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桐雖然不會下棋，卻也聽說於得旺棋藝了得。

    聽說之前在肉聯廠的時候還代表單位參加過象棋大賽，還拿過獎。

    很明顯他在有意謙讓蔣遠航。

    蔣遠航畢竟年輕，似乎並沒有想到這些，越戰越勇，直到和了第四局，才意猶未盡地結束了戰鬥，他覺得再戰下去，會讓於得旺太失麵子。

    廚房那邊，楊曉花加班沒趕過來，陳增香和薑芳主勺。

    楊月蘭來回進出廚房指導，卻不曾動手，肖玉海則悄然去樓下飯館訂了幾個菜，陳增香和薑芳做個家常菜還可以，但招待蔣遠航這樣的貴客，手藝是遠遠不行的。

    很快滿滿當當地一桌子菜便上桌了。

    都要開飯了，楊進武也沒來，薑芳心裏隱隱有些失望，看來今天楊月蘭叫她來，並不是為了她和楊進武的事情，是她多心了。

    家常雞，紅燒茄子，紅燒豬蹄，烤鴨，清蒸魚，孜然排骨，還有四五個時令小菜，很是豐盛，蔣遠航很有禮貌地衝薑芳笑笑：“阿姨您辛苦了。”

    薑芳微愣，確定眼前這個打扮時尚的年輕人是在跟她說話，忙擺手道：“不辛苦不辛苦，你不嫌棄就好。”

    她沒察覺到楊月蘭請客的用意，也不知道蔣遠航跟楊月蘭家的關係，隻覺得這個年輕人很有禮貌，這倒讓她覺得很不好意思。

    楊曉桐心裏明鏡一樣，為了跟亞東集團攀上關係，這兩家人還真是費盡心思哪，但她沒打算跟蔣遠航繼續來往，也沒必要說什麽，隻是不停地給她娘夾菜，紅燒豬蹄和孜然排骨都是樓下飯館的，味道不錯，不吃白不吃，倒是薑芳有些不好意思了：“你自己吃，不要管我。”

    楊曉桐旁若無人地繼續給她娘夾菜：“娘做飯辛苦啊，多吃點。”

    薑芳的性子她了解。

    在陳增香麵前受氣受慣了，是不會去夾這些菜吃的，她最多吃點她眼前的那盤炒青菜。

    陳增香見楊曉桐如此囂張，卻也不好發作，不停地朝她翻白眼，要不要這麽不看眼色啊，她們娘倆是八百年沒吃飯了嗎？還用著這樣嘛！

    楊曉桐裝沒看見。

    她現在沒必要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尤其是老楊家的人。

    楊月蘭雖然對楊曉桐的表現也很不滿意，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也不好說什麽，蔣遠航看在眼裏，心裏則有些感動，他覺得楊曉桐是個孝順的好女孩，索性把自己麵前的那盤紅燒魚換到了薑芳麵前：“阿姨您嚐嚐這個，味道真不錯。”

    薑芳很是尷尬，不由分說地又端到了蔣遠航麵前：“不用不用，你吃。”

    楊月蘭看不下去了，勉強笑著打圓場：“大家都不要推來推去的了，都是一家人，都隨意吃。”

    蔣遠航這才作罷。

    於得旺和肖玉海畢竟是男人，他們倒是沒注意這些小細節，兩人先是談論龍湖小區的房子，後來又大談股票，不時跟蔣遠航搭一下話，肖雯雯則有一句沒一句地跟楊曉桐說話：“你那些消防題都會背了嗎？”

    “會了啊！”楊曉桐麵無表情地答道。

    “你們在說什麽？”蔣遠航捕捉到楊曉桐的聲音，扭頭看著她，饒有興趣地問道，肖雯雯忙答道，“這個月月底，我們學校要舉辦消防運動會，我跟曉桐都報了消防知識這一項，最近正在集訓呢！”

    “哦，那等結果出來，記得寫信告訴我。”蔣遠航似乎並不避諱他對楊曉桐的好感，認真道，“我等你的好消息，加油！”

