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進文扛著鋤頭從地裏幹活回來，踩了一腳泥，拿了鞋刷去井邊刷鞋，見兩口子都在，陳增香也沒進門，便把楊進武元旦訂婚，王家要彩禮的事情說了一遍，歎道：“小業的罰款進武幫了不少忙，現在他要用錢，你們也得幫一把吧？”

    “娘，我們家的情況您也不是不知道，小業的饑荒剛剛還清，我倆又不上班，哪有錢啊！”徐月娥看了楊進文一眼，熱嘲冷諷道，“再說進武老丈人要彩禮要的也太多了，還要1001，又不是個黃花大閨女……”

    城裏人有啥了不起的！

    當自己是金枝玉葉哪！

    “這事你們甭管。”陳增香本來心裏就堵得慌，翻著白眼道，“你們多少出點，回頭我再跟老三商量，讓他也出點，好歹得讓進武先把婚訂了吧？”

    自己叨叨幾句也就算了，見徐月娥也這樣說，心裏又有些生氣，她這是不想出錢唄？

    楊進文刷完鞋，洗了手，站在牆根沉默半晌，皺眉道：“啥時候用啊，我出去給進武借上二百塊就是，多了也借不到。”

    家裏的錢都是徐月娥拿著，她說沒有，他隻能說沒有。

    但他娘開了口，他又不好說不給。

    “你去跟誰借啊！”徐月娥一聽不樂意了，沉著臉道，“沒有就不要打腫臉充那個胖子，這年頭誰家也不寬裕不是，再說了，你借了人家錢，還不得我還？再說了，彩禮錢哪有個多少啊，有多多給有少少給，哪有逼著男人去借彩禮錢的啊！”

    楊進武找了個啥玩意啊！

    麵都沒見，東西也沒見著一點，開口就要錢，我呸！

    “你閉嘴，這事不用你管。”當著陳增香的麵，楊進文很生氣地瞪了徐月娥一眼，拍著胸脯道，“娘，您放心，我給準備二百，誤不了事的。”

    “楊進文，你個沒良心的，這事不用我管，啥事用我管啊！”徐月娥徹底火了，順手抓起一把大蔥就抽楊進文，“你是不是也去學楊進武，在外麵勾搭個小三回來啊，你去啊你去啊，老娘給你騰位置，我這就帶小業回娘家，你去找你的小三吧！”

    “你胡說什麽？我哪有小三？”楊進文抱頭躲，徐月娥拿著蔥在後麵追著打，她手裏的蔥也掉在地上，被踩了個稀巴爛，小業一進門見他爸他媽打架，嚇得大哭，陳增香差點氣暈，衝兩口子吼道：“你們給我住手，這錢不用你們出了，行了吧？”

    說完，氣衝衝地抬腳往外走，嘴裏嘀咕道，“一個個的，白養這麽大，關鍵時刻屁用不管，我到底是造了哪門子孽啊！”

    陳增香前腳剛走，後腳楊進文就停了手，態度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陪著笑臉道：“媳婦，我錯了。”

    “楊進文，你跟你娘和你兄弟去過吧。”徐月娥抹著眼淚去收拾衣裳，“老娘不伺候你們了，我回娘家去。”

    “月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楊進文哪裏會讓她走，索性上前一把抱住她，哄道，“看在小業的麵子上，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以後我什麽事都聽你的。”

    “這可是你說的，我告訴你楊進文，楊進武訂不訂婚的，跟咱們沒關係，你以後若是敢在錢財上開口幫他，我就真的不跟你過了。”徐月娥壓根就沒想走，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咬牙切齒道，“你整天窩在家裏刨那兩畝地，以為家裏能有多少錢啊，你趕緊想辦法去南源找個活幹，怎麽也得出去跟我掙個三瓜兩棗回來，要不然我饒不了你！”

    “好好好，我明天就出去打聽打聽看哪個工地上缺人。”楊進文連連點頭，“我去南源打工，我去還不成嘛！”

    “哼，這還差不多。”徐月娥撿起地上的蔥，去井邊洗幹淨了，準備做飯，楊進文嘿嘿笑著給她拿盆，徐月娥戳著他的額頭道：“死鬼，你要是敢聽你娘的，我就拿蔥抽死你。”

