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媒婆登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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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中秋過後,落了兩場雨,秋風便一日比一日涼了。

    安生院子裏的石榴已經熟透,露出瑪瑙一般晶瑩剔透的石榴籽,沉甸甸地壓彎了枝條。

    安生一邊剝石榴籽,一邊看書,一日也不敢懈怠。

    針灸之術更是刻苦。

    冷南弦說過:“大匠能予人以規矩,不能使人巧”,若想達到心手合一,不能一蹴而就,還需要自己勤學苦練。

    她堅信,自己一定能夠說服老夫人,重新回到藥廬。

    她時常以自身施針,按照書中所授,試著摒除雜念,凝神靜氣,提丹田之氣集中於指腕,將全身意念匯集於針尖,敏銳地感受針尖處的感觸,掌控雙膝骨膜韌帶之處提插的深淺輕重,以及指尖撚轉的幅度,針尖進退的疾徐。

    院子裏少有人打擾,安靜得魚缸裏錦鯉吞吐水泡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靜下心來的安生感覺自己愈加耳聰目明,銀針也得心應手。

    夏員外最近一直都沒來家書,從南麵過來的客商說南方下了幾場暴雨,衝斷了路,大概一時半會兒還不能修好,許是行程被耽擱了。

    家裏人忐忑難安的心這才落了下來,日日翹首等待。

    薛氏母女將安生恨得牙癢,憋了一肚子的壞水,見了安生還要皮笑肉不笑地誇讚兩句。

    連婆子代主受過,回到府裏聽說被鞭笞了幾下,不痛不癢的,第二日照舊腳下生風,盯著安生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齒。

    安生明明知道這個連婆子留不得,就像她手腕上的珊瑚蛇那樣,沒準什麽時候就會冷不丁地咬上自己一口。但是她是自己調查母親死因的關鍵所在,也是唯一的可以突破的人證。暫時,還必須讓她活著。

    安生努力地回想母親生前的飲食習慣,對於她喜歡的那幾樣飲食,包括茶飲全都暗自記在心裏。

    她清楚地記得前世裏夏紫蕪的那一句話:“你的阿娘並非是得了什麽咳喘病症,而是連婆子按照我母親給的食譜,精心調理出來的一身病症。”

    以前,連婆子隻是府裏的一名廚娘,任是誰也不會想到,薛氏母女竟然會買通了她,對母親暗下毒手。

    她思前想後,連婆子應當不會這樣大膽,往阿娘的飯食裏直接投毒,那麽,按照夏紫蕪的說法,應當就是利用食物相生相克的原理。

    安生從冷南弦的書房裏,翻找出幾本關於食物相生相克的書籍,帶回府裏。現在有了空閑,便經常翻閱,凡是與阿娘生前的病症對症的,就如數記錄下來。

    安生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小心翼翼,都是栓了房門,擔心被別人看到,傳進薛氏的耳朵裏,再引起她的懷疑。

    從上次發生在中秋夜的事情可以看得出來,薛氏母女幾人已經對自己生了疑心,在小心提防。

    自己如今足不出戶,相當於被薛氏剪斷了翅膀,那麽下一步,她必然就應該開始對自己宰割了。

    端午輕輕地敲門走進來,對安生道:“小姐,夫人請您到前麵去。”

    安生頭也不抬:“做什麽?”

    端午搖搖頭:“不知道呢。不過”

    “不過什麽?”

    “今日府裏來了幾個媒婆子,正在前廳吃茶,聒噪得很。”

    安生放下手裏的書:“媒婆?她們在,叫我出去拋頭露麵的做什麽?”

    端午不說話。

    安生站起身就走。

    “小姐!”端午在身後喊:“你就這個樣子出去麽?”

    安生低頭看看,一身煙青色軟緞羅裙,軟底繡鞋,舒適簡單,落落大方:“這一身怎麽了?”

    端午支支吾吾道:“怕是夫人有心給你說媒呢,交代說讓您穿前幾日新做的羅裙。”

    安生略一愣怔,摸摸自己鬆鬆垮垮的發髻:“擦脂抹粉,打扮得煥然一新了,好給她賣個好價錢麽?”

    說完扭身就走。

    前廳裏,一群婆子嘰嘰喳喳,一驚一乍,正是熱鬧,如簧巧舌你一言我一語,哄得薛氏眉開眼笑,合不攏嘴。

    安生隔了極遠,就聽到裏麵的哄堂笑聲長了翅膀一般飛出來。

    她心底一聲冷笑,邁進待客廳的門,裏麵笑聲便戛然而止,眾人扭過頭來,詫異地上下打量她。

    安生隻覺得一屋子花紅柳綠,混合著脂粉氣,就像是進了花叢裏,眼花繚亂。

    薛氏正端坐在正當中主人的位子,笑出來的皺紋還沒有舒展,掛在眼尾。

    安生毫不扭捏,落落大方地上前,衝著薛氏福福身子:“母親萬福。”

    薛氏衝著她招招手,外人跟前,格外親昵:“過來過來,到母親跟前來。”

    安生便依言走過去。

    薛氏對著滿屋子穿紅戴綠的媒婆子介紹道:“這是我府上二小姐,轉過年就要十七了。”

    安生衝著那些人頷首作為招呼,沒有一絲怯意。

    婆子們立即可著勁兒地誇獎,犀利的目光從她臉上,腰上,帶著揣摩的意味滑過去,令安生覺得,自己就是那案板上待價而沽的物件。

    “二小姐出落得可是真標誌,用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就是呢,這氣度也好,一看就是有見識的,不像那些沒見過世麵的窮酸人家出來的小家子氣。”

    安生隻微微一笑,沒有一點羞澀,好似這些人亂詞堆砌誇獎的並不是她。

    婆子們誇著誇著,聲音便低了下去。

    這二小姐臉皮咋這麽厚呢?

    薛氏用帕子掩唇一笑:“我這個女兒是我幾個閨女裏最為討喜的一個,所以我一直攥在手裏舍不得放手,將來除非是人中龍鳳,否則絕對別想娶走我家閨女。”

    婆子相跟著附和:“難怪夫人這樣挑剔,二小姐的確是百裏挑一的好人才。”

    “這樣的姑娘就是要王侯將相才能般配。”

    婆子們說著奉承的違心話,眸光閃爍,各懷鬼胎。

    安生眨眨眼睛:“母親這是在打算給女兒說媒不成?”

    她這樣直白地問出來,令幾個婆子不由就是一愣。

    薛氏尷尬地笑笑:“哪裏,哪裏,是今日這幾位夫人給你表兄說了幾樁媒,我這裏難以抉擇。你素來是有主意的,所以叫你過來幫忙給參謀參謀。”

    薛修良的婚事?薛氏敢做卻是不敢當,竟然拿著此事做幌子,當做誰人不知道呢?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件事情安生推拒不得,若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嫁了也就嫁了,她絲毫也不忸怩,隻要能逃脫薛氏的掌心就好,到了哪裏也要比這危機四伏的夏家要好。

    隻是,薛氏的心不僅是歪的,還是黑的,她尋了這麽多的媒人,可不是給自己扒拉著挑如意郎君,還不一定心裏憋了什麽壞水,在翻撿歪瓜裂棗呢。

    這些媒人也是昧了良心的,為了一點媒金,怕是要和薛氏沆瀣一氣。

    不是安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薛氏這般著急忙慌,趁著父親不在,急著要將自己的終身大事定下來,能安什麽好心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