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我爸的確是等我的。”楊曉桐莞爾，薑老太微愣，繼而又伸手戳著楊曉桐的頭，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們娘倆啊……”

    原本以為曉桐是個有主意的。

    可是現在看，怎麽突然這麽糊塗呢？

    楊曉桐忙道：“姥姥放心，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和我爸是真的有事要談。”

    薑芳知道楊曉桐回來，特意煮了餛飩，楊進武也沒吃飯，索性一起吃，薑芳本能地給他拿了醋，楊進武連聲道謝，除了薑老太有些氣不順，一頓飯吃得倒也和諧。

    吃飯的時候，楊進武便問楊曉桐打算買什麽布料，楊曉桐便把她做校服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楊進武驚悚道：“今年給市一中做校服的人是你？”

    “沒錯。”楊曉桐淡然道，“所以我需要去大廠采購一批校服布料，如果你可以，就幫我引薦一下。”

    南源服裝廠雖然是來料加工，但是有時候也自己做些福利用品，工作服學生裝啥的散活，楊進武就是在專管采購的，從廠裏拿貨肯定比批發市場便宜是真的。

    別的不說，一匹布節省個四五塊錢就能節約一大筆成本。

    隻要楊進武能幫她省了錢就行。

    “沒問題，反正我最近有空，吃完飯就帶你去。”當著薑芳和薑老太的麵，楊進武有意表現自己，很是痛快拍著胸脯道，“除了晴花紡織廠我沒熟人，其他的紡織廠我都很熟，咱們貨比三家，帶你們走一圈就知道了。”

    楊曉桐點頭道是。

    若是可以，她倒是很願意用晴花服裝廠的布料，可惜的是晴花的布並不對國內銷售。

    正說著，外麵有人敲門。

    薑芳去開門，看到來人，驚喜道：“曉桐，你看誰來了。”

    楊進偉手裏提著大包小包簇擁著於蓮蓮母女走進來，楊曉桐張開雙臂抱住了於蓮蓮，興奮道：“表姑，你可回來了，想死我啦！”薑芳則去把小丫丫接了過來，薑老太也過來看孩子，娘倆抱著小丫丫坐在沙發上逗趣，楊進偉這才看見楊進武，沒好氣地說道：“你歇班也不回家，跑這裏來幹嘛，咱娘都叨叨了好幾回了呢！”

    “曉桐攬了市一中的校服，我幫她看看料子。”楊進武皺眉道，“等把她這事了了，我就回去住兩天。”

    聽起來很像慈父。

    楊進偉冷冷一笑。

    他才不信呢！

    回頭得提醒提醒曉桐，可別上了楊進武的當。

    兄弟倆不對付，沒再吱聲。

    楊曉桐則拉著於蓮蓮坐下，見她臉色很是憔悴，低聲問道：“怎麽樣了？”

    原先說是走上個十天八天的。

    卻不想竟然走了這麽久，要不是她這邊這麽多事情，她都恨不得去老家找她。

    “都結束了。”於蓮蓮嘴角扯了扯，黯然道，“程剛家不同意，是我哥哥硬是逼著他離了婚，程剛爹娘恨鐵不成鋼，也隻得同意我們離婚，我隻要了孩子，其他的，都不是我的，我讓我哥把店退了，程剛去了深廣特區，怕是也不會再回來了……”

    房子也不是她的了。

    她跟程剛之間恩恩怨怨，她不願多提。

    “沒關係，咱們慢慢來。”楊曉桐拍拍於蓮蓮的手，安慰道，“你先住在我這裏，剛好跟我娘作個伴，我家房子大，住著很寬敞的。”

    慶幸買了個套三的。

    別說於蓮蓮母女了，就是楊進偉在，也住的下，一百二十平米呢！

    於蓮蓮用力地點點頭。

    她也覺得住在她哥家裏，還不如住在楊曉桐家裏。

    薑芳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她住著也不感到別扭。

    楊曉桐便跟於蓮蓮說了校服的事情，於蓮蓮當即表示，跟他們一起去看料子，她會排版，對麵料也懂一些，楊曉桐欣然答應，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她當然高興。

    楊進武總算沒說大話，帶著楊曉桐和於蓮蓮走了三家紡織廠，最後才拍板定了六合紡織廠的布料，六合紡織廠的老板很熱情，價錢給了個熟人價，打了個八折折扣，每匹布省了十塊錢。

    楊曉桐一共需要約莫130匹左右，這就節省了1300塊錢。

    現在看來，這個便宜爹還是有點用處的。

    於蓮蓮大體算了算，說隻要裁剪上好好排版，每套衣裳的成本能控製在二十三塊左右，楊曉桐大體有了數，心裏很是竊喜，立刻多加了幾匹黑藍色的布料，打算給學校的老師們免費做兩套運動裝，就當留做紀念了。

