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粉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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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清河他是個瞎眼瘸腿的廢人,你還年輕,難道非要一輩子在這棵歪脖樹上吊死?”

    在屋裏環視一周,房間地方狹小,床板也窄的隻能躺下一人,桌麵上放的也是女子常用的物件,沒有半點男人呆過的痕跡。

    王佑卿心裏生出了一個猜測,這個猜測他激動地渾身緊繃,原本白淨的麵皮漲得通紅,興奮道:

    “你是不是沒跟楚清河圓房,否則為什麽不住在一起?”

    薛素聽到這話,不由暗暗叫糟,夫妻倆成親半年還沒圓房,可不是什麽好事,不是男方有毛病,便是女子出了問題,一旦傳出去的話,她跟楚清河可就沒臉再在安寧村繼續呆下去了。

    張了張嘴剛想解釋,就聽到院子裏傳來一陣腳步聲。

    透過大開的窗扇掃了一眼,見高大健壯的獵戶手裏拖著一隻麅子,一瘸一拐地往籬笆院兒走來。

    “王秀才,你快點走,千萬不能讓楚清河發現了。”

    男人麵色陡然一變,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薛素竟然這麽狠心,質問語調提高不少,咬牙道:

    “素娘,你明明對我動了心,為什麽要將我趕走?”

    老房子的門板破舊,為了節省木料,隻有薄薄的一層,根本不算隔音,站在院中的健壯男人聽到小屋的動靜,不由眯了眯眼。

    薛素恨不得用手直接撕爛了王佑卿的嘴,她心裏早就恨毒了這個男人,沒有一絲一毫的情誼,要不是礙於王家在安寧村是富戶,她哪裏還用跟這種人虛與委蛇?

    “反正你得離開,以後也別再來。”

    留下這麽一句,薛素推開房門直直往楚清河身邊走去,幾步來到那人跟前,也不嫌棄他身上濃鬱汗味兒衝鼻子,踮起腳尖捏著袖口給他擦汗。

    哪想到小手還未碰到男人帶著絲絲汗意的額角,纖細手腕就被鐵鉗似的大掌死死捏住,薛素疼的悶哼一聲,清瘦小臉露出了難以掩飾的痛苦,惱怒道:

    “楚清河,你這是做什麽?”

    手腕上的疼痛好像被針紮似的,薛素眼眶發紅,剛想繼續斥罵,卻冷不防掃見楚清河露在外麵的脖頸上迸起的青筋,以及陰鬱扭曲的神情。

    明明這人應該是個老實本分的性子,此時此刻為何會這般滲得慌?

    瘦小的身子輕輕顫抖,薛素不由發慌,心裏升起了一個不好的聯想:

    他、他不會發現王佑卿了吧?

    想起這個可能,薛素暗自將王佑卿罵了千遍萬遍,那畜生前世裏將她害死,這輩子又斷了她的活路,她是造了什麽孽?

    楚清河並沒有開口,即使眼瞎目盲不能視物,他也知道屋裏的男人並沒有離開。

    這幾日薛素比先前安生了許多,一改那副令人不齒水性楊花的德行,不再跟王佑卿勾勾搭搭,哪想到不過是上山打獵的功夫,這二人便急不可耐的到了房中私會,指不定會做出怎樣不堪入目的事情。

    楚清河心頭怒火翻湧,他雖然不在乎薛素這個女人,但兩人到底也是拜過堂成過親的,就這麽明目張膽將綠帽子扣在他頭上,真是好大的膽子!

    越想越怒,他整個人就跟失去理智的野獸一般,結實的胸膛不住起伏著。

    薛素咬著嘴,心裏又恨又氣,不過女人也是個要臉麵的,不想再讓外人看了笑話。

    空著的手扯了扯楚清河的袖口,她忍著疼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咱們去大屋,我跟你解釋……”

    楚清河根本不願意相信女人的花言巧語,不過想到還藏在小屋中的王佑卿,他眯了眯眼,不動聲色的點頭。

    飽受磋磨的手腕終於被放開,薛素輕輕揉捏著通紅腫脹的皮肉,餘光掃見被扔在地上的麅子,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這隻麅子脖頸處被弓箭射穿了個窟窿,箭已經拔了下來,殷紅的鮮血在傷口處凝聚在一起,麅子還沒死透,時不時輕顫幾下。

    楚清河走在前,薛素跟著他進了大屋,將屋門仔細闔上,這才小聲道:

    “剛剛我在家裏頭睡了一覺,哪想到王佑卿會突然翻過了籬笆院兒,直接闖到房間裏,若不是你回來了、”

    說這話時,薛素氣的渾身發抖,死死咬緊牙關,那股怒意不似作假。

    楚清河雖然是個瞎子,但那雙鷹眸卻瘮人的很。

    隻聽男人冷笑一聲:“王佑卿是你的奸夫,現在他出現在你房裏,隻說一句不知情就想將事情蒙混過關,薛素,你是不是真以為我是個傻子,任你擺布?”

