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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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道彭州特色端上餐桌,彭州沿海,海鮮居多。

    聞著香氣,令人食指大動,淩雨薇早就夾了一筷子蟹黃入口,鮮美極了。

    林廷禎將心事放下,看著她大吃特吃,笑道:“小薇,沈愈呢?”

    淩雨薇咽下嘴裏的魚羹,含糊道:“我哪知道?”

    林廷禎目光微閃,“他是東海碧霞宮的人,與我們不是一路!”

    淩雨薇手中竹筷一頓,似笑非笑瞧著他,“你想說什麽?”

    林廷禎在她了然的目光下覺得自己的想法無所遁形,他幹脆硬起頭皮,梗著脖子一挑眉,露出一個炫目的笑容:“我就是說要陪著你去天目山!”

    淩雨薇勾唇一笑:“方才在街上我不是已經答應你了麽?不過,話說回來,你怎知我此行是天目山?”

    林廷禎聞言,臉色便有些不好,他前幾日到了彭州,想在此轉道去大燕,再向西北斜插過去,奔天目山,未料正遇上在此等候淩雨薇的薩玉姿,一見是她,他便想起自己險些走火入魔時在那惡毒女子手裏所受的折辱,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起初二人在言語上你來我往了半晌,後來薩玉姿說不過他便動了手。

    林廷禎年紀雖輕,家學卻淵源,薩玉姿的修羅指每每被他袖底風雷擋回來,直到薩玉姿受了他一掌,怕他下殺手,主動說出她要等淩雨薇,他才知曉淩雨薇與他目的相同,索性便留下與薩玉姿一起等。

    淩雨薇聽完,用手扶了扶額,薩玉姿做事一向隨心所欲,一言不合便要用她的修羅指戳人,林廷禎又心性不定,也不甚靠譜!

    與他二人結伴,想想這一路都挺熱鬧。

    唉!她歎了口氣,一下子失了吃飯的興致,忽然想到白秋霜帶洛文思去青崖治傷的事,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正自猶豫著要不要與林廷禎說起,隻聽銀鈴聲響起,薩玉姿自屏風一側轉過來……

    在此不遠的一家客棧內,天字號。

    沈愈仍是一身雲紋青衣,他在房門外,站了片刻,曲指在門上敲了兩下,不多時,門內出現一抹湖綠色,那人在門縫中一見到沈愈,登時將門大開。

    “師兄!”又驚又喜的聲音傳出,遊碧心一步跨了出來。

    沈愈手臂往前一拂,那道無形勁氣將她又掃進門內。緊接著沈愈也跟身進來。

    門悄無聲息的關上,遊碧心眼珠子轉得飛快!

    沈愈麵沉似水,負手站在她不遠處,靜默片刻,他開口道:“我記得曾在陵州城外警告過你,莫打淩雨薇的主意!”

    遊碧心臉色“刷”地一白:“我沒有!是她倒黴遇上東海人魔,我不過適逢其會遇上而已!東海人魔那個人師兄你是知道的,他一見到美色就失了理智,若不是當時我攔阻,那位淩姑娘就被他強行帶走了。”她小嘴一撇,杏眸中立時含了淚,含而不落,就那樣噙著,仰起巴掌大的小臉,倔強的盯著沈愈,她聲音哽咽:“如今,師兄你卻來怨我,我隻是仰慕師兄罷了,難道我連仰慕你的資格也沒有嗎?”

    沈愈清冷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他一臉厭惡之色:“你的仰慕令我惡心!”

    遊碧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著他,就見他緩緩抬手,指尖華光閃動,那是他殺人時一貫的動作,她麵上現出驚恐之色,身形登時往門口瞬移,欲奪門而出。

    沈愈目光森冷,手指間華光跳躍,遊碧心倚在門上,瞳孔放大,沒有人能在沈愈手裏取得生機。

    隻是,她覺得自己好不甘心啊!為何他對她一點憐惜之情都沒有?

    就在她滿腹恐懼怨恨、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門外一股大力襲來,門板在瞬間碎成數半,遊碧心身體被一道柔勁護住,隨即,被甩了出去,乍逢生機,她掙紮著翻身落在二樓大廳之中。

    再抬頭,樓上現出一道修長的人影,她驚喜交集,心中一鬆,有師父在,便不再擔心小命了!

