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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舟在醫院裏躺了三天，實在受不了這裏的氣味，強行出院，被唐北城抬回了家中。
    前輩和老小她們想來探望，她一概不見，連沉可期和魏萊都被擋在門外。劉媽雖能進去送飯，但沉舟也隻是躺著，雙眼無神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一個字都不曾說過。
    唐北城幾次進房，沉舟都是保持著平躺的姿勢，有時候是哭累了，呆滯地看著天花板，有時候就是正哭著，眼淚沿著臉部線條，沾濕了枕頭。
    他坐在床的一邊，給她輕輕揉著太陽穴，小心翼翼地說著，“吃點東西嗎？劉媽這肉湯做的很好，要不喝點湯水？”
    她搖搖頭，眼睛因為長時間的哭泣變得紅腫，眼球上也布滿了紅血絲。
    在醫院的三天，她也是這樣，滴水未進，一粒米都沒有吃，全靠輸液吊著命，還指望回來能好些，結果更糟了。
    “許書銘南木明天想過來看看你...”
    沉舟翻了一個身，把唐北城的雙手推開，“不見。”
    他明白，沉舟這是在趕人了，訕訕地收回雙手，輕輕把門帶上，又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怎麽？還是不肯吃飯嗎？”沉可期在一旁焦急地問著，臉色蒼老了不少，眼角也有些明顯的皺紋。
    因為擔心沉舟，他暫時搬了過來，魏萊亦是不放心，一天之後也從唐家過來了。這偌大的屋子，真真是有了人氣。
    “明天讓醫生過來打個點滴吧，這樣一直不吃飯也不是個事。”魏萊從樓梯那邊過來，對於沉舟的情況，也是憂心忡忡。
    唐北城點點頭，把二老送進房間後，獨自在客廳和陸以然打著電話。
    “都準備好了嗎？最好是讓他沒有翻身的機會。”他冷聲說著，眼神裏帶了幾分陰狠。
    “你別著急，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這連環局定會讓他翻不了身。”
    陸以然正在和陸以笙講戲，細心安排著明天那一場戲該怎麽演，好讓叔叔嬸嬸對陸傑明心生嫌隙。
    這之後，便是要靠許書銘那非常廣的人脈，把事情推一推，最好讓全國人都知道，是陸傑明害死了當初的柳藝！
    唐北城在一開始，就把手裏所有關於陸傑明的罪證全部交給了陸以然，陸以然看了都不得不暗罵一句，他這個堂兄還真不是東西！
    這要是被大眾知道了，還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把他給淹死？
    唐北城聽完陸以然的部署，仔細思索了一番，並沒有什麽不妥後，就把電話掛了，如果事情進行得不順利，他勢必要出手相助。
    ......
    “哥，是他打來的電話嗎？”陸以笙麵容消瘦，無精打采地說著。
    陸以然點點頭，看著他那不爭氣的妹妹，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摸著陸以笙那有些幹枯的頭發說道，“妹妹啊，你就死心吧，他是不可能喜歡你的，這個人的眼裏心裏就隻有一個叫沉舟的女人，聽我的話，我們把陸傑明那小子扳倒，你就去法國你嫂子那，當陸以笙，不要當第二個沉舟了，好嗎？”
    陸以笙並不是傻的，其中利弊關係，她心裏清明得很，隻是還是不甘心。
    “好。”
    ......
    第二天，醫生過來看過，把為沉舟準備的葡萄糖弄好之後，又給了安眠藥給唐北城。
    “她的睡眠情況應該也不好，再這樣下去肯能會精神不正常，適量給她一點。”
    經過一番檢查，除了精神不定和身體因為流產而十分虛弱外，也沒有多大問題，最重要的精神疾病，他也無能為力，他又不是精神科醫生...
