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下 浮生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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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來給你賀壽的,不過有情戲可看,也算意外收獲。”危月燕從矮牆上一躍而下,衝我一挑眉道。
    如今,我與危月燕這姑娘的關係,怎麽說呢……
    用前世說法:閨蜜,死黨。
    我與秦朗成婚之時,她確也頹了幾日,不過江湖兒女素來心大,幾日過後,也便不再計較。
    後不久,太子殿下出麵將她賜婚於亢金龍,這姑娘羞澀了一番,終是點頭應了。
    各自成婚之後,我們兩家住得也近,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與她竟十分的投緣對脾氣。
    恰巧那陣子金陵城出了幾起飛賊采花害命的大案,一夥兒淫賊不但手段毒辣且輕功極高,來去無影無蹤可循,應天府查了許久都查不出個頭緒。於是,經太子殿下授意,我與危月燕臨危受命,以我的謀略她的武功涉身其中,最終竟將采花淫賊連窩端了。
    我二人一度名聲大噪,太子甚至建議我入職錦衣衛,與危月燕組成個team,還熱心地給起了名兒:
    黑白雙煞。
    姑娘我當時便拍桌子跟胖子翻了臉:虧你飽讀詩書滿腹才華,竟起出這樣難聽的名字……鬧著玩兒呢?
    結果我倆的組合尚未成立便宣告解散,究其原因倒不是因為隊名難聽,而是……燕子腹中有了個小龍人兒。
    望著眼前兩位不請自來的吃瓜群眾,秦夫人我表示無言以對。
    倒是亢金龍,十分鄙夷地用胳膊肘捅捅秦朗:“老狼啊,看你在北鎮撫司殺伐決斷、鐵麵無情,背地裏竟能說出這般酸得倒牙的話來,果然是悶騷不可貌相。”
    然他話音未落,已被他家娘子一把揪住了耳朵:“還好意思說人家!你倒是說兩句好聽的話來,給老娘聽聽啊!”
    亢金龍一臉誇張的齜牙咧嘴:“好聽話有個屁用,又不管飽又不擋寒的。再說了,夫妻之道,行勝於言嘛。”說著,還給秦朗遞去個“你懂的”眼神。
    我滿額的黑線:這對活寶,真想假裝不認識他們。
    正冷眼看亢金龍夫婦嬉鬧著,忽又聞背後一個哀怨的聲音弱弱道:“你們兩對賢伉儷如此秀恩愛,讓單身豹情何以堪……”
    我複嚇了一跳,回頭卻見箕水豹抱膝蹲在牆角裏,滿臉哀怨頹然地在地上畫著圈圈。
    身邊扔著一隻萬年不變的桂花茶鴨。
    於是,五個人圍著一張小小石桌,擠得滿滿當當。
    亢金龍轉眼便忘了被娘子修理的慘痛,大咧咧拉著秦朗和箕水豹拚起了酒。
    我十分哀怨地在一旁冷眼看著,不明白我的浪漫燭光晚餐,怎麽就瞬間變成了戰友聚會呢?
    正暗自嗟歎著,便聽他們催起箕水豹的婚事。
    “你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飽漢子不知漢子饑。”箕水豹十分無奈地自飲了一杯,“媳婦兒哪裏那麽好找。”
    燕子便故作一臉驚詫:“沒良心了啊,宮裏宮外的姑娘給你說過多少,連殿下都三番兩次為你牽線,是你自己推三阻四的不願意!”
    豹子便不屑地撇嘴:“金陵城那些千金貴女,不是呆板無趣,就是傲嬌跋扈,想找個性格相投的談何容易。”
    他說話間,似無意地向我投來的一絲目光,令我心中略緊,轉頭去看秦朗並未留意,這才安心。
    正不知該如何開解,卻聽亢金龍接口道:“的確,像我家燕子這般性格爽朗又有禦夫之道的,確是萬裏挑一。”
    他一句話出,我們三人皆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燕子則一臉紅地抬手給了他一記暴栗。
    “識得你多年,倒是頭回見你如此機智。”
    我等聞聲一愣,齊齊轉過頭去,卻見某太子依舊一襲月白長衫,手中墊個錦盒,一臉戲謔地衝亢金龍點了點頭。
    我們趕緊站起身來行禮:“不知殿下駕臨,有失遠迎!”
    “無妨。”胖子在桌邊落座,衝我故作嗔怪道:“心月的生辰,請了這許多家夥,獨獨不知會我……我又怎麽惹你了?”