    更讓她高興的是，這次采購是按照南源服裝廠那邊的慣例，布料款不用現結，可以拖欠兩個月。

    也就是說，她從龍湖小區預支過來的那一萬塊錢就能先存進自己的腰包了。

    哈哈，太興奮了有沒有！

    嗯，離她望城那塊地還差兩萬多，加油楊曉桐。

    采購完布料，直接拉到了南源服裝廠裁剪車間，楊進武雖然名聲狼藉，但他還是業務經理，他的話車間裏不敢不聽，於蓮蓮打了個通宵，才把各個號碼的樣板做好。

    有了樣板，裁剪車間很快就裁剪完畢，當天便送到了薛姐的加工點。

    兩千套校服五十五天的工期，薛姐表示肯定不會耽誤的。

    王桂枝自從跟楊進武吵架後就去外地跟單了一個禮拜，回來後從吳亞楠那裏聽說楊進武去學校找楊曉桐的事情，很是氣憤，便去龍湖小區找楊進武，楊進武不在，有鄰居告訴她，說看見他上午在小區門口的梧桐鳥服裝店幫忙賣貨。

    王桂枝一聽火冒三丈，氣衝衝地下了樓。

    好你個楊進武，竟敢如此光明正大地跟前妻來往，活膩歪了嗎？

    走到半路，她又突然停下腳步，不行，她不能去跟楊進武鬧騰，否則，隻會把他越推越遠，想了想，她決定改變策略，調頭去了菜市場，買了好多楊進武愛吃的菜，做了滿滿當當地一桌子，等了一會兒不見楊進武回來，才去了服裝店找他。

    楊進武有心跟薑芳套近乎，語氣很是溫柔：“曉桐的這筆生意很順利，你放心就是，布料什麽的都是按批發價算的，貨款又是兩個月後結，基本沒什麽風險，縫紉那邊有蓮蓮盯著，她也能輕鬆些。”

    離婚了聊聊孩子很正常。

    他覺得薑芳不會不領情的。

    薑芳點點頭，再沒吱聲。

    這兩天楊進武一直呆在龍湖小區，動不動就過來跟她說話，她雖然不習慣，但他這麽做也是在幫女兒，她又不好說什麽，其實她心裏也猜他是不是跟王桂枝鬧別扭了，要不然，怎麽會動不動就往她這邊跑，但她生性內斂，這些話自然問不出口。

    “薑芳，我知道以前是我做的不對，希望你看在曉桐的麵子上能原諒我。”楊進武望著低眉順目的前妻，心裏一陣蕩漾，誠懇道，“以後咱們都在一個小區裏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也不能見了麵跟陌生人一樣不是？”

    他知道薑芳心軟。

    甚至想，隻要他放下身段求她，她肯定會接納他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他跟她還有兩個女兒。

    “進武，咱們不是沒跟陌生人一樣嘛！”薑芳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逆來順受的農村婦女了，她看了看楊進武，她女兒的爸爸，不卑不亢道，“你幫曉桐的這些，是你們父女之間的事情，你無需跟我說的。”

    曉桐是他的親生女兒。

    薑芳覺得楊進武做多少都是應該的，她根本就無需念他的好。

    楊進武剛想說什麽，卻見王桂枝笑盈盈地站在門口，“進武，原來你在這裏啊！我到處找你呢，走，回家吃飯了。”

    她語氣輕鬆自然。

    全然沒有了兩人吵架時的強勢和淩厲。

    見到王桂枝，楊進武雖然驚訝，卻也很是不悅，不冷不熱道：“就回了。”

    剛剛跟前妻建立起來的旖旎氣氛被打斷，他有些惱火。

    “走嘛，有啥事吃完飯再說。”王桂枝盈盈上前拽著楊進武就走，衝薑芳笑笑，“你忙，我們先走了哈！”

    心裏卻暗罵道，腳踩兩隻船的男人果然不是什麽好玩意，她跟他都訂親了，還跑來會前妻，薄情寡義的負心漢，她偏偏就不放手，把她吃抹幹淨了還想開溜？想得美！

    薑芳沒想到王桂枝主動跟她打招呼，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也沒再吱聲。

    當著薑芳的麵，王桂枝這樣拉扯他，楊進武很是尷尬，不耐煩道：“別拉拉扯扯的，我一會兒就回去。”

    恰好有人進來看衣裳，薑芳熱情地起身相迎，完全無視站在店門口的兩個人，楊進武這才悻悻地跟著王桂枝回了家。

    他們家簡單地鋪了鋪地板磚，是王桂枝喜歡的地板色，沙發茶幾電視櫃啥的都是王桂枝和吳亞楠挑的，怎麽看都不如薑芳家的大氣奢華，王桂枝殷勤地給他夾菜倒酒，嬌嗔道：“你看你，都多久了還記恨我，我錯了還不行嘛！”

    王桂枝一副伏低做小的態度，楊進武的氣消了大半，望著她為他精心準備的菜，又想到這幾天他在薑芳那裏處處受冷遇，遭白眼，他心裏雖然對她有怨氣，卻也不再那麽生氣了，妥協道：“你想多了，我沒有怪你。”

