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烏雲總是在陽光普照的時候才散去。

    他知道這句話有些問題，但依舊控製不住去想，為什麽……希望……總是在絕望之後才姍姍來遲呢。

    黑色的長風衣在夜風中傾斜著，臉龐的陰影驟然亮起一抹紅芒。

    “快沒時間了，阿飛。”背後有人催促。

    他藏在袖袍內的手瞬間握緊。

    今天……原來已經是前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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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修長的手輕輕端住桌上的高腳杯，金黃色的液體在杯內微微搖晃。

    習慣還是難改啊。

    顧成苦笑一聲，將杯中摻了二鍋頭的蘋果汁一飲而盡，原本這裏麵該是由法國葡萄園釀造的幹紅，奈何囊中羞澀。

    他用遙控打開壁掛電視，隨便調到一個頻道。

    實在沒有什麽可做的，沒有情報，沒有線索，沒有渠道，唯一看似有點希望的出路就是子書蓉說的那處殖民地了，雖然對那的情況幾乎一無所知，但C國人的麵孔應該能起點作用。

    具體的情況他已經上網查過，雖然互聯網能夠提供的有用消息少之又少，但至少能夠肯定子書蓉沒有說謊。

    Conmenite，西亞小國，國土麵積大約九萬平方公裏，不過大部分是荒漠，資源極度貧乏，就連西亞隨處可見的黑金都不見蹤影，富裕程度能在全球排進倒數前十。

    原本在C國源源不斷的資助下居民還能勉強度日，然而十年前Conmenite的獨立使得這一生活資料來源基本斷裂，雖然還有一部分外界支持，卻難以維係各方麵的龐大開支。

    倒黴的往往是最容易挨揍的，Conmenite官方不僅要麵臨經濟鏈斷裂的問題，還得抽出手抵抗一個虎視眈眈的敵人，為此它幾乎瀕臨覆滅。

    倘若在一片地域中的大多數人們都知道他們終有一日會被餓死，哪怕之前再忍氣吞聲，他們也絕不會坐以待斃，於是Conmenite境內出現了大量反GM武裝勢力，這些武裝勢力很有特點，他們對英雄崇拜主義這套不感興趣，取而代之的是極端恐怖主義與邪惡宗教思想。

    也正因如此，政府軍在反GM武裝麵前近乎不堪一擊，人數、裝備上的巨大優勢在過去的數次戰役中沒有體現出絲毫價值，多次發生大規模的倒戈與潰逃，沒人想當一群不要命的瘋子的敵人，尤其是在他們得知俘虜的殘酷遭遇之後。

    如果說在這樣的重壓下Conmenite依舊能夠憑借民族精神苦苦支撐，那麽半年前發生的變故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境外一個名叫T.G.S.的恐怖組織盯上了它。

    在恐怖組織看來Conmenite簡直就是一片肥沃的溫床，T.G.S.以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輕鬆收編了超過百分之九十的反抗勢力，其餘的零散武裝也被其迅速剿滅，如此高效的發展速度讓它在Conmenite人心中如同一條惡龍，而傳說中的惡龍在騎士尚未到來前又是永遠無法被殺死的，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那樣勇猛的騎士，即使有，大概也隻會坐在旁邊吃瓜看戲。

    所以說若有人自稱C國特殊行動局出現在那裏，恐怕所有人都會將之視成前來拯救一切的主吧。

    唯一的問題在於，就連子書蓉都能想到這些，還有誰會是想不到的？

    幾十位‘C國特殊行動局秘密支援人員’站在那裏大眼瞪小眼……顧成想到這裏嘴角不禁一抖，這畫麵未免太過匪夷所思。

    這麽看來，隻剩下另外一個選擇了……

    “當——”

