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整個黑鏡都會護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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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念之從未聽說過黑鏡的名號,但心想,既然是僅憑一個電話便能使得盛老忍下對她的殺心,放她離開,甚至答應那6%盛氏集團股份的條件,那麽黑鏡必然來頭不小。
    隻是她一顆心仍惴惴不安,直到看見那個倚靠在車門旁,撐傘的男人。
    仍舊是印象裏張揚浪蕩的模樣,百無聊賴地摸著鑽石耳釘,見她來了,收起手機,勾起嘴角一抹戲謔笑意,幾步上前來,替她遮掉頭頂漫天的雨幕,朗聲笑道:“走,回家。”
    夏念之怔怔,任由著男人攬著她的肩膀將她帶上副駕駛。
    蘭博基隨即發動,轟鳴聲中,離盛家老宅越來越遠,愈加癲狂的暴風雨裏,雨勢劈裏啪啦在車窗上砸出交響樂,車內卻是陷入一陣分外詭異的靜謐,本是熟稔的兩人,卻格外疏遠。
    “夏念之,不得不說,你膽子大到離譜,盛家老宅是什麽地方?說是龍潭虎穴也不為過,你倒是能的,單槍匹馬地也敢闖?你不要命了,我可還要命呢!”
    到底還是男人年輕,憋不住心底的驚奇,須臾後,便開啟了絮絮叨叨的話匣子。
    “我們…啊…是我接到消息的時候差點被嚇出心髒病,你都不知道,這要是那通電話不起作用,我都打算領著弟兄們直接炮轟盛家老宅,踏平大院直接將你搶回來了!”
    “祁二少,黑鏡是什麽?”夏念之忽略祁琞興致盎然的暢想,轉過身,緊盯著祁琞,認真問道:“打電話的那位是誰?我與黑鏡素不相識,黑鏡怎會花掉這麽大的人情替我出頭?”
    疾馳的蘭博基尼瞬間停駐路邊,祁琞握緊方向盤,收斂了麵上吊兒郎當的紈絝模樣,盯著夏念之,暗歎——何止是替她出頭,若她想要,那位怕是連他自己的命,都能雙手奉上。
    夏念之被如此赤裸審視的目光盯得心生不悅,正欲發作,卻聽祁琞不答反問:“那麽夏念之你呢,你覺得黑鏡是什麽?你猜我今天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身兼你的保鏢與司機?”
    夏念之被梗住,黑鏡的那位,會是誰?
    能使得動祁二少的,攏攏總總有可能的,也隻有盛痕,但,盛痕不是,已經死了……
    她覺得自己似乎掌握了某扇門的鑰匙,但門後的真相,卻是她不敢觸碰的,因而,夏念之半晌不知該如何回答,猶豫著籌措語言,最後抱歉道:“我的態度不好,此番還是該謝謝你,以及黑鏡的那位,謝謝你們救我出盛家老宅,至於其他,你不想說,我自然懂事不問。”
    祁琞:“……”
    夏念之如此佛係的態度是他始料未及的,原先隻不過準備稍微故意刺激夏念之,待揭開真相時,便更能令夏念之這狠心的女人感動,可眼下這般,祁琞登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一時間悶悶不樂道:“有些事情還不是時候,反正,你隻要記得,整個黑鏡都會護著你,就行了。”
    ……
    廊橋最盡處,雨幕裏,遮天蔽日的梧桐樹下,一把油紙傘靜靜撐開。
    “伯母,你看盛璨的眼神,緊張,擔心,關切,根本是絲毫都離不開夏念之!”
    得到老管家消息聞訊而來的沈冉冉,紅著眼眶分外委屈道:“我害怕盛璨會毀掉婚約,盛璨那麽在乎夏念之,這事兒他幹得出來,到時我怎麽辦呢,伯母,我怎麽辦呢?”
