麵向那越升越高的浪牆衝去。
海水鹹濕冰冷的氣息沒頂一樣向他蓋來,他眼神冰冷,棱鏡一樣凜然,映射出浪牆高聳的剪影,越來越大。
微微俯身,壓低身姿,將超強的平衡掌握力運於腳下,在旁人看來無異於找死一樣的行為,他卻運籌帷幄地不偏不倚地旋轉跳躍,傾斜著,倒掛著,似是踩著,魚躍龍門一樣劃上那頂最高的浪牆,直逼烏雲雲頂。
繼而是過山車一樣地俯衝而下,險而又險地避開所有的浪潮擊打,傾身,將終於反應過來,卻被海水衝擊力撞暈過去的白芷和澤漆,一手一個提上來,一個極穩極險,像是高超漂移的轉身?,飛快往尚且安全的沙灘衝來,身後是高萬丈的浪牆四散開來的白色海洋傾塌著躍過海灘的壯觀凶險。
而原本淺水區的溫靖寧,白洛雅和梁笙晴早已跑離海灘,站在沙灘最高處,心驚膽戰地眺望著這一幕。
直到顧餘念一手一個拖著昏迷不醒的白芷和澤漆,丟開衝浪板,平安無事地向他們走來,他們尚且沒反應過來。
那樣九死一生的境地,就憑他一人,麵不改色地力挽逛瀾。
等到顧餘念微微蹙眉,看向他們,溫靖寧才反應過來,幾步跑過來就要接過他手裏吃力拎著的白芷。
他卻淡淡抬眸,收回手,將另一隻手裏拖著的澤漆扔進了他的懷裏,“你管他就好。”
說著,騰出來的手,抱起白芷,如願以償一樣以最親密的姿勢抱進懷裏,步履不停地走向心焦的韓笙晴。
韓笙晴迅速用遮陽的毯子鋪在地上,示意顧餘念把昏迷的人兒放上去躺著。
他卻低頭,深深看了懷裏昏迷不醒的人兒一眼,幾乎給韓笙晴一種他極其不舍的錯覺,他才緩緩傾身,把白芷小心翼翼地放到布毯上,開了口“冷洋和韓淺夏呢?”
此時,溫靖寧也已將澤漆放在了布毯上,語氣裏滿是驚慌,抖著手指向越升越高的海麵東南方,那裏烏雲密布,大雨磅礴,隻顯出一點礁石的尖角,也越來越少,“他倆非要獨處,跑到那座原本一人高的礁石上曬日光浴,雲雨一來,就不見了蹤影,想是被浪潮衝到了礁石下。”
一人高的礁石,如今卻像是小荷微露尖尖角,可見海平麵因為大雨的澆灌,升得有多高,有多快。
“這兩人,如今怕是凶多吉少,”被雨水打地幾乎睜不開眼的韓笙晴也忍不住擔憂道,“這暴雨來得這麽快,這麽迅猛,沒反應過來,浪潮就已劈天蓋地地罩來,他倆人肯定被卷到了海底,不知道有沒有撞上礁石……”
未盡的話裏,是三人都懂的意思。
顧餘念蹙眉凝目向那處仔細打量,雨水打濕了他纖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蝴蝶一樣的模糊剪影,引人垂涎,他卻徒自冷著一張徹骨英俊的臉,“那礁石的斜灣處是隻手在招嗎?”
“真得有手在招!”溫靖寧大喜過望地瞧去,果然見斜灣處,雖然極模糊,但的確有一隻手在拚命地招,手腕處百達翡麗的金屬光澤若隱若現,隱約是被雨聲遮蓋,冷洋撕心裂肺的呼救聲。
顧餘念點點頭,重新拾起地上的衝浪板,將腳繩綁好,回頭看了布毯上並肩躺著的白芷和澤漆一眼,突然皺眉俯身,將兩人掰開,離地遠遠,直到恨不得把澤漆推倒布毯外麵,兩人相隔極遠了,他才滿意地起身,抱著衝浪板重新往凶險至極的海麵走去,留下一句“照顧好他們倆,我去看看冷洋和韓淺夏情況如何。”
自顧餘念不顧一切地衝向海牆,救白芷和澤漆二人,救回後,至始至終就冷眼旁觀,不發一言的白洛雅,蒼白著巴掌大的小臉,此時卻道,“太危險了,你已經冒過一次險,體力不支,這次該由溫靖寧去了。”
“我?!”像是聽到什麽可怖至極的事,溫靖寧的聲音都發起抖來“我水性,水性不好,要是、去了,不僅救不了、他們,還會把自己,自己搭進去!”
