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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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含真帶著張媽去後院時,經過二門,見到那裏擠了一堆人,有些意外,雙腳就停了下來。
這是連通內外院的二門,平日裏有人看守,也是正常。但今日守在二門旁的,卻是京城侯府來的人,兩個跟車的婆子,兩個長隨,皆是身強體健、腿腳有力之輩。而在距離他們不遠處,還站著兩個麵生的婆子,想必是二房的人。這兩個婆子正與先前露過一麵的門房說話,邊說邊用怨忿的目光掃視守門的人。而後者也一臉不屑地看著他們,雙方顯然相處得並不和睦。
守門的婆子瞧見秦含真過來,臉上忙換了笑容,上前一步行禮:“三姑娘來了?三老爺和三太太早就等得急了,打發人來問過兩遍了呢。”
秦含真點點頭,看一眼二房那三個人,小聲問那婆子:“這是怎麽了?你們剛才吵架了嗎?”
其中一個婆子瞥了那三人一眼,不以為意地笑笑:“三姑娘不必擔心,這裏有我們呢。”卻說得不明不白的。
倒是另外一個婆子老實些,坦率地告訴秦含真:“吳公子叫我們守在這裏,不許他們到內院送信。方才安五爺回來,他們就要往內院跑,我們攔住了,就吵了一架。”
秦含真恍然大悟,原來是吳少英做的手腳。表舅真是算無遺策,想得太周到了。秦安剛回來,事先對何氏所作所為一無所知,要是讓何氏搶先一步,說不定她會顛倒黑白,為了給自己辯解,把汙水反潑到別人身上去了。攔著二門,不讓外院的事傳到內院去,何氏來不及趕到,秦安才能在第一時間知道事情的真相。過後就算何氏再滿舌生花,把死的說成活的,把黑的說成白的,秦安也有了第一印象,沒那麽容易被她哄過去。
秦含真就放了心,雖然她先走一步,但有表舅在秦安身邊,也不怕秦安犯了糊塗。對何氏的處罰就該早日定下,免得夜長夢多。她與祖父祖母到大同來,可不是為了來跟何氏鬥智鬥勇的。先看望一下二叔與梓哥兒,完事了,他們還要上京城去看她那便宜父親秦平呢!
想到這裏,秦含真也不理會二房那三個人還在目光不善的盯著她們瞧,徑自進了二門。
秦家二房這座宅子,雖然並不是很大,但也是個三進的格局了。前頭第一進是外院,有客廳、客房、車馬棚等;第二進是主人所住的內院,正屋三間,並兩間小耳房,是秦安與何氏的住處,東廂是梓哥兒帶著奶娘住,西廂是章姐兒的地方;至於第三進,其實是一排數間屋子,除去一間做了廚房,其餘都是下人的住處。
秦老先生一家來了,自然沒有理由住在客房或是後院的仆役房,但他們也沒有搬進正屋去。
不知是什麽原因,正屋雖說是屬於秦安與何氏夫妻共有,但秦安常年混在軍營,在家的時候不多,他們二人並不是住在一個屋裏,東屋的書房是秦安的,西屋的臥室才是何氏的閨房,夫妻各人的東西也都是各自安放,與一般夫妻大不相同。秦老先生與牛氏無論搬進東屋還是西屋,都有些不妥。去了東屋,兒子秦安回來就沒地方睡了,去了西屋,老兩口心裏膈應。他們便索性在孫子住的東廂安頓下來。
東廂房三間,地方其實也挺大的。雖說臥室擺了張小床,隻夠住一個梓哥兒的,但暖閣裏盤了張大炕,睡上祖孫三個綽綽有餘,還能容奶娘與幾個丫頭在旁邊打地鋪。
秦含真並未跟著祖父母住東廂,而是被安排去了西廂。那裏三間屋子,分別是小花廳、臥室與書房,隻住了章姐兒一個,寬敞得很。
但章姐兒顯然並不這麽想。
她方才在長輩麵前,表現得十足嫻靜知禮的大家閨秀一般,遇上春紅夏青帶著秦含真的行李,前來布置房間,要把她的屋子分出一半來給秦含真,她就不幹了,不但命丫頭攔著春紅夏青二人,丫頭攔不住了,她還親自跳出來罵:“你們這些壞蛋!這裏是我的家,你們憑什麽占我的屋子?快給我滾出去!”
春紅素來就不是個省心的,又出自京城侯府,本來就有些看不起侯府在西北這一支族人,更何況她已經聽說了風聲,知道章姐兒不過是秦安妻子跟前夫的女兒,並非秦家骨r?當下也露出了冷笑:“陳姑娘,你這話可就說得不對了。這裏怎會是你的屋子?這裏明明是我們秦家安五爺的宅子,不過是借給你這位養女住一住。如今秦家正經姑娘來了,陳姑娘就該相讓才是,怎麽還有臉罵人呢?”
章姐兒氣得滿臉通紅:“你不過是個丫頭,算什麽東西?也敢來罵我?!我才不姓陳呢,我姓秦!我是秦家大姑娘!”
春紅捂口嗬嗬笑了兩聲:“陳姑娘竟也承認自己不姓陳了?也對,陳家可沒認你呢。姑娘到底姓什麽,也就隻有安五乃乃知道了。”
章姐兒氣得直發抖,哭著叫丫頭:“去打她們,把她們趕走!”
