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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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樓!”金小鳳眸光怨毒,喊得聲嘶力竭,“你這是蓄意謀害,我要向裏正告你,判你個斬刑!”
金小樓伸手一扯,將那氅衣從金小鳳身上扯了下來,扔在地上:“我潑的可不是你,我潑的是我自己的衣服,至於你為什麽會鑽到我的衣服裏去,那就要叫明察秋毫的裏正來評評理了。”
“這衣服是你的?”金小鳳抱住胳膊護在身前,“就憑你也買得起這樣好的衣服,我才不信!”
“我今日正要去縣城,你若不信大可跟我一道兒去,查查成衣鋪裏的單據,白紙黑字,看這衣服究竟是誰付的單。”金小樓說著將剪子往金小鳳腳下一扔,“不過,我勸你趕緊燒水洗頭去,不然你這一頭長發,到時候隻得一剪子剪了了事。”
“金小樓,你給我等著!”金小鳳無可奈何,隻得撂下句話,腳一跺,往灶房屋裏走。
……
金小樓剛到信寧,便見到一隊糧草車從街道上往城外駛去。
行軍打仗,糧草皆由各地知縣負責,金小樓徑直往知縣府去,今年收成本就不太好,近來又恰好是多雨季節,糧草往往運到軍營時,就已經受潮發黴了,想必和知縣也在為糧草的事發愁。
剛到和府門口,管家一見金小樓,忙迎了出來:“喲,小樓姑娘,我們老爺心情不佳,正盼著有人能和他吟詩作對,排遣鬱結呢,你來得正好!”
金小樓尷尬一笑:“吟詩作對我不擅長,不過排遣和老爺的鬱結,我倒是有個法子。”
管家一聽眼睛立馬亮了,趕緊帶著金小樓往書房裏走。
和正義正坐在紅木方桌前,一手扶著額,一手翻桌上的書。
金小樓透過朦朧的紗窗看進去,隻見書的封麵上寫著四個大字:《齊民要術》。
齊民要術?這書金小樓熟。
都是搞農學的,再怎麽這麽出名的農科書她還是看過的。
管家敲了敲書房的門,喚了聲:“老爺,小樓姑娘來了。”
和正義眉一皺:“挖個坑,填點土,把蔬菜一層層放進去掩埋好,可以使蔬菜保持水分,如剛摘時一般新鮮,這主意好!隻是……這坑怎麽從信寧移到烏黎江邊去呢?”
嘟囔著隨口問道:“小樓姑娘?什麽小樓姑娘?我不是說過了嗎,不要把那些鶯鶯燕燕往府裏帶,要是被夫人發現了,我可不承認的,到時候全說是你的相好。”
“咳咳。”管家抹了抹額頭的汗,不好意思的望了金小樓一眼,衝屋裏到,“老爺,是小樓姑娘,少爺納妾那日,在正廳裏和老爺說了句詩詞的小樓姑娘。”
“哦,金小桃的妹妹金小樓?”
書房的門撲一聲從裏打開,和正義穿著一身青色襖衣,胡子拉碴的站在門口。
“小樓姑娘快請進。”和正義惜才愛才,對於有才之人,向來以禮待之。
金小樓笑吟吟的衝和正義行了個禮:“和大人可是正為運輸糧草的事發愁呢?”
和正義一怔,緊接著將手裏的書卷放下:“咳,別說這些惱人的煩心事,既然小樓姑娘來了不如和老夫對對詩詞如何?”
和正義為糧草的事煩擾得胡子都長出來了,正好來個有才學的,緩緩腦子。
可金小樓笑著搖了搖頭:“小樓詩詞不行,不過這糧草的事,倒是有辦法。”
和正義哈哈一笑,顯然是沒有當真,一個小女娃談糧草,想來也是些天真之言。
當下,隻是撣了撣衣袖,隨手抽出一卷詩經,眼看便要吟誦起來了。
金小樓苦惱,趕緊接著道:“和大人可是煩心那糧草的儲存問題?近來雨水甚多,行軍打仗戰線又長,隻怕許多糧草運到前線時已然腐爛變質。”
和正義眼眸一亮,他沒想到區區一個小女子竟也懂得這麽多。
當下不再小看金小樓,遂點點頭:“你說的不錯,這問題數百年來沒有解決,十足十的頭疼,戰場上的士兵又累吃得反而還不好,真是惱火。若能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大周還怕打不贏一個區區的南夷?”
金小樓頭一揚:“我有辦法。”
和正義緩步走到桌後,慢慢的坐了下來,看著書房正中挺立而站的金小樓。
用目光期許她接著往下說。
“大人可知道食物腐敗的原因?”金小樓說到,“是細菌。”
“細……細菌?”和正義從未聽過這個詞。
“沒錯,一種我們用眼睛看不到的東西。”金小樓解釋到。
和正義有些猶疑:“既然看不到,那你怎麽知道這樣東西存在?”
