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招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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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惇對試一試這個想法並不是十拿九穩,隻不過他在觀察水流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有趣的規律。想了想從地上撿了一兜石子,陳惇站在了河岸上。

    果然第一個水囊上的瓶子是輕而易舉能投中的,陳惇站在水囊上感受了一下,果然即使淺淺的水流,也能使水囊漂泊晃動。此時他倒是佩服成遠了,這家夥居然能穩得住身形,還投中了五個。

    陳惇勉強投中第三個,就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為水囊晃動劇烈,後麵的女人嘻嘻哈哈指指點點起來,都在毫無誠意地呼喚他下來,然而下一秒卻眼見陳惇忽然毫無形象地伏下身來,像個四腳攤開的蛤蟆一樣,將瓶口拂到一邊,緊緊貼在了水囊上。

    “這也行?”莊主瞪大了眼睛驚歎道。

    “誰規定了一定要站著投?”有才哈哈道:“盧大人規定了嗎?”

    岸邊的一群女人瞠目結舌:“可、可也不能……他這法子,簡直是耍賴嘛!”

    “你們當時說的是,隻要能投進去,”成遠道:“也沒有說站著投、跪著投或者趴著投,你們要是早一點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你們男人不早就回來了嗎?”

    提到這茬,一幫看熱鬧的女人頓時偃旗息鼓,一方麵想看陳惇吃癟落敗下來的模樣,心底卻暗暗盼望著這個人能用這樣的辦法,真的能闖過關卡去。

    陳惇趴下來的時候,眼光卻被水囊上的瓶子吸引了。原因無他,瓶身上刻了個不大不小的“禮”字,他猶疑了片刻,找準時機投中了第四個瓶子,發現第四個瓶身上也出現了字,不過是智慧的“智”。

    “仁義禮智信,”陳惇搖搖頭:“看樣子是盧鏜治軍的方法了,這是抄襲嶽鵬舉啊。”

    陳惇盯著眼前晃動的水囊,當一個巨大的水浪過來的時候,將石子彈射出去,瓶口微微一震,在水流和石子的作用下,瓶口朝著陳惇的方向壓下來。陳惇等的就是這個時機,頓時眼疾手快地將第五支木簽投入了瓶身。

    身下的水流越發迅疾,陳惇即使趴在水囊上,也不太容易控製方向了。他靜靜等待時機,等待風速、水浪兩相和的時候,方才將指尖的石子彈射出去,隻聽微微的“嗡”聲,木簽險險撞上了瓶口,還是落了進去。

    “這是第幾個了?”案上的人已經屏氣凝神,根本不敢高聲驚擾了。

    “第八個——”有才興奮不已:“你們有人一連中八個的嗎?”

    “……其實也有,”為首的女壯漢頷首道:“但最後一二個,總是功虧一簣。”

    有才他們並不知道為什麽前八個都能投中,唯獨最後兩個卻有如登天之難。陳惇倒是知道,因為他已經看見了江心,江心的水流並不是翻滾的模樣,仿佛十分平緩了,然而這隻是表麵看到的,陳惇知道水底的流速並不慢,需要比剛才更大的心神控製。

    他深噓一口氣,正在盤算角度,卻忽然看到水底金光一閃,點點光亮若隱若現,他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想要撈一下——

    “唉你們知道嗎,”為首的女壯漢忽然笑道:“我們這條河還有個名字,叫金水河,據說裏麵有金子呢。”

    陳惇伸手在水麵拂動了一下,卻忽然發現那一層微光倏然不見了,河麵仿佛風起雲湧一般,河底竟有如千頃烏雲卷集,自己身處的水囊仿佛飄蕩在上麵的一片葉子,隨時都有被吞噬的可能。

    他心神一震,不由自主汗流浹背。手中的木簽幾乎要被他折斷,他努力想要盯著前方水囊的瓶口,然而餘光卻總是不能自抑地看向水中。

    案上的人卻並不知道陳惇的處境,隻看他半晌一動不動,不知道怎麽回事。尚薇急得疊聲呼喚起來,卻被成遠捂住了嘴巴:“別喊,不能讓你哥分神。”

    陳惇看著身下的河水,仿佛置身懸崖之上,常人怕早是腿軟腳軟魂不附體了,他心中的膽氣反倒一下子激發了出來。

    “萬裏昆侖誰鑿破,無邊波浪拍天來。”陳惇凝結心神,忽然吟嘯起來:“遨遊半在江湖裏,始覺今朝眼界開!”