    楊進文咧嘴傻笑：“我聽媳婦的。”

    老大家裏吵翻了天，陳增香雖然生氣，卻也不好再跟他們開口，隻得打電話給楊月蘭讓她去找楊進偉商量此事，楊月蘭就對楊進偉把薑芳弄進肉聯廠食堂的事情生氣，姐弟還因為此事吵了一架。

    楊月蘭覺得薑芳都跟楊進武離婚了，不是老楊家的人了，也沒必要再幫著薑芳找工作，她們母女愛咋地咋地，跟老楊家的人沒有半點關係，可偏偏楊進偉是個多管閑事的，為了薑芳，硬是自己辭去了食堂的工作，說不生氣那是假的。

    但彩禮錢，楊月蘭是真的幫不上忙，隻得硬著頭皮去商業街那邊找楊進偉。

    楊進偉不在。

    於蓮蓮正抱著孩子看店，她告訴楊月蘭，楊進偉和楊曉桐去車站接貨去了。

    “曉桐也來了？”楊月蘭頗感意外，她爸媽都離婚了，她還跟楊進偉走得這麽近？

    “是的，她來幫忙。”於蓮蓮知道楊曉桐爸媽離婚的事，也就沒說楊曉桐倒騰棉襖的事情。楊月蘭又笑著問道：“蓮蓮，我看這條街上人不少，最近生意怎麽樣啊？”

    於蓮蓮沒想那麽多，如實道：“好的時候一天能賣七八條褲子，不好的時候也能賣個兩三條，也沒個準數，反正也就是賺個上班錢。”

    近幾年南源市特別流行這種牛仔褲。

    又是從自家拿貨，他們的牛仔褲定價比別的店，要低三五塊錢，剛開張能賣到這份上，已經很可以了。

    楊月蘭心裏有了數，又問道：“那進偉的工資你什麽時候給他發？”

    當初是肖玉海出麵給楊進偉聯係的這個工作，說好了賺錢五五分的。

    那要是店裏生意好，那楊進偉的工資就不會少。

    “等到了月底，我們就結賬，絕對不會拖欠的。”於蓮蓮以為楊月蘭擔心她不給楊進偉發工資，忙道，“姐，這個您放心便是。”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隨便問問。”楊月蘭心裏有了數，先讓楊進偉給楊進武的彩禮錢給付了，然後他們兄弟倆之間還不還的，她就不管了，又等了一會兒，不見楊進偉回來，便跟於蓮蓮說她下了班再過來找楊進偉說事。

    楊進偉回來後聽說楊月蘭來找過他，也沒在意，反而喜滋滋地跟於蓮蓮說道：“我正想著跟你說店裏得補點貨，卻想不到你家裏跟我想一塊去了，竟然隨著棉襖給咱們發過來二百條牛仔褲，照這樣下去，咱們元旦前補一次貨就可以了。”

    “是嘛，那真是太好了。”於蓮蓮也很高興，楊曉桐拿著貨單，看著上麵的留言，念道，“他們說最近活特別多，忙不過來，隻能給你們發這麽多，就連我這五百件棉襖也是從別的單子上挪過來的，說再發貨得到元旦後再說了，元旦前沒貨了。”

    棉襖質量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樣式也是當前流行的夾克式，螺紋袖口下擺，擋風壓風。

    楊曉桐認真比較了一下周邊店賣這種類似棉衣的價格，見其他店賣的大約都是在35到50塊之間的樣子，回來後便跟楊進偉商量一下定價，單件35，兩件60，她想走數量，盡快把棉衣賣出去，現在都十二月初了，離元旦還有二十多天，也就是說再有一個月她就要交首付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楊進偉滿口答應：“我看行，這樣算下來，你每件衣裳差不多都是對半賺，眼下天越來越冷了，應該能好賣的。”

    兩人正說著，一個長頭發的小青年披著個夾克外套拎著個酒瓶晃晃悠悠地走過來，衝楊進偉噴著酒氣打招呼：“收工後喝酒去唄，今天我生日，我請你吃燒烤去。”

    說著，又醉眼迷離地看著楊曉桐，“這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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