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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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孟廣美在夫人小姐麵前美言,山記成了信寧城中最受追捧的飯館。

    一時間響水街上的其他館子人氣蕭索,而山記一樓座無虛席,二樓更是一日隻接待三桌,即便花了重金也得乖乖等預約。

    每晚周書禮抱著賬本在櫃台前算賬時,都得驚歎於山記的日進鬥金。

    這日,山記剛剛打烊,周書禮已翻開了賬本,撥弄著算盤珠子細細算賬。

    天色愈加昏暗,黃桂枝端著油燈放在了櫃台上,在硯台裏添上了墨,陪著周書禮站在一塊兒,幫著他清點一日的進賬。

    周書禮揮毫潑墨寫得一手好字,為人卻是有些羞赧,見桂枝在身邊紅袖添香,更是滿臉的不好意思,隻顧著低頭算賬,一邊算一邊竊喜。

    嘴角越揚越高,最後竟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桂枝識字,卻不懂算數,見周書禮算著算著竟笑了起來,以為是進賬可觀,也跟著歡喜,一把扯住了周書禮的袖子忙道:“怎麽樣?”

    周書禮腦子裏想的盡是黃桂枝,一聽她問怎麽樣,自然而然的以為是問自己覺得她陪在自己身邊怎麽樣,脫口便接話:“很好很好。”

    桂枝激動得小臉通紅:“很好很好是多好?”

    前幾日桂枝和小樓又去了一趟信寧,與孫木匠夫婦商定建農場的事,雖然知道山記收益可觀,卻不知道究竟是多少。

    周書禮聽桂枝追問,臉更是紅得不行,可氣氛又烘在了這兒,聽到他的耳朵裏,似乎是桂枝在與自己撒嬌。

    扭捏著背過了身去,又伸過一隻手來,捏著毛筆,在台麵的白紙上,畫了一豎,又在旁邊畫了一連串的圓圈,直到快畫到白紙外邊去了,才罷手。

    黃桂枝愣了愣,這一連串的鬼畫符是什麽意思?看字不像字,看畫又不像是畫……

    “你不懂了吧,這是小樓教我的,叫做小寫數字。”周書禮將紙遞到桂枝麵前,指了指前邊的一豎,“喏,這是一。”

    金小樓也是在周書禮第一日算賬時,看著賬本上那複雜的用漢字大寫的金額時,才忽然意識到,這個時代的人還從未見過阿拉伯數字。

    於是她當即便教了周書禮小寫的數字和簡單的加減乘除,又默寫了一張九九乘法表教給了他。

    現如今周書禮雖還未運用的很熟練,但用算盤配合著簡單的數字運算,已經將算賬需要的時間,縮短了一大半。

    有好幾次周書禮都覺得,金小樓若是男兒身,一定能高中狀元,成為國之重臣。

    那將是整個大周的幸事。

    周書禮悄悄抬頭看了一眼桂枝的神色,見她麵容燦爛若雲霞,更是心情蕩漾,跟著指了指後邊的圓圈:“那是零,小樓說一後邊跟著的零越多,數字就越大,喏,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千萬,億,億過了是兆,後邊是億兆,那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樣多了……”

    這話一出,嚇得桂枝心都快跳停了,這是多麽龐大的數額,桂枝想都不敢想,卻又是滿腹的疑惑,她不會癡人說夢,即便山記日進鬥金,也不可能在一日內賺得這麽多的銀子,正想問,便聽周書禮又開口了。

    “桂枝,你便是這樣好。數都數不清的好,和天上的星星一樣,又明亮又迷人。”

    周書禮不敢看黃桂枝,低著頭,用手扣著衣衫上的盤扣,好半天沒聽見桂枝出聲,這才抬起了頭來。

    哪知身旁竟空無一人。

    桂枝滿懷期待,等著周書禮告知自己飯館賺了多少錢,哪知道等半天卻聽他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迫不及待地抱著賬本便跑去了後院找金小樓。

