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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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是什麽味道?

    金小樓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她也沒覺得這是一個問題過。

    可此刻,她覺得高琅便是秋天的味道。

    仿佛是一隻軟綿綿暖呼呼的小兔子,正挨在她的唇上,一下一下輕輕的噬咬著。

    心不自覺的便狂跳起來,臉紅得像是秋日樹梢頭上的柿子。

    腦子裏幾乎是一片空白,眼前隻剩下高琅那雙清淩淩好看得吸人的眸子。

    那眸子就像是浸滿酒水的深潭,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沉淪進去……

    就在金小樓忍不住快要閉上眼睛,反手抱住高琅的刹那,她猛地記起,以高琅的心智來算,他還是個孩子。

    正欲掙紮出高琅的懷抱,哪知道他已率先放手,一下移開了唇。

    “大嬸,我娘子害羞,我親給你看。”高琅扭過頭,衝白大嬸緩緩說到。

    金小樓仍舊在失神之中,耳中嗡嗡作響。

    白大嬸已經心滿意足,笑嘻嘻的進屋將金麟兒給抱了出來,看看麟兒,又看看高琅:“不錯不錯,這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們果然是這孩子的爹娘。”

    直到麟兒被金小樓抱在了懷裏,金小樓才收回了三分的心智。

    她覺得剛剛那一刻,自己的心髒似是被閃電擊中,轟然一下酥麻過後,便熊熊燃燒起來,撲騰的火苗烘得她整個人都發熱。

    天已經全黑了,白大嬸扶住金小樓,將她往屋子裏迎:“今晚便在我家歇住一晚吧,這個時辰隻怕城門都關了。”

    白大嬸替二人倒上茶水,便進了灶房屋裏做吃食。

    直到熱騰騰的飯菜都端上了桌,金小樓才平複了心緒,低頭看懷中甜甜睡著的麟兒。

    麟兒的眉眼長得像金小樓,玉鼻如小山,不似金小樓一樣的圓潤,略微有些棱角,應該是像他的爹。

    不過碰巧也和高琅很像,難怪白大嬸會信以為真,認為高琅是麟兒的爹。

    她抱起麟兒,親了親他的臉蛋,麟兒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下捏住了金小樓的拇指。

    手指在麟兒掌中攥得緊緊的,金小樓一直懸著的心,終算踏實安寧了。

    時辰確實太晚了,金小樓知道,此刻隻怕進了縣城也沒有回井口村的馬車了。

    更何況帶著麟兒,深秋的夜晚涼風習習,麟兒這樣小,隻怕吹不得冷風。

    吃完飯菜,金小樓替白大嬸收拾完碗筷後,便進了臥房。

    因為向白大嬸證明了他們二人是夫妻,白大嬸便隻為他們鋪了一張床鋪。

    幾個月未見,金小樓舍不得放開麟兒,將他放在自己身畔,依偎著他。而金小樓的另一側,睡著高琅。

    本來兩人也在一張床上睡過,可今晚,不知是怎麽了,金小樓的心就像是瘋了一樣,一個勁的跳個不停,翻來覆去,看著窗外漸漸西移的月亮,怎麽也睡不著。

    一定是見到麟兒太激動了,一定是!

    ……

    露重見晴天。

    草葉上的水露還未消散,日光已經漫了出來。

    黃桂枝用曬幹的稻穀杆將土豆掩蓋起來,又把牛肉搬進了屋子裏,這才換上一件藕荷色緞繡蓮紋的氅衣。

    這幾日黃桂枝一直住在金小樓屋子裏,這新衣還是昨日金小樓回來時送給她的。

    金小樓特意扯了上好的布料,打了一件雪灰色長衣,一件藕荷色氅衣,一件給了高琅,一件給了黃桂枝。

    桂枝剛走到院子裏,便和金大成撞個正著。

    自打譚獵戶找上門來那日,金小樓維護了黃桂枝將她帶到自己屋裏去之後,金大成幾乎一直沒有見到她,前三日又忙著小桃的婚事,這筆舊賬便遲遲沒有翻過。

    這下,一見黃桂枝竟穿著新衣,光鮮亮麗的從前頭走來,金大成心裏那根刺騰的一下冒了出來,紮得他渾身上下都難受!

    自家媳婦,跑別人屋子裏去住,說出去多難聽不說,這一住幾日過得還比之前更好了,似乎人都長得水潤了些。

    這不是活生生的往自己臉上扇巴掌嗎?