好在顧餘念的腳步都未頓一下,繼續往海麵深處走去,“我去就好,你留下照顧好他們,見勢不好就趕緊帶著他們回到別墅。”
而他的話剛落音,白洛雅來不及阻止,就見他已經踩著衝浪板,像個踩著滑板,如履平地的英勇騎士,在波濤洶湧的海麵上滑行,踏過浪,躲過波,行向越來越看不清的礁石。
而此時的海水已經淹沒海灘,衝勢不減地淹向沙灘,他們原先帶來,開沙灘party的器具食物全都被海水席卷,消失地無影無蹤,像是不詳的預兆。
他們一邊對越來越黑的海麵視不清,被瓢潑大雨洗涮地瑟瑟發抖,隻能寄希望於顧餘念能重新給她們帶來一場奇跡,一邊拖著布毯上的兩人,不停後退,離上升的海平麵越來越遠,直到完全看不清海麵上顧餘念硬挺的身影。
而顧餘念被風浪疾雨夾擊地搖搖晃晃,腳卻極穩地踩在衝浪板上,離礁石越來越近,斜灣處的手已經無力再招了,可沙啞的求救聲,他卻完全聽清了。
一個斜衝,躍過一道浪,他徹底近了礁石,就見斜灣處的冷洋一隻手勉強環住額角一處破口,涓涓細血流的韓淺夏,僅僅冒出一個頭,有氣無力,麵無人色地呼救著。
而韓淺夏被他環住腰,頂著一張頭破血流的臉,雙手緊緊攀住礁石的一角,攀地十指鮮血淋漓,又被鹹澀的海水浸泡地發白,她卻僅僅蹙眉,一滴疼的眼淚都未掉,兩人才得以不被海浪衝走。
一看到顧餘念,冷洋幾乎要喜極而泣了,“顧先生,你是來救我和淺夏的嗎?”
說著,就伸手,急切地往顧餘念的衝浪板上攀。
顧餘念被他攀地一個踉蹌,差點從衝浪板上摔下來,神色不禁冷了,“急什麽,我既然來了自然會求你。”
冷洋神色一僵,越發卑微了,“對不起,我就是太害怕了,才會……”
“別廢話了,”顧餘念明顯感覺到砸在臉上的雨珠越來越大,幾乎砸地他睜不開眼,可遠處又有一道道浪牆升騰而起,更像是對準他似地席卷而來,他也沒時間聽冷洋解釋了,而是幹脆利落地轉向咬牙忍著的韓淺夏,“你慢慢放手,一會我喊你跳,你就往我的衝浪板上跳!”
說著,他又看向滿臉“我呢,我呢”的冷洋,“衝浪板承重有限,隻能容得下兩人的重量,你一會輕輕攀著衝浪板的一角,跟著我遊回沙灘。”
“可是我遊不動……”
顧餘念隻是冷冷看他一眼,“不然你等一會,等到我把韓淺夏送回去,再回來救你。”
冷洋抬眼望了一下越加洶湧的海麵和不僅不減,反而更疾更大的驟雨,徹底噤了聲,隻是眼底一閃而過的暗芒,竟像是怨毒。
“我水性好一點,不然我在後麵遊,阿洋站上去。”韓淺夏艱難開口,看向冷洋的眼裏,是顯而易見的情根深種。
“你體力再好,能比得過一個男人。”顧餘念徹底沒了耐心,浪牆已經越來越近了,“別再說些廢話,現在就跳,否則就等死吧。”
韓淺夏遲疑著,對上顧餘念冷若冰霜的視線,再不敢浪費時間,幾乎是鬆開礁石角的瞬間,就往衝浪板上跳來,期間差點被一個浪頭打進海底,是眼疾手快的顧餘念一把拉住她,拽上了衝浪板。
衝浪板搖搖欲墜,差點被兩個人加起來的衝擊力壓翻,顧餘念好不容易穩住,冷洋就急不可耐地拉住了衝浪板的尾翼,拉地勉力站穩的顧餘念一個踉蹌,又是險而又險地離壓塌隻有一線之隔。
他皺著眉,神色已經是冰雪築成的冷白,更襯得眉深眼邃,宛若神袛般高不可攀,被韓淺夏拽著衣擺,踩著搖搖欲墜的衝浪板,後麵還拖著一個一百多斤的成年男性,他竭力壓下心頭的不安無力,視線被雨水打糊,在越發洶湧的海麵上漂行。
“啊,救命啊!”
原本就如履薄冰,身後卻傳來冷洋尖如夜鷹的嚎叫,和他不知輕重用力搖晃衝浪板尾翼的力道,“浪頭快要打來了,都沾上我的腳了,你快一點衝啊!”
顧餘念蹙眉,眉心處深深地打起結,他卻一言不發,腳下的速度的確加快了許多。
身後的冷洋卻依舊啞著嗓子喋喋不休地尖聲哭泣著,“快點,快點啊……!”
是韓淺夏實在看不過去,忍不住回頭喝止了冷洋一句,“不要再吵了,他為了救我們,已經夠拚命得了。”
冷洋在深色的海水裏,深深地看了韓淺夏一眼,看地她一驚,他卻不再多說一字,徹底沒了聲。
沒了那聒噪的男聲,顧餘念瞬間心靜許多,可夜色越來越低垂,海麵波濤洶湧,身後追兵一樣的浪牆卻越來越近,局勢越發嚴峻。
而成了壓倒駱駝最後一根稻草的是,迫人天氣突然在他的腳邊,也就是衝浪板上打來的一道雷電,劈地他眼盲耳鳴,承重許久的衝狼板發出一聲垂危的哀鳴,直接從中間斷裂。
同時,浪牆也商量好似地接踵而至,席卷而來,雙重夾擊下,他被狠狠跌進了深不見底的海底。
體力早已透支的他,越沉越底,眼看著就要葬身海底,可腦海裏突然閃過那個白白胖胖的女孩,笑著一張蘋果臉,誇他的桌花很好看……
她如何會知道那盞桌花是他設計的呢?
她的唇和她的臉一樣可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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