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丫頭一次坐轎車。

    好奇地東看看西看看，最後目光落在趙明禹身上，衝他咧嘴一笑，冷不丁伸出小手要他抱，趙明禹一臉嫌棄地看向窗外，他可不要抱這個流著口水的小東西，楊曉桐會意，忙把小丫丫攬過來放在她腿上，盡量不讓她沾滿泥土的紅色虎頭小鞋子碰在真皮沙發座位上，跟小王說話：“謝謝王哥今天出手相助，這屬於錢財上的糾紛，他們家的人自會處理這件事情的。”

    有於得旺，沒有處理不了的事情。

    倒是那個錢鳳，估計要倒黴了。

    “那就好。”小王嘿嘿笑。

    他還想說什麽，一抬頭，從後視鏡裏觸到趙明禹看過來冷冽的目光，立刻噤了聲專心開車。

    楊曉桐莞爾。

    小王和宋華強兩人一文一武對趙明禹最是忠心，也是趙明禹最為信任的人，他們三個的關係其實比趙明禹跟趙明輝的關係都要好，這麽多年，趙明禹一直沒換過司機和助理。

    到了市一中門口，楊曉桐抱著小丫丫進了校園。

    趙明禹也跟著走了進去，他走得快，很快越過她，大踏步走在前麵。

    晚霞繾綣。

    在天邊堆了厚厚的一層，四下裏也籠罩了一層橙色的光芒。

    楊曉桐望著趙明禹挺直的腰板，神使鬼差地快走幾步，問道：“趙總，這麽晚了，您還來學校幹嘛？”

    說完又有些後悔。

    萬一他再理解成她有意搭訕咋辦？

    她發誓，她絕對沒有那個意思的。

    “有事！”趙明禹不看她，徑自朝教學樓走去。

    家裏有事不來上他的課也就罷了，見了麵一句解釋也沒有？

    楊曉桐聳聳肩，趙老師秒變高大上總裁，氣場飆漲一百倍，她不敢再問，抱著小丫丫去了肖玉梅家。

    於蓮蓮喜出望外，抱著小丫丫又哭又笑，明明才分開了小半天，卻像分開了好長時間一樣，肖玉梅似乎對於蓮蓮和小丫丫的到來很不歡迎，砰地關了門不露麵，楊曉桐便拉著於蓮蓮去了外麵說話：“表姑，不管你跟程叔以後如何，我還是希望你能留下幫我，我相信咱們會越來越好的，可能我現在說這些不合適，但是我是真心不希望你走。”

    於蓮蓮有技術不說，人也勤奮能幹。

    是可遇不可求的人才，楊曉桐想盡最大的努力留住她。

    “曉桐，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可是我這個樣子，隻會給你添麻煩。”於蓮蓮苦笑，抬手摸了摸小丫丫的臉，“要是沒有孩子，我死了算了，還活著幹嗎？”

    她娘在她很小的時候就跟人跑了，好多年沒有音訊，她跟哥哥相依為命。

    自從她爹找了繼母，她就很少回家了，幸好哥哥待她好，她才不至於孤苦伶仃，都說婚姻是女兒的第二次投胎，她原本以為嫁給程剛後，隻要她努力做個好妻子，好媽媽，就會有一個幸福的家，可是她錯了，不管她怎麽做，程剛都不珍惜她，在他眼裏，她從來都是一無是處。

    她對生活徹底絕望了。

    如果沒有孩子，她真的跳河了。

    “表姑，一切都會過去的。”楊曉桐安慰道，“人活著本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但要經曆生老病死，還要時刻麵對這些無妄之災，你跟程叔之間，不是你的錯，不要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無論什麽時候，遇到什麽困難，我們都要學會勇於麵對，努力去克服它，戰勝它，隻要我們自己變得堅強起來，我們才會無所畏懼。”

    活了兩輩子，想明白了。

    悅人不如悅己，隻要內心強大，就什麽也不怕。

    於蓮蓮吃驚地看著楊曉桐。

    她難以置信，這番話是從一個小姑娘嘴裏說出來的，聽起來倒像是經曆了無數滄桑後的感悟。

    “表姑，隻要你答應留下來幫我，條件隨便你開。”楊曉桐豁出去了，認真道，“沒地方住我家有房子，賺的錢咱倆平分，你要是覺得有風險，我每月付你八百塊錢的工資。”

    八百塊錢在九十年代的南源是政府工作人員的薪水。

    但楊曉桐覺得於蓮蓮值這個錢。

    她擔心於蓮蓮一氣之下回了老家，那她真的就損失更慘。

    等等，她說的，好像都是於蓮蓮離婚後的處境，人家於蓮蓮也是在龍湖小區有房子的，如果不離婚，很快就能入住了。

    於蓮蓮倒沒想這麽多，反而被楊曉桐的一番話鼓舞了誌氣：“曉桐，謝謝你看得起我，我答應留下來幫你，我不是怕風險，但我不能跟你平分利潤，你也不用給我那麽高的工資，隻要能養活我和孩子就行，要不然我也於心難安。”