她是小孩子家不懂事,不過是別人教她擺大家閨秀架子,她才學著擺罷了,其實隻是花花架子,裝模作樣。如今自認受了欺負,也隻會叫丫頭幫忙。可是她天真,不代表她身邊的丫頭也如此。在她身邊侍候的丫環,都是何氏精挑細選出來的,溫柔細心不說,人也比較機靈。秦家人一進門,她們就聽說了,這是自家男主人的親生父母,就算主母何氏再不以為然,她們也不認為何氏能公然與公婆抵抗,不過是私下裏玩些小手段,拚一拚心計罷了。牛氏吩咐了,讓秦含真住西廂,章姐兒就不可能違命。就算鬧到秦安與何氏麵前,結果也是一樣的。章姐兒是平日被寵慣了,認不清形勢,她的丫頭卻知道好歹,不敢真的打人。
章姐兒見自己的丫頭不聽使喚,哭得更大聲了:“你們也欺負我,我告訴我娘去!”她的丫頭雖然害怕,但也隻敢垂頭站立一旁,一步都不動。章姐兒氣得索性自個兒去正屋告狀,卻又被夏青有意無意地攔住了,除了站在原地哭,什麽法子都沒有。
正屋裏一直靜悄悄的,何氏與金嬤嬤也不知在說些什麽。秦泰生家的見章姐兒吃虧,有心要過來幫忙,但瞧見內院裏越來越多的陌生丫頭婆子,又不敢輕易挪步了——她害怕有人會靠近正屋,聽到屋裏的人在說什麽。
就在章姐兒哭得正厲害的時候,秦含真過來了。章姐兒一瞧見她,心就先虛了幾分,住了哭聲,隻會狠狠地瞪著她,卻不敢說一句話。
秦含真也不知她在鬧什麽,等春紅上前稟明情況,她才不以為然地對章姐兒說:“這有什麽好哭的?你隻有一個人,難道還能睡了三間屋子?讓一間屋出來給我住幾天,有什麽不行?為了這點事就大呼小叫的,之前在前院裏擺出來的那副閨秀模樣,原來都是騙人的呀?”
章姐兒羞惱不已,跺腳道:“你管我能睡幾間屋子?這三間屋子都是我的,就不許別人來占!從前在你家,我鬥不過你就算了。如今在我家,還不許我做主了?!”
秦含真哂道:“你要是能做主,就不會隻能在這裏哭了。我二叔都回來了,不如我們去問問他的意思?反正這裏是他的宅子。正好問問他,他給養女的三間屋子,是不是就不能讓出一間來給親侄女住?要是他說不行,我就立刻走人。”
章姐兒一窒,咬著唇不說話。她不必去問,就知道答案是什麽。從來隻有母親最疼她,父親雖然也疼,但從來都不會寵溺。這事兒是父親的母親吩咐下來的,父親又怎會駁回呢?說不定還要責怪她。
章姐兒不甘心,隻看向正屋的方向。母親怎麽還不出來給她做主呢?
秦含真這邊卻等不得了,對春紅與夏青說:“她的臥室就由得她去吧,瞧她這一身穿紅著綠的模樣,也知道她的屋子一定俗氣得很。我身上有孝,怎麽能住那樣的地方?在書房裏布置一下就可以了,不要生事,吵著祖父、祖母休息。”
春紅很想再爭一爭的,被夏青拉了一把,還是閉了嘴,乖乖與夏青一道,將原本放到章姐兒臥室裏的行李拿了出來,改放到書房裏去了。章姐兒雖然少有用書房的地方,但也不放心,跟在她們後頭,絮叨個不停,不是說這個不能碰,就是說那個不能挪開。春紅不忿,又跟她拌了幾句嘴,說了幾句奚落的話,把小女孩再次氣得滿麵通紅。夏青隻不理會。
秦含真也懶得管她們的事,徑自去了東廂,向祖父祖母稟報了秦安回來的事,又將秦安交代的情況說了出來,道:“二叔看起來十分震驚的模樣,表舅正在外頭陪著他呢。等他冷靜些了,再來見祖父、祖母。”
牛氏哼了一聲:“原來他不知情,倒也罷了。隻是,明明是他自個兒的家,卻被姓何的賤人蒙蔽了這麽久,他也真夠蠢的,可別繼續蠢下去才好!”
秦老先生歎道:“你又來了,其實最心疼兒子的就是你,偏偏要嘴硬。真的把兒子罵得狠了,難受的還不是你自己麽?”
牛氏有些訕訕地,秦含真暗暗偷笑。
與內院的情形相比,外院大廳內的氣氛就大不相同了。
秦安的臉色蒼白,冷汗淋漓,隻覺得頭暈轉向。吳少英問的問題,每一個都能要人的命。而吳少英說出來的事,更加讓他膽戰心驚。
他能說的,隻有一句話:“哥哥並沒有將他們離開的路線告訴我,我也隻把信交給了何氏,告訴她哥哥沒死,讓她將信交給父親與母親,旁的……我什麽都沒有多說。”
吳少英頓時鬆了口氣,但緊接著又道:“若果真如此,她為什麽要將信藏起來?她在米脂為所欲為,隻憑一己好惡行事,為著一點閑話,就要將不相幹的人趕盡殺絕。與其說她是瘋了,我反倒覺得……她更象是以為表姐夫回不來了,所以無所忌憚!”
他湊近了秦安:“若是如此,那又是誰讓她有了這個想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