    畢竟兩人一路走來也不容易，又訂了婚，他還真不能把王桂枝怎麽樣。

    要是薑芳願意跟他複合，他還能在王桂枝麵前耍橫，但眼下薑芳顯然並沒有跟他再續前緣的意思，他實在沒多大的底氣繼續跟王桂枝鬧下去。

    “哼，你臉上寫著呢！”王桂枝自然不知道他心裏的彎彎繞繞，嗔怪道，“我來是提醒你，你明天該上班了，廠裏好多事情都等著你回去處理呢！”

    楊進武甕聲甕氣地答道：“我知道了。”

    王桂枝貓一樣地湊到他麵前，在他懷裏來回蹭，被她這麽一撩撥，楊進武終於按耐不住了，兩人又滾到了一氣，深入交流了一番，兩人算是和好了，旅遊的事情又被提上了日程，王桂枝嬌滴滴地說道：“進武，咱們不能失信給孩子，說過的話一定要做到，遠的去不了，去清遠玩兩天也行。”

    清遠那邊有海。

    吳亞楠一直想去的。

    楊進武剛提上褲子不好拒絕，隻得點頭答應：“那就去清遠吧！”

    王桂枝這麽明顯地跟他和好，讓他覺得很有麵子，決定再給王桂枝這個機會。

    “那你以後不能去找薑芳了。”王桂枝身子一軟，伏在他胸前道，“你們都離婚了，凡事總得避嫌，就算我不在乎，別人也會看在眼裏的，到時候別再鬧出什麽事來讓總公司點名批評，你想啊，如果總公司對你印象不好，怎麽可能再提拔你。”

    “不去了找她了……”楊進武有些沮喪，又有些失落，歎道，“隻是曉桐總是我的女兒，她的事情我總不能不管吧？”

    其實他對薑芳還有些不死心。

    但眼下他跟王桂枝又到了這步田地，他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

    “這個當然可以啊！”王桂枝眼珠轉了轉，從善如流道，“你的女兒也是我的女兒嘛！”

    哼哼，楊進武心裏的小算盤她看得明白，知道他還想著薑芳，心裏暗罵你個不要臉的還想腳踩兩隻船，門都沒有！

    但直接拒絕他的話，他以後肯定會偷著去，傳揚出去她也不占理，還不如索性答應他再說，至於以後他如果敢跟薑芳藕斷絲連，她再收拾他也不遲！

    楊進武聽了，頗為感動，內心的天平徹底傾向到了王桂枝這邊，一把攬過她，信誓旦旦道：“等我回去安排一下工作，咱們就帶亞楠去清遠散散心。”

    對此，吳亞楠很是佩服她媽媽，王桂枝得意道：“男人都是吃軟不吃硬，你隻要對他好，他遲早會領情的。”

    吳亞楠深以為是。

    楊曉桐對校服的事情很是慎重，特別囑咐楊進偉和於蓮蓮，一定要把每天做好的成品點數抱到家裏去，以免有個什麽閃失，楊進偉的男裝店已經簡單地裝修完畢，刮了膩子，鋪了地板革，她要盡快去望城那邊上貨，暫時顧不上校服的事情。

    楊進偉自從於蓮蓮從老家回來，勁頭格外足，拍著胸膛道：“交給我們，曉桐你放一百個心，兩千套校服，一套不會少的。

    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何況還是他早就心儀的女人。

    “你放心忙你的，這裏有我們呢！”於蓮蓮甜甜笑道，“我跟薛姐商量好了，這個月盡量趕出一千五件，爭取提前結束工期，騰出兩三天的時間修修不良品。”

    兩千套衣裳，有個百兒八十的不良品，也算正常。

    無非就是開線漏線啥的。

    有她每天在這裏把關，問題不大。

    “那就好。”見兩人都表示不用她操心，楊曉桐覺得她在這裏有當燈泡的嫌疑，便提前計劃去望城上貨的事情，薑芳要照看店，還要照顧薑老太走不開，這次她是一個人去。

    她決定盡快去訂火車票去望城上貨。

    從加工點出來，她腳步輕鬆地回了龍湖小區，路過小賣部給芳子打了個電話，讓她問問她爺爺，這次要多少清遠茶，芳子笑道，我爺爺說，你能帶多少就帶多少。

    “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帶一千斤茶葉過去。”楊曉桐認真道，芳子笑，你個守財奴，沒問題，帶過來吧，不愁賣的！

    放下電話，楊曉桐還覺得暈暈乎乎的，一千斤茶葉不是個小數目，她怎麽帶呢！

    正想著，背後有人拍了她一下：“楊曉桐，別來無恙！”

    是蔣遠航。

    半年沒見，他黑了些，也魁梧了些。

    上次他走後，給她來了三封信，寄了一次禮物，就是那串千紙鶴和碎掉了的山水畫。

    她都沒回。

    這讓他感到很是失望，他覺得他的意思都表達清楚了。

    雖然蘇文佳告訴他楊曉桐的種種複雜過往，但他還是有些不信，他想當麵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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