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海棠花香
字數:5858 加入書籤
王哥和猛哥推開小劉,視線緊追著飛奔而去的白芷三人,抬高槍口,正準備瞄準射擊,一隻纖細的素手從背後攔住了他們,“算了,由他們跑吧。”
兩人齊齊回頭,才發現是老板的女兒白大小姐,兩人便對視一眼,有些為難。
“放心,有什麽後果,我擔著。也不必追了,一會我爸回來,我會跟他說的。”
“既然大小姐都這麽提了,哥幾個自然要照辦。”猛哥陪笑一聲,就拉著發呆的小劉,和同樣畢恭畢敬的王哥退走了。
而小劉卻故意退後一步,跟在了他們身後,偷摸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是張純白手帕,散著丁香花的清香,最引人注目的是帕角處的一個紅唇印,妖嬈豔麗。
他便輕輕低下頭,隻露出通紅的耳尖。
人生就是這麽奇妙,誰也不會想到他一個剛入職的雇傭兵,一出任務,遇到的斬首目標就是自己的女神梁笙晴,所以故意放水,讓他們走。
看來他真的不適合雇傭兵這種高危職業,否則光是對女神出手,心髒就差點跳停,幹久了肯定會得心髒病的吧。
不過這個謝禮,他真是如若珍寶,一輩子都舍不得丟嘍。
而他們走後,孤零零的白洛雅回到空蕩蕩的走廊,就看到氣息奄奄的溫靖寧,睜開一雙通紅的眼,靜靜地看著她,無聲又悲慟。
她控製不住地眼圈一紅,俯身撲向了他,像奔赴一場萬劫不複的絕境,仍然義無反顧。
而白芷已經帶著澤漆和梁笙晴奔到了擱淺不久的沙灘,看著眼前靜靜停靠的那棟宛如城堡一樣的豪華遊輪,像是看神跡。
浪牆一樣幾十米高的豪華遊輪,此時燈火通明,卻空無一人,似是一場寂寞的華麗。
三人相視一笑,原來他們離希望如此近。
“誰會開遊輪?”白芷問。
“當然是無所不能的小爺我嘍。”澤漆自腿傷後,難得用了調侃的語氣。
“希望你沒有騙我,”白芷也忍不住揶揄,“不然到時候開到一半,開進海底,可就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了。”
“而且還得賠上我和小芷兩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的命,真是夭壽了。”梁笙晴也跟著湊趣。
“不過,話說真得就我們三個開著這個大家夥,回到島外嗎?”
白芷卻搖搖頭,“不,隻是你和澤漆兩個人,我還得待在島內一段時間。”
“為了顧餘念?”梁笙晴說不出是什麽情緒,隻是很難過,“他已經變了,不再是那個正常的顧先生了,再追著他,你會被灼傷的。”
“無論如何,他都是餘念。”白芷衝欲言又止的澤漆一笑,很淺也很美,“帶著梁笙晴離開這裏吧,你們生來就該是光芒萬丈的,不該在這裏消磨了星光。”
“跟我們走吧。”澤漆隻說了一句。
白芷隻是看著他笑,梁笙晴已經淚流滿麵。
而此時雨林深處發出一聲淒厲的狼嚎,接著是密集的槍聲,和著海狼們的怒吼,驚天動地,還有離他們越來越近的人聲。
白芷變了臉色,“不能再浪費時間了,他們就要回來了。你們趕緊上遊輪開走,我去拖住他們。”
“小芷……”
“留在這裏,你們隻會拖累我,拜托你們快走吧。”白芷打斷梁笙晴的話,看向澤漆的眼神,已經冷卻。
澤漆咬著牙,拖著一條殘腿,毫不猶豫上了遊輪,不回頭低聲衝在原地哽咽的梁笙晴吼,“快點上來,人家根本不需要我們,還留在這裏當累贅嗎!”
梁笙晴哭著,淚水糊了滿臉,視線都模糊了,便越發恨起自己的不爭氣?,她哽咽了喉,提步上了遊輪,始終不敢回頭顧。
因為怕碰上白芷釋然的眼,就再也沒勇氣走了。
遊輪下的海水一陣湧動,激起層層波瀾,這座城堡一樣的遊輪,緩緩駛離了海島。
目送著遊輪遠去,白芷鬆了一口氣,從腰間拿出那柄澤漆給的瑞士軍刀,伏低身,夜貓一樣溶於夜色,往人聲的方向潛行。
越來越近,她聽到清晰的人群驚慌聲,還有海狼獨有的奔跑聲,停下腳步,找到最近的一顆喬木,她順著枝幹利落爬上去。
幾乎是她剛剛在枝頭穩住身形,慌亂的人聲和淩亂的腳步聲交錯著,就到了樹下,她凝目往下看,就見左臂上剛包紮了白色繃帶的白晨,帶頭跑地飛快,形容狼狽,啤酒肚水袋一樣晃蕩,再也沒有初見的揮之方遒。
而他身後跟著一大群原本整裝待發的黑人大漢們,此時掛著槍四甩,不要命地往前跑。
再往後看,就是促使他們拿出中考百米衝刺的勁頭拚命跑的原因。