    “他不敢。”
    涼風拂過,淩亂鬢邊碎發,優雅端莊的盛夫人裹著羊絨披肩,將視線從已然消失在花園廊道盡頭的夏念之身上收回,灰蒙雨霧中至始至終晦暗難辨的神色,倏然淺笑道:“阿璨是個聽話的好孩子,清楚他身上的責任擔當,所以除了你以外,這輩子他的妻子再不會有她人,冉冉啊,你無需擔心,且斷然將心放到肚裏頭,隻等下周的婚禮舉行便是。”
    得了盛夫人的金口玉言,沈冉冉卻仍無法安心釋懷,那日爆炸,若是夏念之也在那輛車上便好了,反正盛痕將夏念之視若珍寶,那對野鴛鴦一齊進了地獄永不超生才是最好的。
    思及此,沈冉冉默默握緊了拳——聽說近日已然有人在暗中調查白琳與時詢那些視頻照片的爆料者,若是被抖落出來造謠誣陷,無中生事者是她,盛夫人還會這般護著她嗎?
    沒了盛夫人的支持,盛璨怕是真不會娶她了。
    越想越害怕,沈冉冉不由得暗自祈禱,婚禮趕緊到來,她須得盡快當上盛二少夫人才是,如此這般,哪怕到時候事情被好事者挖出,盛氏為著百年家族的臉麵,亦會出麵幫她擺平。
    ……
    廊橋之上,書房小院門前,盛璨叫住剛從宅院門口送完人回來的老管家。
    “她,平安離開了?”
    “是,二少。”
    老管家恭敬回答,幾番猶豫躊躇,還是沒能堅持置身事外,出聲勸了幾句。
    “二少,是我僭越了,但這句話不得不說——您是要成婚的人,夏小姐那邊更是有了新戀情,世上有句話,有緣無分,大抵您與夏小姐便是這般的結果,所以還是看開些,若想得老爺子重視,在盛氏集團裏得老爺子的全力支持,二少您還是離夏小姐遠些吧。”
    “老張伯,我倒是很不懂……”
    溫潤的公子,立於茫然天地間,密林青蔥鬱鬱生機盎然,天幕揮毫潑墨般的晦暗,光影在盛璨的臉上交錯,蝶翼般的睫毛輕顫,半晌後,盛璨才道出下句:“父親他為何,這般不喜夏家人,明明曾經,曾經與夏爺爺那般的好,好得兩家似一家。”
    那時,父親也隻是教訓了他不該進入娛樂圈當偶像罷了,對他與念之的婚事,是讚成的。
    “難道是因為,夏伯母嗎?”
    記憶裏,那位溫柔善良的夫人與自己的父親?否則年夜飯那日晚,母親不會說那番話。
    聞言,老管家眼角猛跳,這緣由不是他一個管家有資格置喙,且事關重大,他也不是那般拎不清的人,不過既然二少問起,這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老管家思前想後,考慮再三,還是幽幽歎了氣,沉聲道:“二少,這話您千萬別到老爺子跟前去問,否則對您將來不利。”
    老管家頓了頓,眼見著雨勢並未有絲毫減弱的跡象,抬眸慈藹地瞧了眼盛璨,似是警醒,卻也像是叮嚀:“對於老爺子而言,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這份盛氏百年巍巍家門清譽,比盛家的黃金帝國穩固,來得更重要。”
    “所以,我是他選定的,替他守住這座百年黃金打造的墳墓,下一隻籠中鳥?”
    不知為何,盛璨陡然間嗤笑,深宅大院,重重鎖銬,寸步難離,此時此刻,他竟是有些羨慕盛痕那個已然死去的兄長,至少他在世時,活得比他要隨心肆意。
    “他求而不得,便要我的愛情為他的選擇陪葬?”
