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就不信,自己休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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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東風回神,收斂起怒意安撫太妃道:“此事兒臣自有主張。傅氏畢竟丞相嫡女,休她須名正言順。”
謝太妃皺著眉頭,還不夠名正言順麽?
“何況,丞相因傅書娶王惟馨一事已惱上王府,若再添上傅氏這筆,丞相又當如何?再說玨兒這會兒黏傅氏黏得緊。”賀東風一再解釋。
謝太妃還是聽了最後那句才放下此事的。
“那你看著辦罷。你與傅氏已錯三年,如今當斷則斷,萬不可重蹈覆轍,於你於她都非好事。”
賀東風點點頭:“兒臣明白。”
傅忠說他是與那女人是錯配,母妃也說他與她錯了三年,曾經他也如此認為,然而……
不就是休掉一個於他而言不再有價值的女人,他為何猶豫至此?他不再是以前那個殺伐果斷的賀東風了,倒變得婦人之仁。
一個女人而已,他就不信,自己休不了她。
等母妃走了,賀東風一個轉身回書房,當即鋪紙研墨。
朝雨瞧了,還以為主子有重要的文書要給誰,然他落筆卻是“願妻娘子相離之後,重梳嬋鬢……”
這啥?休書?朝雨瞪大了眼睛,爺終於要休傅氏。然而這字寫得,前麵落筆多有勢啊,咋越到後麵越虛晃,特別是到了最後“一別兩寬,各生歡”的時候,爺是當他自個兒拿的是劍而不是筆麽?眼瞧著再一個“喜”字就完事兒,爺卻遲遲未落筆。
朝雨不敢提醒,也不敢打斷。主子近來陰晴不定,他與輕塵都覺得,爺是不是被傅氏給迷惑了心誌,不然緣何屢因傅氏而變得奇怪?
就在朝雨還在想那個“喜”字啥時候才能寫出來時,賀東風終於定下心神,寫完整封休書。
朝雨見他似雨過天青,上前道:“爺,屬下拿給傅氏?”
賀東風將筆擱好,猛瞪朝雨一眼:“巴不得本王休了她?”
“爺,屬於不敢。”這真是天大的誤會啊,朝雨急得跪下。
都說不敢,卻都盼著他休她。
賀東風一掌拍到案子上,將那封休書攥成一團扔了。
朝雨又不懂。這休書都寫好了,卻不給傅氏,難不成,爺對傅氏有心挽留?可傅氏已被貶為婢了啊,爺難道就讓她一直當奴婢?
賀東風垂眸,又鋪了張紙:“傅氏如此蠢,本王定要一筆一劃寫好了,讓她看個清清楚楚。哼。”
傅氏再蠢也識方才那封休書上的字吧?人是相府大小姐哎,又不是粗鄙不識字的村婦。朝雨哭笑不得,爺,人可是跟您當了三年夫妻啊,若連您的字都認不得,那才叫見鬼吧。
而此時的千夙,突然打了個噴嚏。
傅忠見她身穿低等的婢子粗衣,若不是那張貌美的臉,已與普通丫鬟無異,他不禁心疼。這就是他的嫡女,他一直忽略的嫡女。被欺負刁難至此,他卻到今時今日才來管。
千夙最怕人家用可憐的眼神看她,活像她斷了手斷了腿似的。
“廚房的活兒不多,不累。權當學廚藝了。”
傅忠又是心酸又是難過。活了一把年紀,辨得了朝堂忠奸,卻發現不了身邊誰是人,誰是鬼,枉他還是百官之首。
如今正妻曹氏一門心思要離府,女兒也不願多搭理他,算不算另一種妻離子散?
傅忠一下攥住女兒手腕:“走,跟爹回去。爹就是沒了這張老臉,也得求賀東風把你放回家。”
千夙手腕上有一道鞭痕,被攥緊了疼得她臉都白了:“爹,先放手。”
傅忠這才發現不對勁,掀開她衣袖發現一道綻開皮的傷,當即氣得胸口悶疼:“是不是姓賀的傷了你?”
“不是,是你寶貝兒子傅書。”千夙也不指望這所謂的爹會為了她,而找傅書算賬。
傅忠大驚,一張老臉先是變青,再是變紅,最後變白,可謂精彩紛呈。
然而千夙沒時間跟他敘舊,隻用又冷又毒的語氣道:“傅書如今要娶那王惟馨,是他咎由自取。你兒子什麽德行就不用我多說了。爛鍋配爛蓋,王惟馨配你兒子正好,省得去禍害別家的女兒。”
傅忠從未聽女兒說過如此毒的話,一時愣住。
千夙卻沒停下,繼續往下說:“我這一身的鞭傷,拜傅書所賜。你也別怪我不顧姐弟情義,要送衙門還是私了,你選吧。”
傅忠後退了兩步,定定看著女兒。此刻竟發現,女兒那般陌生。
“怎麽,爹這是怕了?”千夙冷笑著:“你若想我給他留點臉麵,那就私了。要麽一鞭抵十鞭,要麽一鞭抵十兩,如此便可兩清。”
“你!”傅忠既覺她狠,又覺她可憐。說到底,還是那不肖子做得太過分。然讓千夙回報傅書鞭子,傅忠擔心傅書會撐不住。他緩了緩心裏的震驚,這才安撫道:“爹會讓他給你個交代。”
膠個屁的袋啊,膠袋!能動手誰要跟那慫貨廢話!
