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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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兩!還隻是一半!金小桃雙腿像是釘在了原地,再也動不得分毫。

    罐頭?就是那平平無奇的土豆牛肉罐頭?

    那罐頭竟賣了六百兩?

    金小桃咋舌,把手裏的漱盂給丫鬟一遞,自己靠在門廳旁的花柱後,聽著廳裏的動靜。

    “急用?小樓姑娘可是出了什麽事?”和正義一見金小樓如此鄭重,趕忙放下碗筷,關切詢問。

    金小樓看出和正義是真的關心自己,搖頭答道:“小樓一切安好,沒有出事,隻是我看好了響水街上的一間二層商鋪,現下正缺銀子。”

    “原來如此。”和正義點點頭,“那明日,咱們一手給錢,一手取貨如何?”

    “真的?”金小樓喜極,這和知縣還真是爽快的人。

    和正義哈哈一笑:“本來買你那罐頭就該先付錢,不過隻因我們事先說好了規則。眼下既然缺錢,那我們便各退一步,先付你一半,到時候你那罐頭若是出了問題,銀錢可得交還給我。”

    和正義雖不是什麽一方富甲,可三百兩銀子對於他來說,也還算小數目。

    之所以要多說這麽一句,是因為和正義一向講規矩,特別是已經定好了的規矩。做生意就是要誠信,他願意相信金小樓一回,也希望自己的相信不會錯。

    “小樓多謝和大人,明日一早定備好了貨等著大人派人來取。”

    金小樓站起身來,拱手向和正義道謝。

    門廳外金小桃長吸口氣,一手按住砰砰亂跳的心,一手提了衣裙往廊廳走,側頭衝身後跟著自己的丫鬟道:“秋梨,快叫金香來我屋裏,就說我有要事找她。”

    ……

    金小樓提著藕粉桂花糖糕推開了茅屋的門。

    屋內燃了暖爐,熱烘烘的,甫一進去,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剛從外麵沾上的秋霜涼意,一瞬間全消散得幹幹淨淨。

    葉氏已經回去多時了,高琅蹲在後院的灶台前燒熱水,茅屋裏黃桂枝偎在金小樓那張青竹床榻上,抱著麟兒拍撫著,一聲聲教他說話。

    麟兒看著桂枝便咧著嘴笑成一團,口中咿咿呀呀,話沒說出來,反倒吐出來一串泡泡。

    桂枝擷了帕子替麟兒搽幹淨臉蛋,將小小的人兒窩進被子裏,伸出兩根手指,咯嘰咯嘰作勢撓麟兒的癢癢。

    還沒撓到已笑得麟兒咯咯咯響個不停,一大一小兩個人頓時鬧成了一團。

    見金小樓回來了,桂枝忙起身,一手抱起麟兒,一手敲窗,衝後院的高琅叫了聲:“小樓回來了。”

    然後將麟兒往金小樓懷裏送:“麟兒快看,是誰的娘親回來啦?”

    麟兒側過小臉來,左右望,一下看到了旁邊的金小樓,眉眼一下子綻開,像是剛剛露出雲頭的新月,亮燦燦的柔得人心裏發軟,伸出兩個藕節似的小胳膊,便朝著金小樓伸去。

    金小樓忙接住了,把麟兒攬在懷中親了親,手裏的黃油紙包遞給了桂枝:“我特意繞到後街上去買的,信寧縣城裏人人都說這家的糖糕最好吃。”

    高琅正好端了熱水進來,倒了一杯冒著水汽,熱滾滾的茶給金小樓:“娘子快喝下,外麵又冷又寒,喝杯熱茶小心受涼。”

    金小樓接過了本想吹一吹,哪知送到嘴邊才發現茶水的溫度不燙不涼正正好,隨即一笑,衝高琅道:“喏,藕粉桂花糖糕,你一定愛吃,快嚐嚐吧。”

    金小樓看著興高采烈,小孩子一樣拆著紙包等糖吃的高琅,眼眸一眨:“你們一邊吃糖,我一邊說一個好消息!”

