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瑤，你看看你那裏，不知道我的物理試卷有沒有夾到你的書或者試卷裏，我找不到了。”

    “我這裏沒有你的試卷，是不是落在寢室了？”沈夢瑤不像林書涵什麽都攤在桌上或者這邊塞一點那邊放一點，她把什麽都整理得幹幹淨淨一目了然。

    林書涵倒從來不覺得亂有什麽特別不好的，以前她都是一個人生活，無論怎麽亂，東西總不會丟。因為隻要別隨便扔東西，在家裏或者單位的東西，總歸能找到。而且亂並不代表髒，林書涵記得曾看過說有研究表明，桌子比較亂的人思維會比桌子幹淨的人活躍。

    當然，這種理論是不能跟那些弄得很幹淨的人說的，畢竟一個女生桌麵總是亂七八糟也不是什麽光榮的事。可是這會兒，明明昨天晚上晚自習結束後塞進背包裏，到寢室又沒拿出來過的物理試卷，就這麽不見了，簡直比突然從陽台上消失然後出現在失物招領處的bra還奇怪。

    下節就是物理課，這個十幾年前教過自己的物理老師，當年他四十多，就已經很嘮叨很煩人，而且疑心病特別重，因為姓範，學生們不叫他範老師，而是稱呼老師範，諧音“老實煩”。

    如今即將退休，脾氣更是暴躁。說起老師範，也是個悲催的人物。他在陳笑讀高中那會兒跟結婚六年的妻子離婚了，兒子最終也判給了女方，而罪魁禍首主要就是他的疑心病。

    據說他的妻子在文化館工作，也算是半個圈內人，又比老師範年輕五歲，他就整天擔心老婆被別人惦記。有一次上課上到一半忽然就扔下了全班同學跑回家去，後來聽說是因為修閉路電視的師傅約好了時間去他家，他擔心妻子一個人在家跟男性維修師傅獨處。至於突然打電話甚至跑到妻子單位去查崗這種事就家常便飯了。

    大約因為受不了這種疑心，她妻子就堅決提出離婚，為此還鬧上了法庭。

    “林書涵，你的試卷呢？是不是沒做？”就在林書涵一邊帶著同情回憶十幾年前老師範的悲情婚姻經曆，一邊依然埋頭找試卷的時候，已經年近花甲的物理老師走到了她的旁邊，敲了敲桌腳。

    “我做好了的，但是忽然找不到了。”

    “那你是不是連物理書也找不到了？”老師範對於像林書涵這樣的差生一點好感都沒有，潛意識裏就覺得她在撒謊。

    林書涵其實對老師範還是比較尊敬的，他在婚姻上的失敗以及暴躁的脾氣並沒有影響他的物理教學質量，十幾年前他就主持選拔及培訓物理競賽參賽人員，十幾年過去了，這個任務依然是非他莫屬。再說，想當年的自己也算是他的得意門生之一。

    “物理書在呢。”林書涵幾乎是毫無防備地衝著老師範舉起了手中的物理書。

    這個舉動看在老師範甚至其他同學眼裏卻是充滿了挑釁，就是那種不知悔改死不認錯還死皮賴臉的樣子。

    老師範火氣一上來，抓起林書涵手裏的物理書就飛出了窗外。

    “為什麽扔我的書？”林書涵雖然知道他脾氣暴躁，可自己以前也都是跟他對著幹的，隻是那會兒是作為一個優秀的學生，如今卻是一個差生。

    老頭子想不到這個差生還理直氣壯起來，更是惱火：“你沒做試卷還有理了？我隻扔了你的書算是輕了。”

    “你憑什麽說我沒做試卷，我隻是找不到了，大不了重新做一份，做過了的我都記得住，十分鍾就好了。”林書涵依然不示弱，她一直就是這種別人對她軟，她就柔成一灘水，別人對她硬，她就強成一塊鐵的人。

    “給你十分鍾？除非剛才飛出去的書自己飛回來。給我站到講台上去！”

    林書涵這下忽然意識到如今的自己不再是當初的陳笑，好學生怎麽甩老師臉都是沒問題的，但老師可不會跟差生客氣。

    從四樓扔出窗外的書自己飛回來，也虧得老師範還用“除非”兩個字，搞得還有萬分之一發生的可能似的。如果站到教室外麵去還好一點，站到講台上，那豈不是給別人笑話？尤其那個剛跟自己鬥過嘴的謝奕軒。

    “還站著幹嘛？是不是要站操場上去讓全校同學看啊？”老師範大聲吼道。

    林書涵覺得今天隻能認栽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吧。

    看著林書涵垂頭喪氣地走向講台，蘇靜靜和陳曉顏兩人已經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就在書從窗口飛出，即將落到花壇上的時候，一直站在樓下注視著四樓14班窗口的金成武一個伸手就將它接住了。

    這段時間，他除了很少量的課，也就是在林書涵上課的教室以及睡覺的寢室周圍轉來轉去，比起之前開車要無聊得多，而且因為沒有近距離接觸的必要，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有時候他也會想，除去騰嘯天要求做的，自己是不是也遵從本心去做了很多？雖然對於林書涵來說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因為他的存在感本來就很低啊。甚至他會故意向騰嘯天隱瞞一些林書涵的行蹤，也不知道出於什麽想法，反正不是很願意什麽都告訴他這個明顯對林書涵有其他想法的老男人。

    雖然35歲的騰嘯天正當壯年，但相比17歲的林書涵就很老了。他也知道這樣想不太好，但潛意識裏就是有些不爽。

    接下了書拿近一看，封麵上端端正正寫著“林書涵”三個字。

    金成武的腦海裏閃過第一次林書涵上車調侃他比明星金城武要嫩，到在暮色酒吧將她扛回來，再到荷花節那日救起落水的她，以及在啟明山頂那幾天的相處，還有自己被林書涵看光光……

    像放電影一般都過了一遍後，便隨手將物理書往上扔了回去，書以一個完美的弧線穿過窗戶，居然穩穩地落回到林書涵的桌子上，發出“啪”的一聲，在原本安靜的教室裏顯得特別大聲。

    此時林書涵正準備走到講台上去，被這“啪”的一聲嚇了一跳，一回頭，隨即就聽到哄堂大笑。誰能想到老師範說的這句“除非飛出去的書自己飛回來”能夠應驗啊。

    這下子老師範怕是要兌現承諾了，而林書涵如果不能在十分鍾之內把試卷做出來，估計後果會比站講台嚴重得多。一些坐在窗邊的小夥伴在書飛進來的第一時間就探出頭去看，卻一無所獲，好像這書真的是自己飛回來的。

    此刻林書涵也顧不得去想飛出去的書是怎麽飛回來的，隻是不停地感歎，真是老天愛好人啊！

    老師範原本繃著的臉此刻變成了青黑色，簡直要吃人的樣子。

    “十分鍾，去走廊上重新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