    楊曉桐笑笑，沒吱聲。

    “這個小夥子是？”許是人太多，陳增香這才看見蔣遠航。

    “大娘，他是我同學的兒子，曉桐的好朋友。”幾杯下肚，於得旺有些微醺，噴著酒氣拍著蔣遠航的肩頭，道，“我見了他，就跟見了我自己的孩子一樣親，這就是同學情誼。”

    陳增香恍悟，還想說什麽，楊月蘭悄然戳了戳她，讓她吃飯，陳增香這才知趣地閉了嘴。

    “遠航，現在負責龍湖小區項目的是你大哥大趙總還是你二哥趙總？”於得旺殷勤地替蔣遠航夾了菜，看了看楊曉桐，又道，“你這次來一定見過你兩個幹哥哥了吧？”

    反正蔣遠航表麵上是趙振東的幹兒子，怎麽說他也得喊趙明輝和趙明禹一聲哥哥。

    趙明輝和趙明禹對他的身份也是心知肚明，沒什麽好避諱的。

    “我二哥是亞東集團第一分部的負責人，負責前期規劃和開發，我大哥則是第二分部的負責人，他是專管後期的建設和銷售。”蔣遠航問道，“他們兩個是各司其職，不知道於叔叔具體問哪一項？”

    “我問的是拿地這一塊。”於得旺又拍拍蔣遠航的肩頭，一點沒拿自己當外人，大刺刺地說道，“但他們都是你的哥哥，也算是自己人了，遠航啊，你能不能幫我引薦一下他們，讓我請他們喝個茶，吃個飯什麽的，以盡地主之誼。”

    他知道趙明輝是趙振東前妻的兒子，在亞東集團的威望遠遠不如老二趙明禹，隻是趙明禹生性低調淡泊，他根本無法接近。

    亞東集團在南源市開發這麽長時間，別說趙明禹了，就連趙明輝，他也沒見著，兄弟倆雖然性情迥異，卻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從來不接受地方開發商的宴請，也不給任何人麵子。

    “我大哥比我二哥好說話一些，興許我可以試試幫你引薦一下我大哥，至於我二哥，恐怕我得讓您失望了，我給他電話，他從來都不接。”蔣遠航聳聳肩，從背包裏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打了過去，手機裏一陣忙音，他搖搖頭，又撥了一個電話，果然有人接了起來，“喂，遠航，有事嗎？”

    陳增香聽到裏麵傳出來的聲音，很是震驚。

    那玩意連電話線都沒有，怎麽就能通話了嗎？

    “大哥，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和二哥去KTV唱歌。“蔣遠航衝於得旺眨眨眼睛。

    於得旺會意，朝眾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屋裏靜針可聞。

    陳增香剛想問楊月蘭那電話是怎麽回事，被楊月蘭瞪了一眼，陳增香才訕訕地閉了嘴，一個勁地盯著蔣遠航看，乖乖，城裏人的好東西還真是多啊！

    “好，回頭我問一下你二哥，待會兒你告訴我在哪裏碰麵。”電話那邊的趙明輝很是爽快。

    “搞定。”蔣遠航收起手機，笑容滿麵地對楊曉桐說道，“曉桐，你也去吧！”

    “我不去了，待會兒我還得回學校。”楊曉桐淡淡道，“快考試了，我得抓緊複習功課了。”

    “曉桐，耽誤一晚上沒事的。”楊月蘭見楊曉桐如此不識趣，不悅道，“人家遠航千裏迢迢地來了，你陪著人家逛逛怎麽了？”

    “對啊曉桐，沒關係的。”肖雯雯附和道。

    楊曉桐麵無表情地看了肖雯雯一眼：“那你去吧！”

    當她是什麽人了！

    惡心！

    肖雯雯頓覺尷尬。

    楊月蘭雖然不悅，卻又不好表現出來，訕訕道：“她跟遠航又不熟，她去幹嗎？”