    高琅率先拿出一塊糖糕來,那糖糕白白的,像是一塊雪膠,表麵上又沾著些黃澄澄的桂花,剛一拿出來,就碰得滿鼻子的香。

    他掰了一半,往金小樓嘴邊送去。

    金小樓笑嘻嘻的一張口,桂花和著藕汁的香甜氣一股腦的湧進口中,這個高琅,仿佛是把一整個秋天釀成了糖糕送了進來。

    桂枝也掰了一小塊,瞬間從嘴巴甜進了心裏,也不知道是這糖糕真這樣好吃,還是因為有他們在身邊,自然而然就甜了起來。

    桂枝看著眼前的三人,金小樓抱著麟兒,高琅站在她們母女身邊,低著頭喂小樓糖糕,麟兒揮動著小手,想要抓住從自己眼前飛過的,香噴噴的糕點,三個人都笑著。

    這個高琅,人雖傻,卻是真心實意的疼小樓的。

    比起自己……桂枝輕輕歎口氣,和一個不愛自己的正常人艱難度日倒不如和一個全心全意在乎自己的傻子在一起。

    也不知哪裏來的風,吹起桂枝額上的發絲,擾得她眼睛癢癢的,剛想揉一揉,便聽金小樓開口道:“明日和知縣便來取罐頭,同時會給我們三百兩銀錢,待我一拿到錢便去將響水街上那二層小樓盤下來。”

    話音一落,金小樓水潤潤的眸子向著桂枝看過來:“桂枝,到時候我們就搬家,搬到縣城裏去,你再不用和金大成住一塊兒了!”

    桂枝的眼睛更癢了,輕輕一眨便落下一滴淚來:“小樓……你……”

    話還未說完,砰的一聲,茅屋的木門被人從外狠狠踹開。

    蕭索凜冽的寒風夾雜著男人憤懣的話音撲麵而來。

    “裏正大人,我沒胡說吧!這可是金小樓一字一句親口說出,大人可聽清楚了?”

    屋外金大成和金磊正一左一右站在裏正身邊。

    金小樓還未分辨出金大成的用意,便聽他又接著道:“這金小樓,自從與我們金家分家後,便懷恨在心,想著法兒的禍害我們家。這回她可是打起了我媳婦的主意,千方百計教唆桂枝離家不回,裏正大人,你可得給我做主啊!”

    裏正抖了抖長衣,往茅屋裏進,掃眼一看四周後,目光落到金小樓身上,慢慢開口:“小樓,你可要辯解?”

    金小樓把麟兒往高琅懷裏一塞,衝裏正拱了拱手:“裏正你來得正好,我剛想找你去,桂枝有意和金大成和離,還請裏正做主。”

    “裏正大人您聽聽!”金大成立馬叫囂起來,“和離?咱們村有過和離的先例嗎?這金小樓是鐵了心不讓我們金家安生,成心要我金大成丟臉!”

    金磊也開腔道:“裏正大人,大成可是我們金家獨苗,他就桂枝這一個媳婦,小樓做的這不是讓我們金家斷子絕孫的事嘛!”

    裏正眉一揚,嗓音立馬嚴厲起來:“金小樓,你可知罪?教唆婦人不守婦道可是要受苔杖的!”

    苔杖,金小樓知道這個刑法,將女子拉到大庭廣眾之下,剝了褲子用棍子棒打其屁股。

    在古代杖死是小,失節事大,在眾人眼前露出屁股,已經是極大的恥辱,可謂清白不保,尋常女子要是受了苔杖,第二日便會自盡以證清白。

    桂枝一聽到苔杖二字,臉色立馬便白了,趕緊奔了過來:“沒有人教唆,小樓沒有教唆,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是我要離開金大成,不關小樓的事。”

    金大成陰毒的眸光頓時緊緊盯著黃桂枝,桂枝不敢看金大成的眼睛,垂下了頭,隻是盯著自己的鞋尖。

    金小樓拉住桂枝的手,昂起頭:“裏正,金大成向來毒打黃桂枝,心情不好打,喝醉了也打,打得桂枝遍體鱗傷,昨日我們剛請了鎮上的大夫來診治,大夫說再這樣下去,桂枝會沒命的。”

    金小樓上前一步,眸光灼灼:“裏正,即便丟了桂枝一條命,你也不讓他們和離嗎?”

    裏正皺起了眉頭,他看向桂枝,從她蒼白的臉移到脖頸處,衣領遮蓋著淡淡青紫的傷害,這樣的傷痕手背上也有。

    裏正知道金大成要打媳婦,不止金大成,這井口村裏又有幾家男人不打自己女人。

    清官難斷家務事,夫妻嘛,床頭打架床尾和,哪裏聽說過有人因為挨打就主動要和離的?

    “可以和離,隻是和離是要夫婦二人同意,由男方簽了放妻書才行的,金大成你可願意?”裏正知道,金大成定然不願意。

    果然,金大成手一擺:“不願意,絕不和離,黃桂枝你死了這條心吧,你這一輩子都得跟著我金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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