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提鞋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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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這麽晚過來?”陳惇驚訝道。
“白天可不敢來啊。”孫世貴左看右看,又喜又憂道:“所有人都想知道夢龍公子是誰,我跑到官廁屙屎,都有人跟著呢!”
官娘則是白天太忙了,新劇太受歡迎了,每天都有數不清的飯局和請柬,請她的玉樓班賞臉的,忙完了也就到了晚上了。
陳惇哈哈一笑,卻忽然聽到不遠處的大槐樹之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聽到了,而官娘和孫世貴都沒有聽到,因為一個經常和鑼鼓笙簫打交道,一個則是耳朵不靈敏,唯獨陳惇耳聰目明,霎時間一個健步走過去,將這個偷聽他們說話的人揪了出來。
對著微弱的光一看,陳惇驚訝道:“陶大臨?”
“是我,我散步來著,”陶大臨本來有些心虛,卻忽然高聲道:“原來你就是夢龍——”
不等他把話說完,陳惇一個手刀看在他脖子後麵,把人劈暈了過去。
“唉——”孫世貴道:“這陶公子鬼鬼祟祟地跟來,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了!”
“無妨,”陳惇把人扛起來打開了門:“我會叫他什麽也不敢說的。”
到了家裏,陳溫還沒有回來,尚薇趴在椅子上睡得迷迷糊糊地,嘴巴裏還叼了半個肉包子。陳惇把她放到了床上,又找了麻繩來,把不速之客陶大臨捆了個結實,又怕他等會醒過來吵嚷,幹脆脫下一雙臭襪子,塞到了他嘴裏。
“惇哥兒,”官娘道:“《白蛇傳》有多火,你知道吧?”
陳惇心中未嚐不得意,看到官娘興奮的神色,以及孫世貴精神矍鑠的模樣,他道:“這不是早就預料到的嗎?不火,才是於理不合吧。”
“現在我玉樓班一場演出,一張票最高抬到了一百兩銀子,”官娘道:“比《浣紗記》高了一倍不止呢!按你的辦法,我們一晚上就能賺金花二十朵,銀花一百二十朵呢!”
金花一朵是一兩金,銀花一朵是五兩銀,這是陳惇設計的打賞方式。之前官娘說,每次聽戲完了,觀眾的反應都很熱烈,有不少人直接往台上拋金銀,拋首飾的,這是好事——但也有戲還沒唱完呢,觀眾就激動地不要不要地,往台上砸東西,那演員還怎麽唱戲呢?一個金錠砸過來,直接把人砸暈啊?
陳惇知道了,就說了個辦法,讓明月樓推出金銀花打賞,大小桌都有牌子掛出來,覺得這戲唱得好,直接就往牌子地下添一道杠,白色就是銀花,金色就是金花,直接付金銀,還免去了首飾這樣的東西,因為玉樓班和明月樓最後的打賞,也是要分成的,首飾就不好分,屢屢有糾紛——等這種打賞方式出來了,一切都便宜起來,而且這更類似於競價,看到鄰桌的人賞了銀花一朵,那為了臉上有光,也要來一朵金花的。
“這就覺得賺了?”陳惇故意道:“紹興不過一個芝麻大的地方罷了。你要是去往蘇杭走一趟,就知道什麽叫揮金如土了。”
官娘和孫世貴對視一眼,就道:“我們今天來就是說這事。”
官娘的戲班子和杭州幾個樓館接觸過了,他們邀請官娘去杭州,杭州是有名的銷金窟,以前洪家班也在杭州演出過,官娘知道杭州的富商巨室到底有多豪富。她打算這個月過完,就進行首輪巡回演出,杭州算是第一站。
而孫世貴也要去杭州,“我們吳鉤書坊在杭州有總部,不過那裏競爭壓力更大,不太景氣。《白蛇傳》出了以後,杭州那裏派了五波人來了,都說這書是救命來了,我過幾天就要帶著雕版去杭州,隻不過杭州那裏,盜版更多,惇哥兒,除了和玉樓班弄聯票,你還有什麽辦法,能再殺一殺盜版之風?”
陳惇想了想,盜版別說是在現在,在後世都是風靡的,而且此時還沒有什麽相關法律進行切實的保護:“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了,也就剩最後一個衝刺的辦法了。”
陳惇說吳鉤書坊還能衝刺一次,他說的是給作者夢龍公子,畫一幅畫像附在書本之後。
“好,好,好!”孫世貴高興道:“世人都想知道夢龍公子是誰,欲一睹真容,若是你的畫像出來,那書一定要脫銷了!”
“唉,”官娘皺眉道:“惇哥兒,你要愛惜羽毛——寫話本,那可是貧寒書生都不屑幹的,你真這麽做了,雖然老百姓知道你,你名氣大了,但是是非就來了,總有人看你眼紅不是?”
陳惇哈哈一笑:“誰說要畫我真容了?”
“那畫誰?”孫世貴問道。
“就畫他,”陳惇指著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正瞪大了眼睛一字不漏得傾聽的陶大臨:“畫他的臉,給他揚名。”
“嗚嗚嗚——”陶大臨怒視著陳惇,臉色憋得通紅。
“怎麽了,給你揚名,你不樂意啊?”陳惇哈哈大笑道:“你要是考不上進士,誰知道你是什麽東西,但是現在你要是說你是夢龍公子,天下誰人不知道啊?”
陶大臨的神色更加憤怒,陳惇就給他鬆了口。他便怒罵道:“陳惇,你個小人!你要害死我——嗚嗚嗚”
陳惇把襪子塞了回去:“不罵人不會好好說話是嗎?說你是夢龍公子,也不看看,你配嗎?”
陶大臨吱哩哇啦亂叫起來,陳惇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等他折騰夠了才道:“再給你一次說話的機會,不會說的話,就讓你——”
陶大臨用眼神示意他不會罵人了,果然鬆了口他就道:“你要害死我,你、你無心科舉,做個閑人,自然無事……我、我要是有一個寫話本的經曆,以後官場之上,就是處處落人口實,還能當官嗎?”
徐渭寫戲曲,沒有問題,這是風雅的象征,魏尚泉連尚書的官兒都不做,要唱昆曲,也沒人覺得可惜。但像陳惇這樣給人寫小說,那就不得了,這是自甘下賤,若是陶大臨有這樣的經曆,以後官場上政敵要整他,鬆鬆就是一條顯而易見的把柄。
“你小子還沒當官呢,已經瞻前顧後提鞋過河了,”陳惇樂道:“當了官了,豈不是老狐狸、老滑頭一個?我告訴你一句實話吧,人無完人,誰都有黑曆史,就算抹去了,真要弄死你,也會挖個坑造你一條把柄出來,你能躲得了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