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落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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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落荒而逃。
不逃,她還能做什麽呢?她到今日才發現,原來許氏也會有這般強硬的時候。這令她疑惑不已,難道許氏不擔心自己會背上恃強淩弱的名聲了麽?她舍得自己三十年的賢名?
許氏對她的想法大不以為然。如果做了三十年的賢良人,還會因為妯娌幾句抱怨咒罵而被人指責,那她這三十年的賢良人也做得太失敗了。別說她的賢良名聲早已在公眾心目中根深蒂固,而薛氏因為擠不進權貴圈子,而名聲不顯,甚至還因舊時背棄夫家的行為而常受非議,根本無法對許氏的名聲造成什麽威脅,就算薛氏真的在外頭亂說許氏的壞話,還有人信了,許氏也沒什麽好害怕的。她都這麽大歲數了,兒女都已各自嫁娶,再過幾年連孫子都要娶孫媳婦了,她還有什麽可怕的?
相比之下,難道不是二房更需要擔心名聲的問題麽?
倒是姚氏有些擔憂:“夫人,瞧二太太這模樣,她真會答應分家之事麽?”
許氏淡淡一笑:“她答不答應,有什麽要緊?我已經跟她明說了,三房那邊也有此意,接下來就由不得二房做主了。”
薛氏還不知道,在秦柏提出分家後,許氏也提了分家,是兩房早已議定的事。她隻當許氏提分家,是在嚇唬自己,威脅自己。她又是氣憤,又是惶恐,還有點兒震驚。離開鬆風堂後,她也不回自己住的紈心齋,而是直接去了兒子媳婦住的福貴居,將事情告訴了他們。
秦伯複煩心不已,又埋怨起了母親:“您衝著伯母說那些難聽的話做什麽?眼下正是需要長房出力的時候,您就不能多說幾句好話麽?心裏不高興了,回來對著我們說就是,何必非得當著她的麵罵人?平白得罪了人不說,分家之事,好不容易三叔沒再提了,如今倒好,因著母親氣著了伯母,她又提了。這回長房三房都提了分家,還不知道隻是說說而已,還是真的要分。倘若真要分家,我們怎麽辦?!”
薛氏氣極:“你光顧著怪我,也不想想許媺都說了些什麽?!她直說我們儀姐兒不能嫁進蜀王府,就算蜀王妃喜歡儀姐兒,她也要壞了我們的好事!你說我能不生氣麽?!就因為她說了一句分家,你就怕得這樣,連你老娘都怪起來了,你還真是孝子呢!”
秦伯複不耐煩地扭開了頭,小薛氏小心地問:“那……夫人既然反對,這門親事是不是就不能成了?今日蜀王妃到家裏來做客,可曾提起儀姐兒的事?”
薛氏一噎,有些訕訕地:“婚事未必就不能成。今兒蜀王妃來時,也沒有多說什麽,我告訴她儀姐兒是生病了,才不能去見她,她隻說讓儀姐兒好生休養,別的話一句不提。我剛說等儀姐兒病好了,就帶她去王府給她請安,蜀王妃還沒接話呢,姚氏就插嘴進來,提起了別的事,真真氣死人!若是沒有她壞事,蜀王妃早就答應了。”
小薛氏卻是歎了口氣:“太太,蜀王妃若真有心,不會這般冷淡的。至少,儀姐兒病了,她也該多問兩句病情。這門親事,看來是真不能成了。既然長房不肯幫忙,說的理由也在理,太太又何必強求呢?京城還有許多好人家,隻要咱們退一步,夫人興許會幫儀姐兒尋一門好親,也未可知。”
薛氏不以為然:“哪兒還有比蜀王府更好的親事?這事兒你不懂,就別囉嗦了。除了反對這門親事,你還能說點別的麽?!”
小薛氏發愁地看著她,心中暗暗叫苦。婆婆就好象是昏了頭一般,這可怎麽辦哪?
倒是秦伯複,在聽完母親的話後,陷入了沉思。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有些不甘不願地說:“母親,儀姐兒怕是真的沒法嫁進蜀王府了。長房伯母的話其實有些道理,從前是我們疏忽了,沒留心輩份這事兒。就算長房肯幫我們牽線搭橋,促成儀姐兒與蜀王幼子的親事,蜀王夫妻倆也未必會答應的。如今蜀王幼子還不曾入繼皇家呢,他們又怎會叫他冒著被天下人責備的風險?就算蜀王府有太後這個助力,他們也還要提防其他有同樣企圖的人,免得叫人抓住了把柄。這種時候,再小心都不為過的。”
薛氏瞪大了雙眼看著他:“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們盤算了這麽久,眼看著蜀王妃對儀姐兒還挺喜歡的,隻需要再下點兒功夫,然後往太後麵前求一求,就能成事了,結果你這時候才說不行?!”