    那接下沈愈光明之法的人身形一閃便進了房間。

    沈愈瞳孔中映出那人麵容,與他如出一撤的長眉鳳目,不怒含威。

    一身淡紫長袍,衣擺處繡了幾朵紫羅蘭,她似足不沾地般來到沈愈近前,抬手便是一個耳光。

    沈愈鳳目一眯,偏頭一側,抬手架住她的手臂。

    “母親這是何意?”一見麵就想扇他耳光?

    “讓你清醒清醒!愈兒,你是母親寄予厚望的孩子,”她收回自己的手,垂在身側,繼續道:“別再跟娘慪氣了!回去吧!心兒畢竟是你師妹,即使你不喜歡她,也不能有殺她之心!”

    沈愈瞧著他娘一副慈母的模樣,麵上卻沒有半點動容,他微微垂下眼皮,“那你告訴我,我父親到底是誰?”

    沈丹凝歎了口氣:“他已經拋棄我們母子,你還尋他做什麽?”

    她還是不肯說!

    沈丹凝見他不語,鳳目微眯,她的耐心有限:“聽說你喜歡上了一個孤女?”

    沈愈聽著她威脅的話,在袖中的手緊了緊,他自小便是母親身邊的侍女青兒養大,青姑姑待他極好,她溫柔愛笑,看他小小年紀便苦修光明之法,很是心疼,他以為他的苦修能讓娘開心,可他母親卻時常用厭惡的眼神看他,每當他問青姑姑為什麽他娘不喜歡他時,青姑姑會緊緊抱著他,告訴他說,他娘希望他能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將光明之法練成。自此,他閉關三年,出關後,他悄悄繞道去霞光殿看母親。

    他看到青姑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不停地磕頭,額上鮮血淋漓,她口中不住哀求:“奴婢萬不敢有別的心思,求宮主看在少主的麵上饒了奴婢!”

    母親大怒,一腳踹去:“你還敢提愈兒?我不想讓他知曉愈兒的存在,難道你不明白?你嘴裏說著不敢,心裏隻怕愛極了他!縱使我不要的,你也不能肖想!”

    青姑姑嘴角流血,嗚嗚地哭:“他對宮主情深似海,奴婢怎敢妄想?隻是,宮主既然不愛他,為何還要騙他?他都已經落到那般田地,您還不放過他嗎?奴婢隻是告訴他他有了兒子,他便欣喜若狂,若是……”

    若是什麽?母親並沒有讓青姑姑說完,一指點在她胸口,看著她渾身抽搐,冷冷地吩咐道:“將她帶下去喂魚!”

    藏在遊鳳柱後的沈愈想要救青姑姑,可是他看到他母親淩空地一瞥,目光冰冷充滿殺氣,他渾身冷汗涔涔,悄悄退了出去。

    等他跳入大海拖起青姑姑,她已麵目全非,他將光明之力盡數輸入她破敗的身體,她慈愛地看著他,她在透過他去尋找那個人的影子,直到如今他才明白那目光的含義,她可能真的深切的愛著他的父親。他聽到她說:“……去找你父親……救他……”

    他急切地問:“他是誰?”

    她終是沒能答出父親是誰,因為他身後站著他母親,青姑姑在他懷中斷了氣。

    自那日,本便跳海受傷的他生了一場大病,他渾渾噩噩很久,性情亦愈發冷漠,再也沒有能讓他上心的人或事,他亦不想亦不願去關注其他。

    往事不堪回首,他不願去想從前,然而他的母親就站在他麵前,讓他回去那個冰冷的地方。

    人也許都是這樣,愈冷漠的人,一旦靠近了溫暖,便愈發想要抓緊了些,沈愈曾覺得自己丟失了感情,然而遇到淩雨薇,讓他情不自禁想去靠近,溫暖她,亦溫暖他!

    他也沒有父親,她亦是如此,我們為什麽不能相濡以沫,溫暖彼此呢?我們不需要別人!

    他一想到遊碧心聯合東海人魔去害淩雨薇時,內心的怒火反複壓了又壓!淩雨薇遇上遊碧心尚能逃出生天,然若是遇上他娘,那是半分生機也無。

    沈丹凝看他還在靜默,又道:“我最後問你一次,愈兒,你回是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