幾十頭成年海狼,白色頸毛血跡斑斑,森冷的獠牙畢露,刀子一樣直逼著他們飛奔而來,猙獰的豎瞳裏是滿滿的殺意,矯健的四肢如馬蹄聲奔雷,狹裹著凜然的殺機,要將這群仗著槍亂射的敗類們徹底咬殺撕裂。
白芷吞了吞口水,突然意識到之前這群海狼追逐他們,隻是放了水的嬉戲,此時才是真正動了真格。
看來這群人是不需要她去攔住,為澤漆他倆拖延時間了,光是麵對殺氣騰騰的狼群,他們就已經疲於奔命了,哪還有時間去找遊輪啊。
等到狼群追著人群呼嘯而過,她才下了樹。
站在原地想了想,她邁步往雨林深處走去,先是到了狼洞,隻是在洞前,她就聞到濃烈的血腥味,頓了頓,她皺著眉,往裏走去。
好在沒有顧餘念,隻是這情景仍然讓她心驚。
隻見無數的小狼崽屍體,被子彈穿透,麵目全非地四散在洞內,有沒睜開眼,不足月的,也有剛剛睜開眼睛,豎瞳原本該泛著純淨的灰藍,此時隻是圓瞪著,黯淡如深淵。
而那些幼弱的四肢,奇形怪狀地彎折成詭異的弧度,稚嫩到剛剛成型的頭顱,被一槍打爆,西瓜一樣四濺在地麵。
她捂著嘴,眼眶已經濕潤了,平生第一次覺得那群提著槍的黑衣大漢們,簡直就是披著人皮的惡鬼,喪心病狂。
“嗷嗚,嗷嗚……”狼洞深處發出奶聲奶氣的低鳴,是白芷熟悉的聲音。
她眼底一喜,忙不迭地衝進了深處,就見那隻熟悉的雌狼,屍體被無數子彈打穿,破碎地不成樣子,卻堅持維持出卷曲的保護姿態,而那破碎的,粘著狼毛的碎肉裏,冒出了一隻小小弱弱的狼頭,正努力睜開豎瞳,往前看。
白芷俯身去看,果然是隻曆經槍林彈雨,仍然被母親保護地很好的健康幼崽。
“……”她深深呼出一口冷氣,胸腔裏溢滿濃濃的悲愴和動容。
伸出手,試著把這隻僅存的狼崽抱出來。
幾乎是她指尖碰上幼崽軟嫩的小爪子的瞬間,它努力許久的眼睛終於睜開了,含著深海水波的墨藍,水汪汪地望向她,然後畏冷一樣主動拿小頭去蹭進她的掌心,發出“嗷嗚嗷嗚……”一樣歡快的奶音。
像是無憂無慮,第一眼就見到狼媽媽的小崽子。
白芷鼻子一酸,不顧那些粘稠的血肉,就把狼崽抱出來,抱進溫暖的懷裏,小心翼翼地摸它的頭,“別叫別叫,會驚醒你媽媽的,它很累了,好不容易睡著,就讓它安心睡到天亮吧。”
像是極通靈性,小狼崽把頭蹭進她溫暖的懷裏,不再嗷嗚啊嗚地叫,隻是墨藍的豎瞳輕輕眨動,就徹底安靜下來。
白芷最後看了一眼滿洞的慘劇,終是不忍,逃也似地衝出了洞外。
全身好像都是冷地,隻有胸膛狼崽臥著的地方,傳出溫暖有力的心跳聲。
她冷靜下來,便抬步往他們之前居住過的山洞行去。
除了那個山洞,白芷再也想不到,顧餘念會藏在哪裏了。
十分鍾後,她站在僅有一扇破敗木門的山洞前,隻覺物非人也逝。
抱著睡著了的狼崽走進去,昏黃的燭光裏,顧餘念平躺在冰冷的石床上,修長雙手交錯平放在腹部,筆直的大長腿優雅地合攏,宛如一具精致的假屍。
唯有一雙深邃眼瞳,含著鴉羽般的陰影,宛如烏雲密布的夜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他們都該死。”他低聲開了口,沙啞又性感,“我也該死。”
白芷不語,隻是抱著小狼崽走到他的石床前彎下腰,從床底掏出一件行李箱,是她進島時,帶來的那件。
緩緩打開行李箱,拉鏈摩擦的聲音,在靜謐的山洞裏,聽起來格外滲人。
隻是兩人都無動於衷,直到白芷從行李箱裏拿出那瓶保存完好,但馬蹄蓮已經枯萎的家具桌花,遞給顧餘念看。
男人不解,神情卻很平靜。
於是,白芷把懷裏的小狼崽露出來,放到男人的胸膛,示意他等一會,就匆匆出了山洞。
剩下男人和睡醒睜開眼的小狼崽,大眼瞪小眼,麵麵相覷,隻是眼瞳都一樣剔透深邃。
這一等,就等了一個鍾頭,洞外天光微亮,那淒慘的人聲已經漸漸熄滅,預示著無論誰死,太陽照常升起。
而白芷終於出現在洞口,滿身露水,除了胸口幹枯的血漬,袖口上又添了些新鮮的血跡,她卻隻顧著興奮地舉起手中幾枝鮮豔的海棠花,三步作兩步,奔至始終保持平躺姿勢的男人身前,在他的矚目下,把枯萎的馬蹄蓮取下,插上豔麗的海棠花,白底紅花,煞是喜人。
“我早就想和你說了,這盞桌花配上海棠花才更好看。”
下一秒,她就被男人伸出堅實的手臂緊緊摟進了胸膛,一旁爬到石床床頭自顧自玩耍的小狼崽,睜大了墨藍豎瞳,好奇地看著這一幕。
而白芷愣了愣,就毫不猶豫伸出手,環抱住了男人。
隻是觸手一片粘稠的冰冷,白芷側頭去瞧,發現自己滿手的鮮血。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