    老家她肯定回不去。

    哥哥家又不是長久之地。

    八百塊錢不是小數目，她是真的不能要，她看出楊曉桐的迫切，卻不能趁人之危。

    “表姑隻要答應幫我，這些都是小事。”楊曉桐心裏一陣輕鬆，“這些日子你好好休息，咱們以後再具體商量怎麽做，下個禮拜我搬家，你若是有什麽東西沒地方放，就放我家。”

    於蓮蓮點點頭：“好，那就這麽著了。”

    一低頭，摸了摸小丫丫的腳，才發現小丫丫的鞋掉了一隻，兩人四下裏找了一氣沒找到，楊曉桐明明記得上車的時候小丫丫還穿著鞋子的，要是校園沒有，那就是掉小王車上了。

    見趙明禹辦公室的燈還亮著，楊曉桐便上了樓，敲了敲門，得到應允後，推門走了進去，沒想到，俞校長和教導主任竟然都在，兩人正在跟趙明禹說話，見楊曉桐進來，都頗有些意外，俞校長率先問道：“楊曉桐同學，你是有什麽事嗎？”

    楊曉桐沒想到辦公室校長和教導處主任都在，頓覺尷尬，若是直接說小丫丫的鞋落他車上了，俞校長和薛主任會不會想多了，但如果不直接說，那她大晚上的來找趙明禹，是什麽意思？

    “我，我上次沒上微機課……”楊曉桐急中生智道，“我過來借趙老師的教材看看。”

    趙明禹挑挑眉，麵無表情地從桌子上拿起一本書放在桌邊說道：“上節課講的內容都在這書上有標注，你回去好好看看，把重點記一下，要不然，下節課你就跟不上了，微機課雖然不是必考課，但你作為我的課代表，應該起個表率作用。”

    “趙老師說得對。”薛主任點點頭，附和道，“楊曉桐同學，你可得記住了，學好了電腦，以後大有用處的。”

    他知道楊曉桐跟他女兒薛菲菲關係好，也知道楊曉桐一直在勤工儉學，打心眼裏對這個學生很有好感。

    “楊曉桐同學學習不錯，要好好努力啊！”俞校長也鼓勵道，“下個月奧林匹克數學大賽，你可得踴躍報名參加哦，我看好你。”

    “謝謝校長和主任的鼓勵，我會的。”楊曉桐點頭道是，上前拿起教材，跟俞校長和薛主任打了個招呼，慢騰騰地下了樓，心裏糾結道，她要不要再回去跟他說鞋的事啊！

    片刻，俞校長和薛主任也隨後告辭。

    兩人邊走邊談，隻聽薛主任道：“……上麵的意思是把校服換成統一的款式和顏色，要求是顯示出高中生的朝氣和蓬勃，隻是之前給咱們做校服的那家服裝廠搬遷了，咱們還等重新找廠家訂做，等明天我打電話給之前來學校聯係過校服的業務員，讓他們把校服的具體款式和顏色設計出來，咱們定奪後，再讓他們做，爭取在暑假期間，把新校服做出來。”

    “嗯，好，那這事你多操心，等他們的具體款式拿過來的時候，咱們再商量。”俞校長道，“至於成本盡量控製在三十塊錢左右，現在好多同學的家庭還不寬裕，極個別困難的，能免就免了吧！”

    薛主任點頭道是。

    待兩人出了教學樓，楊曉桐才趁機回了辦公室，趙明禹正站在窗前抽煙，見了她，問道：“什麽事？”

    煙霧縈繞，她看不見他的表情。

    “趙總，我想讓您問問小王，看車上有沒有一隻小孩子的小鞋。”楊曉桐比劃道，“就是那種紅色的小虎頭鞋。”

    “知道了。”趙明禹淡淡答道，“有的話，我讓小王給你送過來。”

    “謝謝趙總。”楊曉桐知趣地退了出來。

    趙明禹也隨後從辦公樓走了出來，回了國貿賓館。

    蘇文佳和肖雯雯恰恰從圖書館出來，見楊曉桐和趙明禹一前一後從辦公樓走出來，肖雯雯冷笑道：“你看吧，我就說楊曉桐不簡單，這麽快就攀附上趙老師了，嘖嘖，手段還真是不一般的高。”

    “不要臉。”蘇文佳憤憤道，“人家趙老師都有女朋友了，她還往上湊。”

    哼，這次就算巧合，若是再有下次，她非告訴陳姐姐不可。

    夜裏，楊曉桐趴在床上認真地看著教材，把書上的批注也逐條記了下來，冷不丁想起俞校長和薛主任說的校服的事情，她莫名有些激動，她覺得她也可以試試，傳統校服的功能隻是在星期一升旗的時候穿，平日裏則是束之高閣的，主要原因無非兩點，款式不好看，顏色也不是大家喜歡的。