    我便十分無奈地掃了一眼這些不請自來的家夥,向胖子陪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們秦府的家宴呢,向來是不拘禮數,隨緣而來,”舉起酒壺給他斟滿,“殿下來得晚了,理應自罰三杯。”
    翌日黃昏,依舊有些酒後昏沉的我,坐在危月燕家的花廳裏,揉著額角看她捏著枚繡花針,跟個玄色的荷包較勁,
    “你就不適合這個,何必自討苦吃。”我看她一副“捏針如扛鼎”的架勢,繡個荷包繡得殺氣騰騰,實在忍不住出聲勸道。
    “算了算了!”她便一把將針線與荷包丟在了茶幾上,十分不悅地瞥了我一眼,“還不是你害的,沒事給你家老狼繡什麽荷包,他日日戴在身上晃蕩,惹得我們家龍王眼紅,非得纏著我也要一個。”
    我不禁失笑:這些而立之年的爺們兒,私底下怎地都小孩兒一般。
    不禁想起我那個荷包……是給秦朗的生辰禮,繡得也是一塌糊塗,卻被秦朗敝帚自珍地掛在腰帶上,從來不舍得取下來。
    “昨晚上,你喝到盡興時,攬著殿下的肩膀對飲,可是沒看見你家老狼一張臉都黑成什麽樣兒了。”
    我立時駭然,“我……有嗎?”昨晚喝得有點大,今早醒來完全斷了片兒,一點兒不記得。
    難怪秦朗一早出門,滿臉的別扭。
    我十分鬱悶地揉揉眉心:這下慘了,如何哄哄這頭小性兒的狼才好……
    卻又聽燕子悠悠道:“對了,倒忘了恭喜你。”
    這還恭喜我……“恭喜我什麽?”
    “你昨晚,親口將閨女湘兒許給了殿下的長子瞻基,今後可就是皇親國戚了。”
    “什麽?!”我一拍桌子彈了起來,“此話當真?”
    “當然是真的,殿下一提你就滿口答應,我當你早有此意呢。”
    “ohmygod!”我又欲哭無淚地頹了下去。
    “這事兒擱誰身上,不得歡喜得什麽似的,你這狀態不對啊。”燕子看神經病似的看著我,“那可是皇長孫,雖說她生母不怎麽樣,但她,咳……病逝之後,芙蕖作為後娘倒也將那孩子教得十分出色,搞不好日後是要繼承大統的!殿下又是以正妻之位許你,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這還真沒什麽可“搞不好”,前世的曆史裏明明白白寫著:朱瞻基,日後的明宣宗,大明朝的第五位皇帝,隻是……
    “嫁給他是要涉身後宮的!後宮那地方,爾虞我詐、險惡無情、步步驚心,”想想我那粉團兒般可愛、天使般純真的湘兒,我愈發頭痛,“我可不想把閨女往火坑裏推。”
    “早知如此,就該把湘兒許了我家致遠。”燕子埋怨道,想想又不甘心地問:“母儀天下哎,千萬女人的終極理想,你這當娘的竟一點兒不動心?”
    我便弱弱地講了句實話:“我若想母儀天下,自己就母儀去了……”
    燕子愣了半天,方頷首道:“倒也是。”遂一拍桌子,衝我怨道,“就是,你當年便成全了殿下的一片心意,母儀你的天下去多好!何必非要來跟我搶老狼?!”
    我便“騰”地又彈了起來,指著她鼻子道:“好你個危月燕,到現在竟還惦記我們家狼呢?信不信我去跟你家龍王說?!”
    是夜,月色氤氳,燭火搖曳。
    臥房裏,秦朗將一臉憤憤不甘的我摟在懷裏,柔聲安慰:“平日裏你倆好得一個人兒似的,怎麽就一言不合打起來了呢?”
    今兒的確打得聲勢浩大,將燕子家的花廳弄得狼藉一片,最終還是秦朗和亢金龍雙雙聞訊趕來,一人一個才將我倆拉開。
    我臉頰一紅,低聲嘀咕:“原本是比武來的……”打到最後竟較真了起來。
    自嫁了秦朗,他深知我這時時處處惹是生非的性子,便教了我一些拳腳功夫,還日日逼我練功,兩三年下來,我這功夫倒也頗有長進,隻是……
    秦朗一雙鳳眸似笑非笑地看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去跟錦衣衛二十八宿的危月燕比武,還真是精神可嘉。”
    我被他嘲笑得愈發羞赧,索性略過這個話題,“我昨晚醉酒將閨女許給了皇長孫,你怎麽不攔著點兒?”
    秦朗臉色黯了黯,苦笑道:“你跟殿下勾肩搭背義薄雲天的,我哪裏攔得住?”看我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怎麽,後悔了?”
    “相當後悔。”我無奈地捏了捏眉心,“我這輩子的錯事兒,都是喝醉酒之後犯下的。”酒真心不是個好東西,我決心再也不碰了。
    秦朗卻唇角一揚,在我耳邊道:“我覺得,你我洞房花燭之夜,你喝醉了酒用小嘴兒扯我的衣襟扣子,就做得相當不錯……哎,別惱啊。”被我惱羞地一掌推在胸前,複又摟緊了我勸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看皇長孫雖隻有五歲年紀,卻敏而好學,恭謙知禮,日後未必不是湘兒的良配。”
    好吧,你這當嶽父的喜歡就好……我頓覺無話可說,想想又補充道,“燕子惱我不願將湘兒許他家誌遠,卻許了皇長孫,揚言要跟我絕交。”
    “你們女人還真是……”秦朗搖頭笑道,忽而鳳眸一輪,“也不是沒得辦法。”
    “什麽辦法?我們就湘兒一個閨女,還能許兩家不成?”
    他修長的鳳眸中便漾出了桃花朵朵,輕笑著伸手落了床幃:
    “再生一個便是。”
    我常常不知該如何表達,我究竟有多愛眼前這個男人。在這一場始料未及的穿越裏,在茫茫人海中,遇見了他,愛上了他,擁有了他,人生便再也沒有什麽遺憾和後悔。
    今夕何夕,浮生流年,執子之手,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