秦伯複正色道:“既然成不了事,就不必勉強。我還慶幸,母親並不曾向蜀王妃提起婚事呢,否則蜀王妃一旦回絕,日後見麵也是尷尬,就別提後事了。如今長房伯母倒是提醒了我,其實塗家也是不錯的。太後娘家,一樣尊貴。無論哪個宗室子弟能入繼皇家,都要對塗家恭恭敬敬。若是蜀王幼子得了那個位子,他對塗家隻會更加親近。隻是我們儀姐兒乃是嫡出,若真要結親,就得挑個嫡子,不能象長房伯母說的那樣,嫁個庶子了事。”
薛氏都快氣死了:“你你你……你這個不孝子!你除了氣我,還會做什麽?!我費了那麽多心思,你因為許媺一句話,說不幹就不幹了。你到底有沒有把老娘放在眼裏?!”
秦伯複皺眉道:“母親,您冷靜些。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薛氏冷笑:“我就意氣用事了又如何?!我就不信了,以我們儀姐兒的家世、美貌,憑什麽就做不了皇後!”
秦伯複眉頭皺得更緊了些,又斜了妻子小薛氏一眼。小薛氏毫無所覺,隻苦苦哀求婆婆:“太太,您別衝動。事關儀姐兒終身,咱們還是從長計議吧!”薛氏隻不理會。
秦伯複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也罷,我先去三叔那兒探探口風。如今這府裏,若說有誰能勸動長房伯母,恐怕就隻有三叔了。無論如何,不能讓長房向蜀王妃或是塗家提起親事。這口一張,我們儀姐兒就隻能任人擺布了。分家之事,也不能再提起。沒有了長房與三房庇護,我們二房沒有爵位護身,一旦分家出去,就成了區區六品官員之家,還提什麽聯姻高門大戶?!”
薛氏聞言,總算消了一點兒氣:“你三叔?他能聽你的話麽?分家本就是他先提出來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秦伯複道,“三叔說要分家,多半是在氣頭上。母親您若是少到三叔三嬸麵前招惹他們,興許他們就不會再提了。三個房頭,就數三房在京城根基最淺。三叔之所以帶著一家子,擠進清風館,不就是想要借承恩侯府的力,助老四在京城裏站穩腳跟麽?若真的分了家,他連長房的助力都要失去了,他隻剩個侯爵的虛名,又有什麽好處?”
薛氏覺得兒子這話甚有道理,有些不甘不願地說:“那你去吧。若秦柏真個願意站在你這邊,大不了我往後少罵他那鄉下老婆幾句就是。”
他們母子倆打的如意算盤,可惜,秦柏不大買賬。
秦伯複到了清風館,才提起一個話頭,秦柏就猜到他要講什麽了,直截了當地說:“分家是我的主意,我也跟大哥大嫂談過了。他們亦覺得眼下已到了分家的時候。你已長大成人,很該分門立戶了。你父親早逝,一直是我們兄弟心中的憾事。若他能看到你如今兒女雙全、事業有為、頂門立戶的模樣,一定會為你驕傲的。你放心,分家的時候,我會在旁盯著,該分給你的田宅、財物,一樣也不會少。我還會再請幾位親友來做見證,將財物全數交割清楚,也好讓外人知曉,長房多年來護持你們孤兒寡母,頗為費心。如今功德圓滿,也算是一段佳話。”
秦伯複聽得目瞪口呆。
照這意思,分家之事已是定局了?秦柏還要請親友來做見證,說什麽長房一直護持著他們二房孤兒寡母,如今他長大成人了,有兒有女,也做了官,就公開分家,將該他的田宅財物分給他,從此功德圓滿……這是在為長房說好話?長房不但沒有仗勢欺人,反而還成了庇護弱小的好人。若是二房不答應分家,他秦伯複是不是就成了貪圖侯府富貴的小人?!
他從前怎麽就沒發現呢?不聲不響的三叔,原來才是真正厲害的那一個!大伯父承恩侯秦鬆,不過是嘴巴叫囂得厲害罷了,真正耍起手段來,那根本沒法跟三叔比。對上大伯父秦鬆,他一點兒都不害怕,隨時隨地都能往對方頭上潑汙水。但對上三叔秦柏……
秦伯複勉強幹笑了兩聲,咬了咬牙,勉強笑道:“三叔盛情,侄兒銘感於心。從前侄兒公務繁忙,少有來向三叔請教的時候,竟不知三叔如此好口才。因侯爺之故,三叔在西北荒廢三十年,委實是可惜了。若您能早早回京,說不定如今都登閣拜相了呢!”
秦柏微微一笑,輕撫長須:“好說,好說。如今的日子清閑,其實也不錯。”
秦伯複有些坐不住了,隨意說了兩句場麵話,便匆匆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