    午夜的鍾聲在此時敲響，和過往不一樣，這次的音調格外低沉，綿長而陰森，如同鬼魂嘶鳴的勾魂曲，令人毛骨悚然。

    客廳天花板上的吊燈忽然一黯，陰影在昏黃的室內晃動。

    顧成從思考中醒來，他看向壁掛電視的屏幕，卻驚訝地發現屏幕上的主持人不知何時消失了，還在搖晃的座椅上空無一人，徒留下一成不變的背景，長桌上的茶水孤零零冒著水汽，無處不在透著一股詭異。

    他繼續按動遙控器，機頂盒總共能夠接收到109個電視台的訊號，這些電視台發射塔分別建在C國的不同地域，彼此相隔上百公裏，而此時它們卻在同一時間出了問題，除去播放劇集的頻道，所有節目的主持人、現場觀眾都無影無蹤。

    如果有什麽能夠做到這一切……

    顧成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向窗台。

    他拉開了窗簾。

    夜間的氣流很冷也很強烈，在窗戶打開的一瞬間簾布向後飄起，風撩起額間的頭發，顧成俯視這座城市，他看到了由黑暗組成的浪潮。

    屬於臨安府的璀璨燈火正在逐漸消失，路燈由遠及近依次熄滅，無邊無際的黑色海嘯向他湧來，所過之處一切光亮都被徹底吞噬！

    他忽然意識到這是什麽，隨即黑暗浪潮從他身旁一掠而過，屋內所有電器同時陷入休眠，隻剩下依靠電池供電的手機屏幕散發著淡淡微光。

    空氣中充滿了死亡般的寂靜，他側耳傾聽，卻一無所獲——或者說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因為在這片黑暗裏沒有人尖叫也沒有人大喊。

    顧成看向黑暗中的街道，黯淡的月光下那些停滯的轎車如同均勻排隊的甲蟲，它們一致向前方發射兩道錐形光束，這些光束並不強烈，然而當它們匯聚在一起時卻成了黑暗中最奪目的洪流，在兩側漆黑高樓的包夾下這條輝煌的光流直通遠方。

    陰間也有這樣一條這樣輝煌的通路，也是那裏唯一具有光亮的地方，無數亡魂就從這條通路歸來！

    今天……顧成意識到今天是什麽日子……

    The eve of…… All Saints'Day！

    咚，咚，咚！

    顧成迅速回過頭，聲音發自門後，但他絕不會認為是鄰居來借蠟燭，因為在敲門聲之前他沒有聽到絲毫的腳步，而隔壁那位人高馬大的大嬸顯然沒有這個能力。

    他抬起右手，隻不過這次手中出現的不是槍械而是飛刀，暗青色的刀身，鐫刻著複雜而詭譎的紋路，所有視線在觸及它時便已被扭曲，轉而看到的是猩紅漩渦中無數亡靈探出的慘白斷臂。

    七年前顧成親眼看到有人用它切割幽魂的殘體，原本猙獰恐怖的幽魂在刀下哀嚎……那個人後來成為了他的部下，這把飛刀便是她贈予的。

    這把刀和它曾經的主人擁有同一個名字。

    Sariel……至始至終，隻有她的背叛令顧成感到不可思議，因為顧成根本想不到什麽能夠打動她，金錢……地位……感情，對Sariel而言都隻是最無聊的東西，她似乎僅僅是為了殺戮而生的。

    漆黑一片的客廳中，顧成悄無聲息向門口走去，食指和中指間牢牢夾著從地獄血池中浮出的飛刀，沒有立即投擲，僅憑現在的力量不足以使飛刀透門而過，所以他需要親自走過去將門拉開！

    從貓眼裏看不清來者的麵目，隻能依稀分辨出對方有張寬大的臉龐以及無比粗壯的鼻梁，顧成擰動門握把，在門軸轉動的同時他朝門縫遞出了右手。

    飛刀在黑暗中無聲翻轉，它好像什麽也沒有觸碰到，刀刃上卻詭異地沁出了鮮血，鮮血越來越多，很快覆蓋了刀身，從刀柄的末端如瀑泊泊而下，借助黯淡的月光顧成認出了對方的容貌……

    那竟然就是住在他對門的高大女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