    深吸了一口氣,薛素知道楚清河正在氣頭兒上,自己三言兩語肯定並不能輕易消除他的懷疑。

    一把抓著男人的大掌,放在了自己左手腕上。

    “你摸摸,這是守宮砂,我小時候娘用守宮的血點的……”

    薛素隨口胡謅,她手腕上的那顆粉痣是在重生之後才出現的,根本不是什麽守宮砂,畢竟農戶不像那些高門大戶一樣講究,會用守宮砂來驗證女子是否是完璧之身。

    此刻薛素不過是欺負楚清河什麽都看不見,拿粉痣糊弄這人一回。

    反正她這輩子又沒跟王佑卿做出那種不要麵皮的醃臢事兒,即便撒了謊,應該也不算什麽大罪過。

    心裏這麽想著,薛素還是有些忐忑,懷裏好似揣了隻兔子似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生怕楚清河不信自己,將她休了。

    不過轉念一想,楚清河隻是個山溝溝裏的獵戶,也沒有多大的見識,怎能分辨出她是否撒謊?

    常年彎弓搭箭的手指粗糙極了,兩指撚弄搓揉著那顆粉痣,薛素見自己手腕被掐的紅腫一片,有些不自在道:

    “你都摸到了守宮砂,難道還不信我?”

    粉潤舌尖舔了舔幹澀起皮的嘴唇,水汪汪的大眼直直望著楚清河。

    哪知這人根本沒有開口的意思,指腹還在薛素腕間摸索,根本沒有鬆手的意思。

    “夫君,王秀才表麵上看著人模人樣,實際上根本不是什麽好東西,前些日子就想輕薄於我,要不是我反應快,找個借口逃脫了,他指不定還會做出些什麽……”

    薛素開口說著,雙目如同泉眼般,淚珠兒劈裏啪啦地往下掉,抽噎的聲音聽在耳中,甭提有多可憐了。

    要是換個男人,肯定會被女人這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打動,心軟之下也就不再追究。

    但站在薛素麵前的是楚清河,一個雙目失明的瞎子,他看不見女人流淚的可憐模樣,剛毅的臉上帶著譏誚:

    “你是說王佑卿糾纏於你,難道你從來沒有生出過別的念想?”

    薛素剛想稱是,但在看到楚清河似笑非笑的麵容時,她尾椎骨升起了一股涼意,緩了好一會才道:

    “最開始我是被那畜生的花言巧語給騙了,但及時清醒過來,也沒有做出什麽不能挽回的事情,夫君,我知錯了,你原諒我一回好不好?”

    楚清河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在房裏站了一會,便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薛素盯著男人的背影,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剛進了院子,她忍不住往小屋的方向瞟了幾眼。

    “王佑卿已經走了。”

    “你怎麽知道?”

    薛素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楚清河就是個瞎子,剛剛還跟她一起呆在大屋裏,按說也沒見著王佑卿,怎麽能知道那人走是沒走?

    “不信你去看看便是。”

    說著,男人彎著腰,拖著麅子的一條後腿,將它拿到了倉房裏,吊了起來。

    薛素放不下心,便走到小屋掃了一眼,房中空空蕩蕩沒有一絲人氣,也不知姓王的究竟何時離開。

    那隻麅子倒也健壯,拿到涇陽城裏估摸能賣上四五兩銀子,家裏頭的米缸早就見底,三人身上衣裳也有些破舊,薛素方才還為沒有銀錢發愁,沒想到楚瞎子竟然這麽本事,替她解了燃眉之急。

    楚清河腿腳不便,平日裏除了去後山打獵,根本不會輕易出門。

    次日一早他便將麅子交到鄰居陳山手裏,夜裏陳山回來,拿著五吊錢進了屋。

    涇陽城是大地方,可比安寧村這種窮鄉僻壤強得多,老陳家是做豆腐的,陳山每天早上都會推著板車進城,一塊豆腐賣兩文錢,他能說會道,一日賣出幾百文,可比土裏刨食兒的農戶強得多。

    楚家還剩了些苦丁茶,薛素泡在壺裏端了上去,給兩個男人分別倒了一碗。

    這苦丁茶顏色深濃,味道比起藥湯還澀口三分,薛素最不愛這股味兒,總覺得跟喝膽汁似的,偏偏農家沒有什麽下火的好物,便用苦丁茶來充數。

    陳山瞟了一眼薛素離開的背影,湊到楚清河身邊,壓低聲音問:“楚哥,嫂子最近好像變性子了,以往我來這,她掃都不掃一眼,今日竟主動送茶過來,還真是不同了。”

    楚清河喝了一口茶水,也沒將陳山的話放在心裏,隻隨便敷衍過去。

    等到人走後,他手裏拿著錢往屋裏走,在經過女人住的小屋時,腳步頓了頓,半晌之後,楚清河敲響了薛素的房門,門一打開,道:

    “家裏柴米油鹽都需要銀子,銀錢雖不多,但儉省些用也能挨到入冬,這些時日若是再打到獵物,便給你們做幾件新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