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人間殘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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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求你了,小芷,帶著笙晴趕緊跑吧,我不想再因為我愚蠢的行為,拖累你們了。”

    說著,一向對外樂觀豁達的澤漆,聲音竟帶了哽咽,“否則你們再不逃,我就直接原地自殺。”

    他的手裏,寒光一閃,是把銳利的瑞士軍刀。

    白芷無奈又心疼,最後看他一眼,眼裏終究帶了淚意,“你會爬樹嗎?”

    澤漆解脫一樣麵露喜色,“會,一隻腿,我也可以爬地很高,你們趕緊跑,別耽誤我上樹藏著。”

    海狼的確不太擅長爬樹,但狼群中總有一隻爬樹好手的偵察狼。

    說著,他就跳著一隻腳,忍著左腳鑽心的疼,掙紮走向最近一顆喬木,兩手敏捷地攀上最低的一根樹枝,“快走啊,你們。”

    “澤漆,對不起。”白芷轉身,留下最後一句,就拽著早已淚流滿麵的梁笙晴往中間道,直衝而去。

    遠遠看到她們在自己的視野裏消失,澤漆終於虛脫一樣從樹幹上滑落在地,此時狼群星星點點的嗜血瞳光已經將他包圍,他卻渾不在意,隻是桃花眼微眯,比月牙還無邪。

    “是我對不起你啊,小芷,又騙了你,我其實根本不會爬樹,唯一能為你做的,一直都是逞強。”

    白芷和梁笙晴一路哭著,一路咬牙,不要命地跑,似乎要帶著澤漆那份,一起跑。

    可從小體弱,長大體力羸弱的梁笙晴,終是到了極限,她一個踉蹌,就再次摔倒在泥地裏,並且再也爬不起來了。

    白芷眉眼驟然冷峻堅毅起來,她重新背對梁笙晴,蹲下身,“上來,我背你。”

    “我不要脫累你,哪怕你一個人活著,也要努力跑下去。”

    梁笙晴毫不猶豫地拒絕,隻是眼裏滿是對白芷的眷戀,幾乎要深到白芷心底。

    白芷卻徹底冷了心腸,“既然你們非要逼死我,那我也不活了。”

    說著,她一個彎身就徹底睡在了雨林的灌木叢裏,神情疲倦,像是卸下了千金重擔。

    梁笙晴卻慌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就要去拉白芷,“我跟你走,我們一起,我再也不學澤漆了。”

    “不不不,活著太累,你們一個兩個,都想拋下我,先去投胎,憑什麽,我不能先拋下你們,反正已經夠絕望得了,不如一了百了。”

    “我錯了,阿芷,再也不會拋下你了,”梁笙晴像是在這一晚將一生的淚都流盡了,淚不成泣地道歉,“我們趕緊跑,狼群真的快要追上來了。”

    “真知道錯了?”

    梁笙晴拚命點頭,“再也不犯了。”

    “好,”白芷利落起身,“一言為定啦。”

    接著又背對她,彎腰,“上來,我背你。”

    “可……”

    “怎麽又不聽話,要反悔了?”白芷蹙眉。

    一見她蹙眉,梁笙晴什麽都不在乎了,隻覺她說什麽,就是什麽,便乖乖攀著白芷瘦弱的肩,小心翼翼上了她的背。

    白芷背好她,滿意顛了顛,直到背穩了,才飛快展開步履,往前衝去。

    可沒衝幾步,就停住了。

    因為前方一頭滿眼嗜血恨意的成年雌狼,帶著一堆雄狼,徹底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

    冷洋牽著韓淺夏,跑了許久,他們明明感覺已經跑出好遠,可輾轉往複,前方聳立的那顆參天喬木,還是他們做過記好的同一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明明走的是直道,可怎麽一直在原地打轉!”冷洋崩潰地大吼。

    韓淺夏滿臉的汗,始終緊緊握住冷洋的手,“別急,狼群還沒追上來,我們冷靜看下路,再重新選方向。”

    話剛落音,狼嚎聲洶湧而至,月色淒冷,彎如銀鉤,周圍一片漆黑,夜風起,引得灌木樹影鬼魅般張牙舞爪,宛如置身港式鬼片的真實布景。

    “怎麽冷靜,這已經是第三遍了,我們逃不出去了!”冷洋甩開她的手,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

    韓淺夏徒勞地伸出手,想要重新握緊他,“沒關係的,我們再試試,狼群還沒追來啊。”

    冷洋用力甩開她,“逃不掉了。”

    ?可下一秒,窸窸窣窣的狼奔聲,越來越近,夾雜著海狼特有的喘息聲,又沉又厚。

    冷洋瞬間提步,嘴上說著逃不掉的喪氣話,重新找準方向後,就頭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阿洋,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韓淺夏一個弱女子,早已跑地精疲力盡,可她從不敢說累,說跑不動,一見冷洋頭也不回地往前跑,她咬著牙,便拚盡全力跟上去。

