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了語文課，在走廊裏我又邀請陳聖武去我的辦公室。

    “找我什麽事？”看的出來，陳聖武的戒備心很重。

    “沒什麽，找你談談而已。”

    “談談？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談的！我承認，你是個好老師，我是個壞學生，我們兩個那就好比水與火，黑與白，大陸和長空，根本不沾邊的！以後請你別再纏著我了，求求你，行行好，好吧？”陳聖武撥弄著他額頭上的那兩撮小黃毛，流裏流氣地說道。

    看他那副德行，我真想上去抽他兩巴掌，深吸了一口氣，克製住心中的怒火，我淡淡地說道：“你也別想太多，隻是讓你去辦公室核對一下學籍卡上的信息。”

    “真是這樣？”他很懷疑。

    “嗯~”我點點頭。

    最終，他遲疑並不耐煩地走進了我的辦公室。

    陳聖武吊兒郎當地坐在椅子上，東瞅瞅西望望，一會兒看看天花板，一會兒又看看窗外，歪頭斜腦，一副欠揍的樣子。

    我抽出他的學籍卡，詢問道：“你父親叫陳南，對不對？”

    “嗯呢~”他翻了一個白眼，不耐煩地說道：“這些你不都知道嗎？”

    “那你認為你的父親是個什麽樣的人呢？”我看似毫不經意地詢問道。

    聽見我的問話，他明顯遲疑了一下，轉過頭，眼睛看著我桌子上的那隻花盆，道：“你說他呀？”

    “對，在你印象裏你父親是不是特別的嚴厲？你是不是都不想和他說話？”

    “噫~你怎麽知道？調查我調查地挺詳細啊。對，沒錯，他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操蛋的父親！腦子裏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小時候，他沒有一天輔導過我寫作業，到考試了，我考不好，他就打我，他憑什麽打我？子不教，父之過！是他不教我的，他還有理了？我就不好好學，氣死他！氣死他！”陳聖武罵罵咧咧，就像是自言自語，把多少年來憋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我認真地聽著，漸漸的，我感覺仿佛在聽自己的故事，又仿佛遇到了另外的一個自己。他，陳聖武，他的人生經曆真的很像我，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像。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陳聖武終於說完了，他心情好了很多，撇了撇嘴道：“喂，老師，你套路太深啊，我不知不覺上了你的當，跟你說了這些破家事兒。”

    我微微一笑，拿出一張白紙遞給了他，“說一說不是挺好的嗎？現在你感覺心裏舒服了許多吧？”

    “嗯~是有點兒。”陳聖武拿起桌子上的白紙，疑惑道：“老師，你給我白紙幹什麽？我不會寫保證書啊、懺悔書啊什麽的，你可千萬別讓我寫啊！”

    “寫一寫你的誌願，這個誌願僅僅是你一年後的誌願。高三（12）班的學生都寫了，我可以給你看看，作為參考，不過你要保密。”

    我從抽屜裏拿出一疊誌願書，放在他的跟前。

    陳聖武真的十分好奇，伸手接了過去，然後翻看起來。陳聖武看著看著突然大笑起來：“老師，你快看，趙一明的誌願竟然是飛翔畜牧學院！他這是要去學養豬啊！”

    “還有常曦文，回家種大棚？老師，他們不是逗你玩吧？”陳聖武哈哈大笑，眉毛飛揚。

    我搖了搖頭道：“不，老師相信他們，相信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他們的誌願都是真實可信的，也是能夠做到的，這也正是我想要的。就好比趙一明，他要是寫一年後考上清華或者北大，那才是最不可信的，以他們的成績考個技術學院是最好的選擇。”

    說著話，我拿出兩個一次性的杯子，指了指旁邊的飲水機道：“麻煩你倒兩杯水過來，謝謝。”

    陳聖武看了看我遞到他手裏的杯子，猶豫片刻，最終還是站起身去接了兩杯水。

    我接過來一杯，微笑道：“謝謝！你感覺一下，是不是為人民服務也很好啊？”

    陳聖武沒有說話，大概是在體會為人民服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感覺。

    我笑了笑：“不用體會了，過一段時間，等到那天放假的時候，我帶你們去敬老院當義工。你可一定要去啊，這件事情咱倆就這麽說定了，到時候去伺候老人，你可不許反悔啊。”

    陳聖武嘴巴一張一張的，心裏想著，老師我還沒同意呢，不過，最終他還是點了點頭。

    “行了，話題扯遠了，說說吧，你的誌願是什麽？想過沒有？”

    “我？”陳聖武指了指自己，搖了搖頭，“我沒有什麽誌願，我不想考大學，也不想去當兵，更不想參加工作，唯一想法就是玩嘍。”

    聽到他這個回答，我心裏隻有苦笑：“冷峰家裏有錢，不愁吃不愁喝，但他可沒隻想著玩啊，你看看冷峰的誌願是什麽？”

    陳聖武翻了翻支援書，找到冷峰那一張，當他看見冷峰填寫的誌願時，立即瞪大了眼睛道：“英國倫敦大學亞非學院？”

    “恩~他的誌願有些高，我勸過他，但他想給母親一份大大的驚喜，所以就選了英國倫敦大學亞非學院，這個學院雖然比不了牛津大學、劍橋大學這些世界名牌大學，但也是英國國內頂尖的大學，可排入前100名。好處是亞非學院非常喜歡吸收亞洲和非洲的留學生，隻要考好托福，冷峰還是有機會的。”

    陳聖武難以置信的點點頭，出國留學，他敢都不敢想，甚至都沒有去想過。

    “怎麽樣，還要不要看看其人的誌願？不過，老師要告訴你的是，無論別人的夢想是什麽，都不要去嘲笑他，因為每一個夢想都是一顆飛翔的種子，它可以帶著有夢想的人去尋找遠方。”

    “嗯~老師，我確實不應該嘲笑趙一明和常曦文。”陳聖武突然間羨慕起他們來，由衷的羨慕！班裏的每一個人都有一個誌願和一個要去追求的目標，而他自己呢？他想要幹什麽呢？真的想要一直這麽玩下去嗎？

    陳聖武沉默了。

    我沒有說話，靜靜地等著他。

    陳聖武坐在那裏想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一堂英語課都沒有去，我給他向江疏影請了一個假，我不知道他到底想了一些什麽，可我知道，臨走之前，他把那張白紙拿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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