    這才清楚了,僅僅今日山記便賺進了五十兩銀子,算起來,這幾日一共賺了兩百兩,是別家店鋪小半年的收益。

    桂枝激動得小臉通紅,竟高興得一把抱起金下來來,連轉了數圈,直到高琅衝進來,像小孩子搶西瓜一樣,將金小樓從桂枝那裏搶了過來,抱進了自己懷裏。

    金小樓無語,這高琅現如今是越來越小心眼了,連桂枝的醋也要吃。

    ……

    金小樓早已將銀子送到了孫家。

    在裏正的支持下,井口村裏大部分的村戶都將田地租了出來,一時間村子裏如火如荼的改造建設了起來。

    田地和家禽家畜皆收起來統一管理,男人們為修葺牲畜和家禽的棚架,前前後後忙得不可開交。

    女人們不用喂養家裏的豬了,新的活計還沒安排下來,倒是有空閑時間,坐在村口的井邊說些家長裏短。

    周氏扛著鋤頭正打跟前路過,便聽到有婦人碎嘴的聲音傳來:“金家也是該報應,為了十兩銀子賣了自家親外孫女。哪曉得金小樓是真出息,賺了大把的銀子不說,還拉著鄉親鄰裏一起發財,偏偏一文也不給他們金家。”

    “可不是,現如今金家僅有一個男丁,金小樓又發了話不用他家田地,大片的田耕不完,連女人也得扛起鋤頭下地幹活去,可造孽喲。”

    最後這句,那婦人扯開了嗓子,明擺著就是說給周氏聽的。

    金家原本在井口村難纏又難惹,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們家有三個兒子,一個孫子,誰家男人多,誰家便能挺直了腰板說話。

    可現下,金磊被拉去充了軍,金壽和媳婦一起跑了,金大成更是一命嗚呼成了枉死鬼,金家就隻剩下金順一個男人,金順還是個軟包子,誰都能捏兩下不說,裏裏外外屁也不敢放一個。

    便連脾氣最急的周氏,聽到這人前奚落的話語,頭也不敢抬一下。

    周氏死了兒子,又沒了丈夫,徹底沒了倚靠,人一下子老了十歲不止,縮著脖子跑了過去,將那些難聽的話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直到回到金家,這才將鋤頭一撒,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屋子裏,徐氏正在給吳氏捏肩。

    吳順碧一聽見外邊的哭聲便心煩的皺起了眉,臉一沉怒喝道:“你在給我哭喪了嗎?我可還沒死呢!”

    周氏嚇了一跳,趕緊閉住了嘴,抹幹了眼淚往屋子裏去。

    剛推開門,吳氏見到周氏那一雙腫泡泡的眼睛,更是來氣,抓起背後靠著的棉枕朝著她扔了過去。

    周氏躲也不敢躲,任憑枕頭扔在自己身上,然後苦聲道:“娘,你可知道,外邊那些人都笑我們呢!金小樓那狗東西,花點散碎銀子便將那些人的心皆籠絡了過去。”

    周氏越說越氣:“我可真是恨!當初她還在我們家的時候,我明明有那麽多法子整死她!”

    “行了!”吳氏有些不耐煩,“你就是太蠢……”

    說到這兒,吳氏難得的長歎口氣,她的三個兒媳婦,聽話的吧不中用,中用的心又太狠,那個狼心狗肺的柳玉燕才該早早吊起來打死了她!

    “金小樓不就是會賺兩個錢嗎?”吳氏眼一翻,“打斷了皮還連著筋,她金小樓再怎麽翻,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不管怎麽說,她也是我的外孫女,她賺的銀子到頭來,全得進我的口袋!”

    “娘,你的意思是?”周氏瞪大了眼。

    吳氏陰測測的笑了:“這麽多日,她也賺得差不多了,明日我們便去要錢!”

    “娘,她可是一向不待見我們,怎麽可能給我們錢。”徐氏忍不住插話。

    往日,這種時候,徐氏從來不會開口說話,即便開口,也隻會得到其他人的白眼。

    可現在,她與往日大不相同了,這個家隻能靠她的男人不說,她的女兒還是知縣府的少夫人,那是官爺也得給三分麵子的。

    果然,吳氏不僅不生氣,反而寬慰起來:“到時候你們倆在後邊跟著我就行了,這銀子一要一個準,除非她金小樓不想開門做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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