    因為迷路,終究是耽擱了不少時間,靈性極強的海狼同樣順著氣味分批追趕,已經近到他們身後。

    “阿洋,怎麽辦啊!”她畢竟是個女人,不用回頭,海狼的殺氣騰騰,血氣森森,就清晰地在眼前浮現,嚇地她幾乎要軟倒在地,唯有意誌力強撐著她。

    她不敢停下,因為她心底難過,卻也明白,如若她堅持不下,她深愛的冷洋會毫不猶豫將她拋下。

    冷洋忍不住回頭,恰逢一隻速度極快的海狼,貼著他的衣角,雪亮的獠牙若隱若現,差點就要勾到他的大腿。

    “除了拚命逃命,能怎麽辦!”他回答白芷的喊聲,夾雜著瀕臨死亡的絕望,又尖又利,嘈雜暗啞。

    而一共有十隻成年海狼,追著他們的衣角,緊追不舍,卻總是在近到可以猛然撲倒他們在爪下的距離,突然放慢腳步。

    厚重堅硬毛發下的狼臉,擬人化地有恃無恐,戲魚一樣故意吊著他們,捉弄他們,因為它們知道把這一男一女吃進腹,隻是時間問題,已經輕而易舉。

    一隻狩獵不久,比較心急的雄狼,像是實在忍不住了,抬起前爪就要將前方的冷洋抓倒。

    最怕死的冷洋似是背後長了眼睛,眼看著就要被海狼一爪抓碎,千鈞一發之間,他抬眼看到了和他並肩,氣喘籲籲到連呼吸都困難的韓淺夏。

    於是,僅僅思考了一秒,或者說是不假思索,他抬起手臂,抓緊了韓淺夏的手,在她欣喜望過來的視線裏,神色極冷地把她猛力一拽,往身後海狼快要刺割到他大腿的利爪的方向。

    韓淺夏眼底的喜意,還未來得及消化,就彌漫起滿滿溢上來的絕望,痛徹心扉。

    死前最後一秒,她還以為冷洋抓緊她的手,是下定決心,和她一起死,卻原來隻是把她當成擋爪的肉盾,和之前海難裏那半截衝浪板一個作用。

    她真是愛上了一個魔鬼啊,而她助鬼成魔,也便不得好死。

    那隻海狼也愣了,尖銳至極的利爪收勢不及,已經被冷洋故意拽推過來的韓淺夏,撞上了。

    而那撞口不偏不倚,是韓淺夏最脆弱的眼睛,清脆的“哢嚓”聲響起,鏡片鏡框齊齊碎裂,又借著從上到下的衝擊力,穿腦而過。

    連死法,都像在嘲笑她的識人不清。

    冷洋卻依舊頭也不回,往前衝,終於甩開了,圍著韓淺夏的屍體,驚慌不已的十隻海狼。

    他越跑越快,離那十隻海狼的距離也越來越遠,眼看著就要衝出雨林盡頭。

    幾乎喜極而泣,他又再次死裏逃生,至於耍了什麽手段,犧牲了什麽人,都無所謂,因為隻要他活著,圍著他的人,總不會少。

    而且關鍵是,暴風雨已經停止,救援隊伍還會遠嗎?他們就要逃出海島,有什麽比活著,去享受花花世界更好得呢!

    不過,想起來就不禁來氣,明明參加這個真人秀,他是來打著不花錢,泡高級妞的如意算盤,說不定還能出名,為他的外科生涯增色增色,可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還差點送了命,等出去了,他一定要將這個節目組告上法庭,讓他們賠償一大筆損失費。

    腦袋裏思緒翻飛,卻至始至終沒有一點愧疚,而他的臉上幾乎是死裏逃生的喜形於色。

    直到雨林盡頭,一株極不符畫風的歪脖子樹下,一道影影綽綽的黑影,手持半截海水浸泡到發黃的衝浪板,越來越清晰,徹底將他的喜悅碾壓成碎片,落到地麵,還發著抖。

    “你說過的,隻要從狼群的追捕中逃脫,無論用了什麽法子,活著就好,”冷洋勉強撐出鎮定,“而我做到了,你要遵守約定,放過我。”

    樹影下的顧餘念卻挑眉,薄涼地笑了,“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看不出來你不僅人格如此渣,理解能力也這麽渣。”

    “逃出來,放過你的是狼群。”他一字一頓地細致解釋,“可你我之間的仇,現在才開始算呢。”

    “你怎麽可以言而無信,”冷洋卻出離憤怒了,“明明說過會放過我,我好不容易犧牲淺夏,狼口脫身,如今你卻告訴我,仇還要重新清算……”

    “閉嘴!”顧餘念再也不想從他那張肮髒至極的嘴裏聽到不似人說的畜生話,“你這種人間殘渣,沒資格議論我。”

    說著,他提著沉重的衝浪板,像提著一小塊碎片般輕而易舉,幾步走到來不及躲閃的冷洋麵前,二話不說,當頭罩了過去。

    被衝浪板罩頭重擊的冷洋瞬間暈厥,暈倒在泥濘肮髒的雨林濕地裏,黏糊如一攤僵死的豬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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