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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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閉目不言,南宮靖慢慢起身,如一柄孤峭的冷劍,在跨出門去的一霎那,他玄衣似鐵,突然暴起,先發製人,將侍立在門口的左右兩名天機殿弟子製住,而後飄然下樓。
“靖兒,你敢!”
隨著他揮手劈門的動作,老者大喝的聲音自樓上想起。
南宮靖腳下不停,客棧被天機殿諸人包下,此番來到中原的除了這位師叔尚有十幾名天機殿弟子。
能入天機殿的弟子,天賦極高,除了擅演天機,武功亦是不弱。
老者站在樓上,心情甚為不美,胡須連抖了幾下,伸手將身邊被南宮靖傷到的弟子拉過來,解開二人被封的穴道,見南宮靖已被剩餘的弟子們圍住,沉聲道:“抓住他!”
南宮靖揮掌相抗,卻被越纏越緊,一時抽不出身,十幾名弟子結成陣法,生生將他困死其中。
“南宮靖,你是要欺師叛祖嗎?那個女人果然不可再留於世上!玄清,為師限你三日內將那女子頭顱帶回來!去罷!”老者聲如驚雷,字字敲在他的心上。
算算日子,沈愈應該找到了阿薇,隻是不知她現下是何情形,可萬萬不能讓她遇見玄清。情急之下,已顧不了那麽多,他心念一動,墨玉劍自袖中劃出,帶起一道墨色流光,於頃刻間連傷二人,陣法出現一個缺口,他身如疾風,已然脫離開眾人的包圍,幾個騰挪,便出了門。
“南宮師兄,你竟用墨玉對著同門?”
南宮靖手腕一震,墨玉發出一聲長吟,那是見血的雀躍。南宮靖薄唇抿得更緊,他傷的是同門師兄弟,壓下心頭的歉意。
他橫劍胸前,劍眉斜飛,眸光中掙紮之色一閃而過,“不要逼我!師叔!我再去見她一麵,而後要打要殺任憑師叔處置!”
他麵無表情,身姿筆直,抬頭望著樓上欄杆處的老者,二人目光相對,老者從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悲涼,他孤冷如刀,此刻這柄無鞘之刀卻透出欲折的死寂。老者重重歎了口氣,“罷了!你去吧!她在仙居客棧!”
南宮靖雙膝跪倒,鄭重地俯伏下他剛硬的身軀,語聲微顫:“多謝師叔!”
暮色西沉,落日的餘暉灑在城內,人們麵上或喜悅,或憂愁,或行色匆匆,各自有各自的事,街邊各種攤位極是熱鬧。
南宮靖走在街上,目不斜視,熱鬧是別人的,與他無關。他身形極快,很快來到仙居客棧。
既然各處都得了阿薇進城的消息,那麽,她的住處便已不是秘密,尚不知周遭藏了多少人!
他索性不著急進去,轉身邁步進了隔壁的酒樓。
仙居客棧,天字號靠樓梯口的房間之內。
沈愈換了一身布衫,端坐在茶案旁泡茶。
無論何時他都像這樣悠然自在,不疾不徐。修長手指拈起一撮茶葉輕輕嗅了嗅,道:“這茶不錯!”
他動作輕緩流暢,如行雲流水,鳳目中看不出有什麽情緒,淩雨薇道:“你說,南宮會在哪裏?”
沈愈衝好茶水,招手喚她:“過來!喝茶!”
淩雨薇走過來,皺眉道:“你倒是悠閑!”
沈愈抬手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在自己身側:“急什麽!若他想來,沒有人能困住他!”
淩雨薇一怔:“這是何意?他遇上麻煩了?”
一旁的秋韻蘭立時插嘴道:“我表哥武功那麽高,會遇到什麽麻煩?他一定會來的!”
“武功高便沒有什麽可怕的?”淩雨薇搖頭道:“秋姑娘,武功再好,畢竟是一個人,若麵對千軍萬馬會如何?”
秋韻蘭一時語塞,沈愈讚道:“這個道理你倒是明白!阿薇,日後不要輕易讓自己置於危險之中!”他抿了口茶,又道:“比如現在,我們一進城便被人盯上了,白天不便動手,可天一黑,他們會迫不及待動手!還有,阿薇,盡量不要動用你的新劍法!”
淩雨薇點頭,沈愈又交代秋韻蘭幾句,大意是若怕便先離開。
秋韻蘭當然不肯走,別的她不敢說,但她能斷定,南宮靖今夜必來。
淩雨薇死裏逃生,南宮靖一定心急見到淩雨薇,想到此處,秋韻蘭心裏酸溜溜的,抬眼看了看淩雨薇。見她亦是一臉若無其事,左手輕輕撫摸放在茶案上的那把劍。與沈愈神情基本同步,她便也定了定心神。
一時,室內靜了下來,三人俱都不語。直到掌燈時分,長街上收攤的收攤,行人各回各家。最後完全寂靜下來。
沈愈忽然放下茶杯,道:“來了!”
話音剛落,便聽敲門聲響起。
秋韻蘭立刻看向沈愈,他正在倒茶,聞聲道:“來者是客,請進!”
門被推開,搖曳的燭光下那人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站定,一雙厲眸緊緊盯向茶案後坐著的布衫少女,她身上並不是往日裏的黃衣,而是顏色稍暗的灰藍短打裝扮,溫黃的燭光搖曳,她的臉便明明滅滅。
他忽然便安下心來,淩雨薇一見他,明眸更亮了幾分,她舉起手中紫砂杯子,向他示意,她說:“南宮,過來喝茶!沈愈泡的茶極好,難得能喝到!快來!”
她聲音輕快,脆生生的,南宮靖冷冽的神情微微鬆動,他也不疾不徐地,似乎從來沒有與她分開過,比平素更從容的模樣走到她麵前,坐下,接過她手裏的茶杯,一飲而盡。
沈愈又給他續了一杯,“南宮,你的擔憂成了事實!”
南宮靖將杯子緊緊捏在手裏,目露驚異之色,正要開口。卻聽一旁傳來秋韻蘭委屈至極的“嗚嗚”哭聲。他詫異地轉頭,才發現屋裏居然還有一個人。
淩雨薇瞧著他的神情,幾乎笑出聲來。南宮靖素來一張麵癱的臉,可今日竟然露出諸多表情,連房間裏還有一人居然都沒看見,可見他對自己當真是……
一念至此,淩雨薇忽然覺得自己再也笑不出來,她心中歎了口氣,道:“南宮,她很想你!”
秋韻蘭一天哭了兩場,眼睛都腫了,她哭著道:“表哥,我好想你!我們回西川吧!以後我都聽你的話,再也不惹你生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