“大人你能看到風嗎?”金小樓笑了笑,“你看不到風,卻能看到風過顫動的樹枝,看到飄逸的旗幟,同理,我們看不到細菌,但卻能看到細菌發酵後腐敗的食物。”
“而想要更好的保存食物,便要殺死食物中的細菌,盡量隔絕空氣無菌保存。”金小樓從懷裏拿出來一個出門時準備好的罐頭,“大人請看,這是罐頭,我將食物做熟後用蒸汽高溫殺死了裏麵的細菌,再密封保存,就這樣一個罐頭,最短也能放上三個月。”
“三個月?”和正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的震驚,若是能將食物放上三個月,那軍糧問題可就全都解決了。
“沒錯,大人不信可以試一試。”金小樓將罐頭遞給和知縣,“我這裏有六百個罐頭,你可以先運往軍營,若是士兵們吃的時候罐頭裏的食物壞掉了,我分文不要,另賠你一百兩。可若要是保存完好,這六百個罐頭,我要賣六百兩銀子。”
“一言為定。”和正義盯著手裏捧著的鐵罐子,“這罐頭怎麽吃?”
金小樓回道:“很簡單,拔開軟木塞,在火裏一加熱就行。既方便又營養,還美味。”
“好,六百個罐頭我明日派人來取!”
……
香雪閣外,木芙蓉隨風翻起一層層的紅浪。
閣中,孟廣美舉著把小剪刀剪去了花瓶裏的殘枝,抬頭問一旁侍立的丫鬟:“怎麽樣?”
丫鬟蜀葵忙道:“剛走,她一走,老爺便命人端了個鐵盒子去廚房,說是熱來嚐嚐味道。”
“鐵盒子?”孟廣美有些奇怪,“嚐什麽味道?”
蜀葵搖頭:“不知道,那盒子裏似乎是裝有什麽吃食。”
“哼,吃食?家裏的山珍海味吃多,偏要嚐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孟廣美手一用力,哢嚓一聲,剪斷了一整朵開得正豔的海棠,“叫廚房熱好了先送一份到我屋子裏來。好個金小樓,竟然在老爺書房裏待了這麽久,這金家的女人,真是一個比一個討人厭。”
“是。”
蜀葵趕緊應下,剛要往外走,便聽夫人又道:“將那金小桃叫來。”
不一會兒,金小桃便侯在了門外。
她穿了一身妃色綢繡桃花紋的短褂,下身一條綢褲,手裏還拿著把織紗嵌玳瑁的折扇。
孟廣美瞟了一眼,忍不住腹誹,這村裏來的就是小家子氣,像沒見過扇子一樣,大冷的天了還拿在手裏。
哪知道金小桃一進門便將手裏的扇子向孟廣美遞來:“娘,昨日上街我見這扇子好看,買了回來,特意給娘送來。”
“大冷的天,你送我扇子,是什麽意思?”孟廣美毫不客氣,一句話說得又尖又利,嚇得一旁跟著金小桃的丫鬟撲通一下竟跪在了地上。
金小桃卻笑了笑:“秋天蚊蟲少了,不適宜帶團扇,可帶把折扇在身邊也是不錯的。娘你看,這扇子是沉香木做的,扇起來香風陣陣,既美麗又風雅。”
孟廣美冷笑起來,她是書香世家出生的小姐,自小熟讀詩詞歌賦,又善舞,祖父、父親和哥哥三代中舉,年紀尚輕嫁給了知縣老爺,成為知縣夫人。
她還用一個村裏出來的農女教風雅?
真是叫人發笑。
孟廣美並沒有去接金小桃遞過來的扇子,金小桃伸在半空的手尷尬的收了回去。
“你既是金小樓的姐姐,你可知道金小樓平日裏都念些什麽書,會些什麽,刺繡?歌舞?烹飪?”
金小桃一怔,她沒想到夫人叫自己來竟是問金小樓的事。
隨即搖了搖頭:“她什麽也不會。”
“胡說,你可是在成親那日親耳聽到的,她至少是會詩文的。”
孟廣美淡淡的開口。
金小桃也一直想不通,向來連大字都不識的金小樓,怎麽會突然會了詩文:“興許她就隻會那一句,娘,你信我,我和小樓從小一塊兒長大,她在我家裏隻負責喂豬養雞,哪裏念過書,她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
“這就奇怪了,那她給老爺帶來的吃食又是什麽呢?”
孟廣美正想著,門外蜀葵領著廚娘走了進來。
廚娘手裏端著木盤,盤子裏擱著一個白玉小碗,碗裏是土豆燒的牛肉泥,正熱騰騰的冒著氣,香味順著熱氣飄進了孟廣美的鼻子裏。
“這便是金小樓送給老爺的吃食?”孟廣美招招手,讓廚娘端著盤子走近些。
廚娘忙點頭:“回夫人的話,據老爺說,這叫……土豆牛肉罐頭,正是小樓姑娘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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