    金大成本就是個不成器的男人,別樣不行,脾氣卻是頂大的。

    他二話不說,上去反手便扯住了黃桂枝的頭發,拉過來緊接著就是一個巴掌呼了上去。

    桂枝都還沒反應過來,頭皮痛得發木,臉頰上滾燙滾燙的如同被開水潑過。

    “你個臭娘們,能耐了?還曉得離家不回了?”金大成隨手抓起一旁撿柴的火鉗,橫掄著往黃桂枝身上抽來,“怎麽,金小樓屋裏頭的飯都要香一些?挨著豬圈你也不嫌臭!”

    黃桂枝背上剛剛愈合的口子,這劈頭蓋臉的一頓抽,頓時又裂開了,她咬著牙,蹲下身去緊緊抱住自己。

    金大成一向愛打人,自打三年多以前,黃桂枝嫁過來時就已經知道了。心情不順時打,酒喝多了也打,在村子裏受了別人的氣回來還要打。

    黃桂枝幾乎都已經習慣了,反正他打來打去都是這幾樣,要麽扯頭發,要麽拿棍子抽,挨上幾下麻木了,也感覺不到多痛了。

    以往她都這樣蹲下來,抱住自己,不哭不鬧,一聲不吭,安靜得如同一隻小雞,等金大成打累了打不動了也就好了。

    因此,從前金家裏的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金大成會打黃桂枝。

    從始至終都沒有聽到過什麽動靜,桂枝蹲下時抱住了臉,身上的傷也無人能看到。

    可現在人人都知道了,那又怎樣呢,在金家沒有人覺得打自己媳婦是一件錯的事。

    “大哥,你快停下!”

    一道嗓音忽的從院門外響起,黃桂枝心頭一顫,下意識的以為是小樓又來救自己了。

    從前挨打時,前方盡是黑暗,而如今,她總是懷抱著希望,等待那唯一溫暖的光亮。

    可頭還沒抬起來,就覺得不對。

    仰起臉一看,映入眼簾迎麵而來的是金小鳳。

    金小鳳剛從信寧縣城回來,一到家門口便聽到了院子裏的動靜,待看清楚是大哥在打大嫂時,她隻覺得有趣,想瞧瞧熱鬧,往院門口奔來,下一眼,卻看到了黃桂枝身上穿著的氅衣。

    這樣好看的衣服,金小鳳隻在別人身上見到過,她羨慕嫉妒,更是不服。

    憑什麽便連黃桂枝這樣的女人都能穿這樣好的衣服,而她金小鳳一身的粉衫顯得如此的廉價又庸俗。

    “大哥,你等一等!”金小鳳拉住了金大成拿著火鉗的手,“你看這氅衣可是上好的料子,打壞了真可惜。你讓嫂子把衣服脫下來給我吧,等她脫了衣服哥你再接著打,打著也更帶勁些。”

    金大成喘著粗氣,瞪了黃桂枝一眼:“還愣著做什麽,沒聽小鳳說的話嗎?還不快脫!”

    黃桂枝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的望著金小鳳。

    都說人心是肉長的,可偏偏有的人心腸比石頭還堅硬。

    見桂枝沒有動,金大成抬起一腳,輕而易舉的把她踹倒在了地上:“你不脫?你不脫那就讓小鳳給你扒了!”

    小鳳一聽大哥發話,立馬蹲了下去,伸手就去解黃桂枝的衣扣。

    黃桂枝手一揮,一把將金小鳳給推搡開了:“這是我的衣服。”

    “嗬喲,還敢還手了?”金大成又是一腳踹在黃桂枝的腰眼上,這一下痛得桂枝眼淚都要出來了,可她一咬唇,硬生生的把將將落下的淚死死的憋了回去。

    “你的衣服?你的不就是金家的?”金大成俯下身,雙手按住黃桂枝,“小鳳,給她扒了!”

    金小鳳從跌坐的地上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嫂子,你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好好的勸你脫,你不脫,反而推我一把,你先對我動手,可不能怪我還手了。”

    金小鳳一邊扯黃桂枝的衣服,一邊伸手往桂枝胸口,大腿上掐去。

    她年紀不大,倒知道哪裏的肉最疼人,每一次都是下的狠手。

    待把衣服剝下來,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隻剩一身褻衣的黃桂枝,金小鳳眼皮一翻,抱住懷裏的氅衣扭著腰就往屋子裏走。

    這衣裳這樣好,白白叫黃桂枝髒了一院子的灰。

    不理睬身後接連響起的抽打聲,推開門,金小鳳撣了撣氅衣上的土,撫摸著布料上繡工精致的蓮花紋樣,喜滋滋的往身上比劃。

    下一瞬一個巴掌結結實實的打到了金小鳳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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