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經摧殘的第三東京市，到處都是破敗的廢墟。

    許多街道徹底化為廢墟，裸露的鋼筋從水泥塊裏扭曲著穿出，暴露著尖銳的斷裂麵。

    商業街則不再繁華，地上隨處可見破爛的店鋪招牌，以及玻璃碎片。

    不時還能發現一些戰爭年代特有的廢棄物，比如子彈槍管，坦克戰機的殘骸。

    整個城市彌漫著絕望和悲傷。

    無數市民家園被毀，幾十年的奮鬥結果，一夜之間就化為焦土，更慘的則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於是，成規模的市民開始撤離了，離開這座為戰爭而生的城市。

    既然沒有人住，那麽作為陪葬品的城市，也沒必要浪費資金重複建設了。死海文書所預言的十七個使徒已經殲滅，這個千瘡百孔的戰爭要塞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發揮了應有的作用。

    對於渚薰的死，委員會的反應十分強烈。

    如果老碇在場，掌控力極強的他肯定不會讓委員會的權柄在NERV總部橫行無忌。可惜，冬月本對這些權力鬥爭十分抗拒，所以麵對委員會的強勢，采取了退讓的態度，顯得有些軟弱。

    按照委員會的意思，第五適格者——渚薰原本是一個有著光明前途的大好青年，委派到NERV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還幫忙消滅了子宮天使，功不可沒。怎麽突然就被人給殺了呢？

    至於NERV提交所謂的，渚薰是使徒的證據，委員會是不認的，還批判為無稽之言。

    畢竟，評判標準是委員會，老碇被擠走後，NERV的自主權受到極大的掣肘。要不是老碇暗中遠程遙控，冬月早就被人架空了。

    冬月本來就是一位純粹的科學工作者，權謀方麵還是老碇才能得心應手。

    律子房間裏，空氣中滿是醫用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

    綾波端坐在病床上，像往常一樣，由律子替她包紮手上的傷口。

    之前她殺渚薰的時候，因為用力過猛，傷了細嫩的手心皮膚，所以還是要擦點藥的。

    看著低頭不語的綾波，那靜謐的氣質越來越像某個人了，特別是那精致的五官，簡直是從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而且少女的身段出落得愈發標致，自己卻一天天老去……想到老碇平時對自己不冷不熱，對這個作為工具的東西卻嗬護備至，一股莫名的妒意襲上律子的心頭。

    “你很會吸引男人嘛。”律子推著注射器，突然開口道。

    “博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律子捏起綾波光潔小巧的下巴，拉近道：“就是這種禁欲係的特點，才能迷死人吧？那對父子的品味還真相似……”

    就算再木然，綾波也知道律子在譏諷什麽。

    “我沒有……”

    “不用狡辯，你長著這張臉，就是罪過！”律子指頭用力，將綾波的下巴捏出了紅痕。

    綾波掙脫開律子的鉗製，站起來，居高臨下冷冷道：“你不也一樣，對碇司令……”

    就是這個眼神！那個女人，就是用這種眼神看著母親！連蔑視都不算，應該說是無視。

    一股怒火瞬間衝垮了律子的理智，她猛地抽出脖子上的聽診器，死死勒住綾波的脖子。

    “曲曲一個傀儡，竟敢這樣跟我說話……憑什麽……憑什麽……”

    律子盯著綾波的眼睛，咬牙切齒道，手上的力氣又加重了幾分。

    “就算你死了，也有無數替代品！別太自以為是！”

    綾波力氣太小，根本無法掙脫，被勒得完全無法呼吸。

    在律子眼裏，綾波隻是老碇精心培養的工具。作為一種消耗品，即便折損了也有許多替代品。所以，她從未把綾波當正常人看待，也從未把她當競爭對手。所以綾波出言戳她傷口，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作為一個女人，情感上的失敗是她多年未愈的傷口，還不時流血。綾波作為一個工具，每每讓她想起碇唯——作為一個已經死去，她卻永遠無法戰勝的對手。

    所以在老碇那邊受到的挫折和委屈，統統向綾波爆發了。

    轟！

    一聲炸響，律子突然橫飛而出，撞破了辦公室，杯盤藥瓶等雜物也隨著衝擊波飛得到處都是。

    律子直接貼在門對麵的牆上，才緩緩滑倒在走廊上。

    綾波不得已之下，隻能使出了AT力場。

    “咳咳……你竟然……你竟然……”律子指著綾波，眼睛裏滿是驚恐。

    綾波捂著脖子癱軟在地上，還在劇烈喘息著。一天之內，她經曆了兩次瀕死體驗。

    律子想到了什麽，“難怪司令會讓我……”她忽然收住了口，艱難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地離開。

    “怪物！你也是那種怪物！你們都不得好死……”