“弟弟馬上大婚,想必爹也不想橫生枝節。這樣,明日你讓傅書來還債,我抽完他鞭子還有些時日給他恢複袪疤,送進洞房也不至於難看。”千夙涼涼地說道,似乎抽人鞭子跟吃飯睡覺一樣簡單。
傅忠險些站不穩,她竟連親爹的麵子都不給。還真跟那賀東風一樣囂張。
“千夙……”
“爹別說了。明日要麽見到傅書,要麽見到銀子。不然我就報官了。人證物證我手裏都有,不信就試試看。”千夙說完這最後一句就跑了,留傅忠在風中淩亂。
下人們吃完飯後,千夙拉著花容雲裳悄悄藏在園裏一個幽靜角落。
兩塊假山成了天然屏障,千夙跟她倆說:“等會兒給我數數身有多少痕子。一個點都不能放過,懂了嗎?”
花容雲裳吃了一驚:“主子這是?”
“明日丞相就要來賠我錢了,一個傷痕抵十兩。你們別數漏了。”千夙肩上、手臂和後背最多痕子,腿上也有一些。
她背過身去,緩緩鬆開袍子,接著是裏裳。
花容看著主子雪背上布滿的印子,哽咽了。雲裳的眼淚不住往下掉。一個痕子抵十兩又如何,主子這還能恢複嗎?
“別哭啊,快數數,等會兒連我腿上的一並數了,少一個都不行。”千夙有氣無力道,眼皮已經耷拉著。
午後沒有一絲風,隻有蟬鳴聲,千夙已經趴在那石塊上閉著眼。
花容見她睡著,不忍吵醒她,隻吩咐雲裳道:“你在這兒看著,我去取把扇子來,給主子扇風。趁這會兒廚房少活兒,讓主子多睡會兒。”
雲裳點點頭,數完了千夙手臂和後背的痕子,小心地給她披上外袍,又蹲下去,輕輕地卷起她的褲腿來。
“二十四、二十五……”
賀東風本該午憩,不知是熱的還是心煩,他如何都睡不著,索性走走。沿著主院的小徑一路走,穿過花園和荷塘,竟差不多到了下人的院子。
下意識轉過身去,他沿另一條分岔的小徑走,走著走著,卻聽到假山後頭有人聲。
賀東風眯著眼靠近那假山,當見到裏頭的千夙半趴著,露出渾圓肩頭和腿時,他沉了臉。然而她身上那些痕子又讓他覺得刺眼。
“你在做何?”
雲裳冷不防被嚇到,欲尖叫時卻見到王爺已站在主子身旁,也不知他是什麽時候繞進來的。
“傅、傅氏讓奴婢給數數身上的痕子。”雲裳硬著頭皮道。
賀東風挑眉,這女人數清這些痕子幹嘛?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他又問雲裳。
雲裳不太確定這事能不能告訴王爺,萬一主子不讓說的話,豈不是壞了事?她索性撒了個謊:“藥,不太夠,她讓數清了,再去外頭買些。”
藥不夠用?他不是吩咐了讓大夫給她拿藥?
“你去大夫那兒取藥,說是本王讓給的。”
“是。”雲裳行禮就要走。不過,不喊醒主子麽?王爺會不會趁主子睡著,打主子?
賀東風見她還杵著:“還不去?”
雲裳隻得匆匆跑了,半路上撞到取扇子來的花容,跟花容說了一番,還說怕主子被王爺給打了。
花容點點她的頭:“你啊,木棍不通風。爺將你使開,你聽話便是。爺若要打主子,又何須避著你?”
看來啊,主子很快就能恢複妃位了呢。
賀東風坐在石塊邊上,瞅著這女人睡得正酣。天氣熱,她額頭、脖頸間都沁了層薄汗,他下意識取出帕子,就這麽幫她拭了汗。
等他回神,才覺震驚。他一定是瘋了。
千夙睡了個舒服的午覺,眼睛還沒睜開,就糯著聲問:“數完了麽?有多少啊?”
賀東風冷著臉睇她。他也不知自個兒幹坐在這兒是為何。該死的女人,衣衫不整趴在這兒,是想引誘誰!
千夙沒聽到回應,想爬起來,手腳都有點麻了:“花容扶我一下,麻了。”
賀東風不動聲色地伸手,將她攔腰抓起來。
此時千夙方覺得奇怪,花容力氣這麽大?猛一睜眼,她整個人如石化:“你你你!”
下意識往自己身上一看,外袍險險披著,跟沒披一樣,裏裳扯開,露出大片雪白,褲腿還沒挽下來。
臥了個大槽的,賀渣渣看了多少?她嘩一下將衣裳揪攏。
賀東風嗤笑:“本王如何?又不是沒瞧過。”
然她下一句卻讓他笑不出來,氣得想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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