    好在蔣遠航還算知趣，和顏悅色道：“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咱們改天再聚，我回帝都後就給你寫信。”

    他覺得她是當著眾人的麵，害羞了。

    反正他有的是時間。

    楊曉桐：“……”

    真的服了這個人了。

    他到底從哪裏看出，她願意跟他繼續做筆友的？

    她改還不成嗎？

    吃完飯，於得旺和肖玉海陪著蔣遠航去KTV訂房間，楊曉桐原本跟薑芳說幾句話就走，可陳增香和薑芳忙著在廚房刷碗收拾衛生，好半天不出來，她隻好耐著性子在客廳裏等。

    楊月蘭和肖玉海現在住的這個房子，是肉聯廠職工前幾年集資蓋的，差不多六十個平米，聽說花了不到三萬塊錢，裝修得卻很是不錯，鋪著實木地板，吊了瑣碎的石膏頂，牆上還貼了壁紙，以後世的眼光看，雖然有些落伍，但在九四年，絕對是奢華時尚的。

    前世楊月蘭跟肖玉海搬到龍湖小區後，把這個房子租了出去，後來楊曉花結婚的是，又賣給了楊曉花。

    為此，徐月娥在村裏四處宣揚，說楊月蘭陪送了她女兒一套房子，很是得意，後來，即使外麵高樓群起，楊曉花則一直住在這套六十平米的老房子裏。

    一個人一旦依附別人成了習慣，則會最終失去自我，永遠活在別人的影子裏。

    楊月蘭去浴室衝了澡，穿著浴衣走出來，見楊曉桐一個人在客廳沙發坐著，邊擦著頭發邊道：“曉桐，你跟蔣遠航是怎麽認識的？”

    她的語氣很是溫和。

    看上去像個和善的姑姑。

    “他是我初中班主任的外甥，去年暑假的時候認識的。”楊曉桐懶懶道，“隨後就通了一次信，就這樣。”

    “初中班主任？”楊月蘭很是驚訝，楊曉桐在鎮上上的初中，鎮上的老師會有蔣遠航這樣的外甥？

    她表示懷疑。

    “當然，他的確是我班主任的外甥。”楊曉桐看了看她，想到蘇厚學車上的那張照片，冷不丁問道，“姑姑，我聽我三叔說，二十年前，我姐姐失蹤那天，剛好碰到過我姑父，那麽我姑父有沒有看到過我姐姐被什麽人抱走的？”

    “你，你怎麽這麽問？”楊月蘭原本想問問蔣遠航的事情，卻被楊曉桐冷不丁扯到她姐姐身上，惱火道，“你的意思是你姑父拐走了你姐姐，楊曉桐，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

    當時她跟肖玉海正在談戀愛，還沒有結婚，曉麗失蹤的時候，她也很難過，也曾經天南海北地找過，但若是僅憑那天肖玉海見過楊進偉和曉麗，就說是肖玉海拐走了曉麗，無憑無據地，實在是讓她生氣。

    “我問問而已，你何必如此激動。”楊曉桐看出楊月蘭對此事應該是不知情，騰地起身去廚房跟薑芳打了聲招呼，頭也不回地出了門，揚長而去，氣得楊月蘭朝薑芳發了一通火，“看看你養的好女兒，她眼裏還有誰啊？曉麗也是我親侄女，我能串通別人拐她嗎？”

    薑芳沒吱聲。

    陳增香拿著抹布站在廚房門口，勸道：“算了算了，你跟一個小丫頭置什麽氣啊！”

    反正等老二跟老二媳婦離婚後，這個孫女也不是他們家了的。

    像楊曉桐那樣的，她才懶得管呢！

    楊月蘭哼了一聲，摔門進了臥室。

    一群白眼狼，她為了老楊家操了多少心啊！

    到頭來，反而受他們的閑氣，真是倒黴。

    楊曉桐從楊月蘭家裏出來，越想越蹊蹺，索性去了派出所報了這樁失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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