    “怪物……嗎？”綾波看著自己滲血的手心，喃喃自語道：“明明都是紅色……”視線逐漸模糊起來。

    律子驚慌失措來到冬月的辦公室。

    “來得正好，赤木博士，有件事要拜托你。”冬月放下了聽筒，站起來道。

    “怎麽了？”辦公桌上彈出了老碇的視頻窗口，也許是見到了律子的狼狽。

    律子匆忙理了理淩亂的衣著，“第一適格者覺醒了，釋放了AT力場……”

    “我知道了。”老碇語氣平靜道：“301號藥劑你給她用了嗎？”

    律子點點頭。

    “那就好……第五適格者的死，委員會那邊需要一個解釋。你去應付吧，務必爭取些時間，老人們快坐不住了。”

    “明白。”

    身為老碇的死忠粉，律子隻能收拾好失落的心情，用精明強幹的偽裝保護自己。

    小黑屋裏，十二個黑石碑影像形成一個環形。

    “……所以，補完儀式就從初號機開始吧，現在萬事俱備。”

    “但是，目前量產機隻完成了十架，離預計的還差兩架，我們需要一點時間。”

    “就怕夜長夢多啊。”

    “沒關係，已經可以發動了，不可能事事完美。唯一的變數，應該是NERV這邊了。”

    “冬月以數據安全為由，一直在抗拒我們接管MAGI的命令。”

    “這個老家夥頗有異心啊……”

    這時候，基爾議長突然大聲道：“各位，現在宣布一條緊急情報，碇失蹤了。”

    “怎麽可能？失蹤多長時間了？”

    “他使用了替身，脫離掌控的時間應該在半天到一天之內。”

    “那個男人，果然還是不死心啊。”

    “以叛國的罪名全球通緝吧，垂死掙紮罷了。”

    屬於島國的聲音補充道：“我方情報人員已經出動，一旦發現目標立刻就地處決。”

    “附議。”

    “附議。”

    咚咚！

    “沒想到是她來了。”

    “赤木是碇的心腹，難道……”

    “進來！”

    律子表麵鎮定，實則惴惴不安，走進了這個陰森的房間。

    除了頭頂一盞色度偏冷的射燈，屋內其他區域一片漆黑，給人以未知的恐懼。再加上包圍在高處的十二塊石碑，神秘又詭異，氣氛十分壓抑沉悶。

    當然，這也是SEELE故意營造的審問氛圍，讓人不自覺陷入心理守勢。

    綾波身為第一當事人，身上迷霧重重，一直被老碇保護得很好。本來委員會是想直接審問綾波的，不過被老碇否決了。

    所以，這時候律子直接出麵，就顯得耐人尋味了。很明顯，她被拿來擋槍了。

    委員會都是老狐狸，馬上就想到這點。

    所以，麵對一個被心愛的男人無情出賣的女人，老人們的策略顯得十分直接而下作了。

    “赤木博士，很抱歉，這是最高密級的會議，所以我們要確保你身上沒有違禁設備。”

    律子答道：“了解，我可以接受最嚴格的安保檢查。”

    “沒有人對你做檢查，你要自己證明，明白了？”

    “明白了。”

    律子麵無表情，就像一個木偶般，緩緩褪下了所有衣物和鞋子，成熟女性的所有美妙之處一覽無遺。隱約中，她似乎還聽到了壓抑的吸氣聲。

    不過，律子眉頭沒有皺過一分。坦然站著，抬頭挺胸，長腿合攏，身體挺得筆直。

    接下來，律子又按照指示，光著身子做了幾個深蹲，確保體內沒有藏其他東西。做完這些，她臉色一白，顯然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我們也不想這樣折辱你，畢竟你是世界聞名的專家，為NERV立下了汗馬功勞。”

    “本來，我們是指定對第一適格者問話的，把你交給我們的另有其人吧。”

    聽到這裏，律子心頭巨震。感覺心髒生生挨了一刀，還是被老情人插的。

    接下來，律子夢遊一般應付了委員會的審問，連她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律子離開後，沉默了一會兒，一個聲音道：“這樣可以嗎？”

    “夠了，隻要埋下一根刺就足夠了。”

    “也許她會給碇帶來天大的麻煩。”

    “哈哈，希望如此。”

    “適格者那邊呢？”

    “我們的人在監視著，沒問題。”

    ……

    律子失魂落魄中回到了淩亂的辦公室，一直呆坐到深夜。

    終於，強烈的饑餓感讓她清醒了幾分。

    一天之內連遭兩大打擊，饒是再理智的女人也受不了。

    啪嗒啪嗒！一連串的淚珠灑落在地麵。

    “媽媽，為什麽我們都這麽可悲……那個男人一直把我當工具，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完全無視了我的犧牲……嗚嗚……”

    律子右手死死捏著一把手術刀，一縷血沿著手腕蜿蜒而下。

    忽然，她猛地一抬頭，淩亂的金發之下，是一雙湧動著瘋狂之色的眼睛。

    這個堅強的女人，徹底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