    隻要解決了這兩點，她就有機會在眾多競爭者當中脫穎而出。

    前世她在望城服裝廠的時候曾經做過一次校服，是那種綠色和白色的搭配，款式還有點像運動服，款式很好看，隻不過麵料很次，是那種類似防雨綢的那種料子，當時同事們還議論，說好好的校服做成了廉價的地攤貨，為了節約成本，也不考慮學生的感受雲雲。

    如果她用不起球的麵料，加點時尚的元素，用心去設計一套校服，相信一定會贏得同學們的喜愛的。

    麵料什麽的，她可以請教於蓮蓮，隻是顏色和款式則需要她自己來設計了。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門衛手裏拿著一隻小鞋子來找她，說是有個小青年送過去的，楊曉桐知道是小王，便抽空拿了小鞋子去於得旺家找於蓮蓮，打算順便跟她商量商量校服的事情。

    哪知，一進門就看見程剛跪在地上懺悔。

    說他不是人，以後再也不敢了等等。

    肖玉梅麵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見楊曉桐進來，知道她是來找於蓮蓮的，便朝裏屋努了努嘴，楊曉桐會意，推門走了進去。

    於蓮蓮抱著孩子木然地坐在床邊，於得旺則繼續黑著臉指著程剛罵道：“程剛，你什麽也不用說了，這次蓮蓮是鐵了心地要跟你離婚，我這就陪你們倆一起回老家，早點把手續辦完早利索。”

    “哥，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您，怎麽能這樣呢！”程剛縮著脖子，抄手道，“再說小丫丫也不能沒有爸爸不是，我們又剛剛裝修了房子，這還沒搬進去，就，就散夥了，多晦氣啊！”

    “哼，晦氣是你自找的，難不成你還賴我們不成？”於得旺越說越生氣，大手一揮，拽起程剛就往外走，“走走走，咱們現在就回家見你爹娘，把你在這裏的所作所為好好說道說道。”

    “回去就回去，我告訴你們，離了婚可別後悔。”程剛惱羞成怒，騰地起身道，“離，現在就離，誰不離誰是王八蛋。”

    於得旺聞言，火冒三丈，一腳把他踹地上：“這話可是你說的，走走走，咱們現在走，你要是敢反悔，信不信我能踹死你！”

    “曉桐，我回老家了，等辦完手續再回來。”於蓮蓮接過楊曉桐手裏的小鞋子，抱著孩子就走了出去，看也不看程剛，徑自出了門。

    於得旺則拎著程剛，推推搡搡地往外走。

    肖玉梅沒好氣地在後麵喊：“於得旺，你早點回來，別忘了下周還得去接斌斌呢！”

    攤上這些倒黴親戚，他們家也跟著倒黴。

    真是夠夠的。

    楊曉桐聳聳肩，也跟著出了門，剛走到門口，就見肖雯雯推著自行車走了過來，見了楊曉桐，哼地一聲進了屋，有了上次的教訓，她不太敢跟楊曉桐明著作對，但不代表她從此會妥協，反正蘇文佳也看她不順眼，遲早會出手對付她的。

    她等著看熱鬧就是。

    蘇文佳可不是好惹的，人家還是趙明禹的親戚呢！

    楊曉桐沒搭理她，無所謂地回教室上自習，剛坐下，就見吳亞楠貓一樣地湊過來，楚楚可憐道：“曉桐，是不是你找人買了我媽媽廠裏的樣衣？咱們都是一家人，何必要鬧成這樣呢！”

    她媽媽前段時間賣樣衣小賺了一筆，還給她買了新衣裳。

    可是最近她媽媽又去樣衣室拿樣衣，辦公室的人卻說不賣了，她私下一打聽才知道是被辦公室主任的妹妹買走拿去梧桐鳥服裝店賣去了。

    為了這事，王桂枝還當著楊進武的麵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呢！

    所以吳亞楠覺得她應該找楊曉桐好好談談才是。

    “誰跟你們是一家人！”楊曉桐冷笑，一本正經道，“這話你應該回去問你媽，是她先找我鬧的，而不是我，還有就是，別在我麵前裝白蓮花，我不吃你這套。”

    吳亞楠這個人除了會裝可憐，還特別會編瞎話。

    說謊不打草稿，挑撥離間也是一套一套的。

    “那憑什麽你能在商業街賣服裝，我們不能？”吳亞楠漲紅了臉道，“商業街是你家的嗎？”

    怪不得楊叔叔不喜歡她呢！

    她不但蠻橫，而且還卑鄙無恥。

    “誰說你們不能在商業街賣服裝了？”楊曉桐反問，“我攔你們了嗎？”

    她把樣衣拿過來是她的本事。

    既然是公平競爭，那就隻能是願賭服輸。

    兩人身邊很快圍了一圈吃瓜同學。

    大家知道兩人的關係，心照不宣地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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