    唐北城從藥罐裏倒了一粒安眠藥出來，接過一杯熱水，緩緩走到沉舟身邊坐下。
    “吃了吧，會讓你舒服一些。”
    沉舟沒有半點反應，眼珠子稍微動了一下，卻沒有看向旁邊的唐北城。
    “你像讓我睡覺嗎？”由於長時間的哭泣，加上滴水未進，她的嗓子也啞了。
    可沉舟是歌手啊，她最看重自己的嗓子啊，為了保護嗓子都從來不吃辣的東西的啊。
    “可是啊，你知道嗎？我隻要稍微睡著了一下，就會夢到一個孩子，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孩子，像極了你，也像極了我，他一直在哭，哭的我都煩了，便去問他，為什麽哭，你知道他說什麽嗎？”
    沉舟把頭偏過去，臉上滿是悲愴，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他啊，說，我的爸爸媽媽因為我是個傻子，不要我了。”
    “北城，我並不是單單因為失去了他而難受，我難受是因為啊，我也想過要拋棄他，誰會想要一個傻孩子？除了你這個傻子。”
    “我一有這個念頭，就覺得自己在犯罪，他是我的孩子啊，我怎麽能不要他？我最不願意做姚琳那樣的人，可是，在不經意之間，我變成了我最不想成為的那個樣子。”
    唐北城在一旁聽著，沒有說一句話。
    知道他可能是個傻孩子，唐北城也從未想過放棄，他又不是養不起，又不是沒辦法養他一輩子。
    可是，這個孩子，從最開始就是個美麗的意外，他們命中注定沒有父子緣分。
    “沉舟，別再自責了，是我們和他沒有緣分，你還沒有做好當媽媽的準備，他就來了。”
    唐北城摸著她的額頭，眼淚沾濕了他的手掌，“把身體養好，相信天使會再次降臨到我們身上。”
    他俯身低頭，在沉舟那光潔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吻。安眠藥已經喂下，沉舟慢慢閉上眼睛，眼角還是殘存的淚水。
    唐北城把門關上，失去孩子的痛苦，想要扼殺他性命的自責，唐北城一並報複在陸傑明身上。
    下午的時候，陸以然就發了消息過來，說是陸以笙去陸家告狀，把陸傑明對她做的事情全部告訴給了陸伯父伯母他們，推她下水，差點淹死她，逼她整容，不許她吃東西等等。
    陸伯父陸伯母兩人一聽，又看了陸以笙拿來的證據，當場就把陸傑明趕出了陸家，不準他再靠近陸以笙半步。
    兩人對陸以笙充滿了虧欠，都自責自己沒有把兄長的遺孤照顧好。
    接下來，就是讓陸以笙在二老麵前吹耳邊風，讓陸以然盡快回陸家了。
    唐北城看完，心裏並沒有多大的觸動，即使陸傑明也在他身邊跟過幾年。
    不過好在從那天後，沉舟的狀況漸漸明朗了，劉媽端進去的飯菜，雖然沒有都吃完，但總算是動了，這讓所有人都驚喜。
    在之後的某天，沉舟走出房間了，正好撞見了在走廊上徘徊彳亍的沉可期，嚇了他一跳，捂著胸口欣慰地說道，“舟舟，要拿什麽東西嗎？”
    沉舟笑笑，微微勾住沉可期的手臂，“很久沒有出來走動，腿腳都不靈活了，爸爸，陪我散散步吧。”
    沉可期點頭，父女倆就這樣相互攙扶著下了樓，在餐廳安靜吃飯的魏萊瞧見了，有些驚訝，更多的確實鬆了一口氣。
    沉舟的雙眼瞥到了她，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阿姨，讓你費心了。”
    對於魏萊是自己婆婆的這個身份，沉舟還沒有適應過來，開口便叫了阿姨。
    魏萊向來都是冷著一張臉，盯著她看了幾下，又瞥見沉可期那使眼色的模樣，在心底歎了口氣，“改口叫婆婆吧，都是第二次嫁過來了，總得改口了，以後你就是唐家的人，是我認可的媳婦。”
    沉舟聽完，心裏一陣觸動，躊躇了半天，才輕聲喊了句，“婆婆。”
    待魏萊點頭後，才和沉可期出門散步了。
    這天有個好天氣，難得太陽如此好看，沉舟的心情也跟著明朗起來。
    “爸爸，當初我的哥哥被狗咬死，你是怎麽樣的感覺？”
    沉可期愣了愣，沒有細究她怎麽知道，隻是拍著她的手，語氣裏滿是無奈，“我那時持續了半個月的高燒，差點燒糊塗了，你覺得我是怎樣的感覺？”
    沉舟看了下天邊的日光，是橙黃色的，有些刺眼，“很難過。”
    “舟舟，我知道你也難過，可是我們每個人心裏都不好受，北城他更加是這樣，可是啊，人總歸還是要活著，總得向前看是不是？誰都不願意一直活在過去的悲傷之中。雖然我失去了你的哥哥，但上天又送來了一個你，不是嗎？”
    沉可期帶著她一路向前走著，太陽的光輝照在了他們的前方，鋪上一層金色的地毯。
    “我能理解你的悲傷，但不要讓自己太沉浸於其中，我還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報上我的孫子孫女呢，舟舟，你不會願意讓爸爸遺憾終身吧？”
    沉舟默默念叨著什麽，他聽不大分明，卻沒有再問。
    她已經沒有勇氣再去生養一個孩子了，萬一生下來的，真是個傻子呢？如果再生了一個，那她那個還沒來得及出世的孩子該怎麽辦呢？
    所有人都會慶幸這個生下來的孩子，而不會去記得那個死去的孩子，就如她的哥哥一般，所有人都會不記得。
    突然之間，她明白了，為什麽姚琳不愛自己，因為她霸占了所有人的愛，掠奪了所有人關於那個不幸孩子的記憶。
    如果說沉可期是把對哥哥的愛和內疚轉移
    到了她身上，那麽姚琳就是把仇恨放在了她身上。
    沉舟不願不愛這個孩子，也不願恨下一個孩子。
    一長段路，漸漸走到了盡頭，盡頭，是家，唐北城正站在家門口，等待著。
    沉舟停住腳步，眼前的景色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唐北城，不會有第二個天使降臨。
    沉舟無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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