    “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笑的笑話了。”
    ……
    老管家是目送盛璨離開的,那個其實不過二十五歲的年輕男人,他笑著,笑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有那麽瞬間,老管家覺得這位出身不凡的矜貴天之驕子,有些許的可憐。
    何止是老爺子不同意他與夏家孫女交往,便連同夫人亦是……
    暗歎,惋惜,老管家敲響書房的門,得了應允後推門而入,入目卻是滿地白瓷雜碎與斑駁血跡,而原本經曆了一陣喧鬧動靜後,書房已然恢複了往日的安謐。
    燭影搖曳,虛弱且卑微,像極落地窗前,再也掩不住滿身風燭殘年氣息的老人家。
    “黑鏡那……來的是誰?”
    “回您的話,是南城祁家的祁二少。”
    “祁家的人,竟然也與黑鏡有關,看來黑鏡這潭水,比我預料裏深得多……”
    聞言,盛老不知想到了什麽,喃喃啞聲感歎:“但此番,我倒是得承認,他教孩子是比我好得多,瞧瞧,他那孫女多愛他這爺爺,為複仇,什麽都肯做,連命都豁得出來,反觀盛痕盛璨那倆兄弟,越瞧著隻會越讓人覺得惡心。”
    老管家瞧自家老爺子今日情緒似乎有些異樣反常,正打算勸勸,誰知卻聽老人家吩咐:“老張,你去請毿大師來家裏,無論開價多少,但凡能將白瓷茶盞複原,都給。”
    話落,盛老抬手覆上玻璃窗,涼意襲人。
    屋外滿院的風吹雨打,芭蕉葉在疾風驟雨裏被淩虐得淒然,目之所及皆是殘花敗枝,滿是瘡痍,盛老透過玻璃窗,看向身後遍地昏黃,映照著滿地無數的白瓷茶盞碎片。
    他突然便想起多年前,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亦是在這間屋子裏,他們爆發了自相識以來最慘烈的爭吵,如果知道那是他們最後的相處時光,他必然不會說那些殘忍的話。
    ……
    “老張,那時,你送他離開,他說了些什麽?”
    正失神的老管家被突然點名,心底哆嗦了下,明明這問題已然詢過好幾遍,自家老爺子怕是爛熟於心,為何今日再次問起?這些年來,自家老爺子的性情愈加陰晴不定,難以捉摸,老管家拿捏不準,連同呼吸都更加小心翼翼起來。
    “那日夏老先生說,您正在氣頭上,他不怪您口不擇言,晚些時候,莊園那邊蒸了幾籠螃蟹,還開了壇去年埋下的桂花酒,請您過去嚐嚐,也算是跟著熱鬧中秋了。”
    話落,老管家看著自家老爺子孤寂的背影,陡然心酸,誰知不過兩三小時,人便沒了。
    盛老滄桑渙散的黑眸,死盯著院中那顆柳樹,當年不過及腰的小樹苗,如今樹蓋已能容得下三四人,都說柳樹留人,但到頭來,倒是留下了,卻不過,隻留下了他一人。
    “……怎麽可能不怪……”
    便是因為他知道那人怪他,所以他才苦苦掙紮著想要活,他倒卻也不是真的怕死,隻是惶恐,黃泉路邊,彼岸橋畔重遇時,那人不再等他;但比起前者,其實他更恐懼的,是那人如約等待著他,再見時,卻不肯對他如年少那般,笑上絲毫半分。
    “我,其實很想他。”
    屋內中央的老管家眼睜睜地瞧著自家老爺子,連子彈射穿肋骨都不皺眉的男人,此刻竟是肩膀微顫,他不由得暗躇,或許是今日與夏家小姐的見麵,老爺子儼然老了許多歲,向來如山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僂著,甚至有些顫顫巍巍地站不住。
    思及此,老管家出聲勸了勸:“人死不能複生,您老還請節哀才是。”
    “……我自然知道他死了,死了很久了……是我親手布局殺的,他應該恨死我了……”
    老人沙啞的聲嗓絕望,話音未落,窗上倒影已然淚目,愈加顯得孤寂落寞。
    “……我該怎麽做,再見麵時,他才能原諒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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