    但見他神色從容不迫,黑雲翻墨一般的河麵再不能入他眼界,也不能動搖他心神半刻了!

    他輕輕揚起木簽來往前一推,木簽就仿佛利箭一般“嗖”地一聲向前,奔著瓶口而去了!下一秒,這懸在水囊的瓶子就被木簽填住,甚至還隨著木簽之勢發出了清脆的、有如鳴鏑一般的聲音。這聲音一起一落響了兩聲,也就是說,幾乎是同時,陳惇隔著一個水囊的距離,竟然連投兩次,射中了最後兩個浮在江麵的瓶子。

    “啊——”案上的眾人看得清楚,一時之間歡呼之聲有如雷震。甚至等陳惇自己緩緩走回來,眾人都不敢相信這個關卡就這麽破解了。

    “大人真是有如神明,”莊主讚不絕口,也問出了其他人的心聲:“隻是大人是如何做到的呢?”

    盧鏜設下的這個遊戲,不光是十幾個村莊的人都一一試過,甚至還有許多外地的也被拉過來試,七八年間竟無一人成功。而這個記錄卻被陳惇打破了,這不得不讓眾人既驚且歎。

    陳惇倒也坦然:“其實也沒什麽訣竅,今日僥幸能中,乃是觀察到方才水麵因風而動之時,每過五六息左右,會有波瀾興起,瓶口會左旋一息。隻有這一息時間,借用石子之力,瓶口可以端正現於眼前。是故我就尋這一息之機會,一發而中。”

    “我們村也有孩子能一連過七八個的,”女壯漢窮究不已:“隻是最後兩個,死活也過不去,究竟是何原因?”

    陳惇想了想道:“因為人的心,很容易被外物所動。”

    每個瓶子上都刻著一個字,十個瓶子分別是“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但這並不是盧鏜使人通關的訣竅。八個瓶子以前,有浪頭水花,全憑“知機而作”四個字,拿捏住風速、水速和自己立在水囊上沉浮的速度,一分一秒都不差——當然若是苦心去練,是很有可能掌握的。

    最後兩個瓶子也是關卡最耐人尋味的地方,其實這兩個瓶子立在河心之處,並沒有浪花幹擾,本該是最好投射的,然而水下金光有如埋藏黃金,不由自主地分去了人的注意。一般人很難不為黃金所動,就算勉強不為所動的人,看到河心風雲突變暗流奔湍的那一刻,也被收懾了心神,根本沒有辦法做到心不動神不變。所以通關的訣竅大概可以總結為心神如一、知機而作這八個字。

    很多年後,陳惇常常能想起來這一刻。他發現自己人生的很多地方,都在和今日這一幕重合。

    眾人嘖嘖稱歎,死心塌地再無二話,一番人仰馬翻之後,陳惇帶著總共湊起來的五百鄉勇,還有安昌莊提供的盔甲大刀弓箭,甚至還有全莊合力出的牛車,車上滿載著長矛梭鏢,浩浩蕩蕩地朝西而去。

    杭州城下。

    王忬看著城下密密麻麻亂叫亂喊的倭寇,憤怒不已:“賊寇喪心病狂,竟深入省府之地,本官真是愧對皇上所托啊!”

    身邊的參將低聲道:“大人,那身穿無襟大褂之人,便是賊首彭老生了。”原來這圍城的二千多倭寇,有的穿著皮甲,有的穿著短衣,還有幾個留著陰陽頭,身材矮小,一看就不是一處的倭寇。

    王忬不由得道:“軍中可有神槍手,射這賊一箭,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朱九眯著眼睛道:“射不中。”

    匪首彭老生洋洋灑灑看似很囂張,其實頗為警惕,他的馬匹始終距離城樓百步之外,身旁還有盾牌護衛。

    杭州城內空虛,所托唯有城池堅固,隻能固守待援,萬幸原先派出去的三路兵馬全都匯合了,正星夜趕來,王忬是可以確保杭州安全的,隻不過看著倭寇在城下囂張卻無可奈何,心中惱恨。

    正在此時,卻不知從哪兒“嗖”地一聲放出一支羽箭,那擎著旗子的倭寇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射穿了額頭,當場倒地身亡。(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