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竄出去好大一截，淩楠總算是敗給了腳下的高跟鞋。這地方偏僻得很，老半天看不到出租車，公交車站也在兩公裏之外。

    左顧右盼，一邊是河水一邊是靜默的垃圾站，淩楠都快悔死了。

    韓騫看了她一眼：“腳疼嗎？”

    他忽然懂得了憐香惜玉，淩楠頓感安慰，使勁點頭：“你要背我嗎？”

    “不。”韓騫答得斬釘截鐵，“上次背你是形勢所迫，這次不背是讓你長點記性。做事之前多想一想，人生並沒有機會讓你後悔，更不可能讓你重來。”

    淩楠無奈的歎了口氣：“我知道……可我做不到。”

    韓騫來到她麵前，慢慢低下了身子：“上來。”

    淩楠知道這貨口嫌體直的德行，心裏暗自開心，利索的攀了上去。

    陽光逐漸微弱下去，天邊掛上了專屬於傍晚的瑰麗。

    河邊非常安靜，除了河水嘩啦啦奔流和樹葉在風中婆娑的聲音，就隻剩下了遠處隱隱約約的火車鳴笛聲。

    一切美好得像霓虹國動畫裏的場景，安靜又溫暖。

    淩楠靜靜的靠在他背後，明明看到有兩三輛出租車遠遠的竄過來，她也不願開口提醒韓騫。他們就這樣逆著水流的方向慢慢行走，看翻滾的河水，看吹落的枯葉，看偶爾出現的那些無關的路人。

    韓騫年紀還小，他可能不懂這樣的距離會產生什麽樣的化學反應，但淩楠心裏卻繚繞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希翼……就算是李菲菲說的那樣也好，即使他隻是在這段特定的時間內真正的被她吸引，即使他的熱情很快就會消退，即使他是真的什麽都不懂……

    隻要他不懂，她就可以一直裝糊塗……這樣也挺好的。

    淩楠出神的想著，然後忽然被嚇了一跳。

    不是說好了不啃草苗，你現在又在想些什麽？

    “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韓騫忽然開口，把正在走神的淩楠嚇了一個機靈：“你……你說什麽？”

    “別跟我說什麽順路過來，這種話騙不了我。”韓騫說話的語氣不重，聽起來卻有種不得不遵從的威嚴，“事出反常，必有蹊蹺，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沒什麽……真的沒什麽，我就是想找人說說話而已。”

    “好吧，那你想和我說什麽？”韓騫覺得她這種說法很滑稽，但是照她平常那樣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性子，這還真不算什麽稀奇事。

    “韓騫，愛情是什麽？”

    “你要和我討論愛情？”韓騫莫名的一個趔趄，“這是哲學問題還是腦筋急轉彎？”

    “什麽都不是，我隻是感慨罷了。”淩楠摟著他的脖子，一字一頓的說著，“你也知道何姐的丈夫梁明出軌了，出軌的對象還是王艾。梁明在何姐和其他人麵前表現得簡直溫柔體貼無懈可擊，背地裏又對王艾山盟海誓，同一個辦公室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麽做得出來？尤其現在王艾懷孕了，正逼著梁明離婚，可何姐現在居然也懷孕了，她還知道了那兩個人的事，打算要瞞著梁明去做流產。”

    韓騫沉默了一陣：“我本來不知道，但是現在知道了。”

    淩楠皺著眉頭：“……這怎麽好像我是在找你打小報告？”

    “這種事情和我無關，我也不會去管。”韓騫倒也沒再說什麽，隻是冷冰冰的告誡她，“倒是你，別在裏頭瞎摻和，免得引火燒身。”

    淩楠苦笑一聲：“我可能已經引火燒身了，我被推下海那天，正好是撞破了梁明和王艾的秘密。”

    韓騫立刻警覺起來：“所以真的是殺人滅口嗎？”

    “我不知道……當時梁明確實試圖攔住我，可我繞過去走了，也沒覺得他追上來……我真的沒辦法確定是不是他。”淩楠仔細的回想了一陣，還是渺無頭緒。

    韓騫點點頭：“你現在是害怕那個人還是想殺你，所以才來找我？”

    “不是啊。”淩楠自顧自的搖頭，“我就是感慨罷了，愛情到底是什麽東西？美好的，虛幻的，現實的，自私的……每個人在愛情裏都變得不像自己，又都把潛藏的最不願麵對的自己放大到了極致。”

    “你可以這麽想，愛情是一種欲望，幸福也是一種欲望，愛情是通往幸福的渠道，幸福卻不是愛情的必然結果。”韓騫回答得格外冷靜，“人的智力結構並不足以掌控並實現自己的欲望，痛苦和矛盾並不是來自於愛情，而是來自於對幸福的認知。”

    淩楠歎了口氣：“愛情哪有那麽簡單。”

    韓騫懟得毫不留情：“愛情也遠沒有你們想的那麽複雜。”

    淩楠明明是來找人傾訴的，結果卻被他生懟了一頓，更可恨的是她還居然找不到話來反駁他，實在是氣得要翻白眼。

    “你也不用為這種事情困擾，在愛情麵前人類並沒有理智可言。愛情是心中的暴君；它使理智不明，判斷不清；它不聽勸告，徑直朝癡狂的方向奔去。”

    “這話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太貼切了，你的哲學還真是沒白學啊。”淩楠忽然說不出話了，眼前這個人真的太聰明也太狡猾，有時候你覺得他什麽都不懂，有些時候又覺得他什麽都懂。

    “我接受你的讚揚，但是想出這話的人是約?福特。”

    “別用你那套中二理論給我洗腦。”淩楠終於翻了個酣暢淋漓的白眼，“愚蠢不是一種病毒，但它確實像病毒一樣具有傳染性。”

    “這句話倒是你所說過最有深度的一句話。”韓騫笑起來，“這是誰說的？”

    淩楠笑眯了眼睛：“海綿寶寶。”

    兩個人往前又走了一截，天色又暗了一些，淩楠看他還是沒有要去打車的反應，心想他怕是要走到公交車站去了。明明攀在韓騫背上沒有浪費什麽力氣，可淩楠卻越來越累，恍恍惚惚就要睡著了。

    韓騫忽然停下了，淩楠以為他看見什麽了，跟著左顧右盼起來：“怎麽啦？”

    “淩楠，那邊有賣牛奶的。”

    “牛奶？”淩楠又好氣又好笑，“所以呢？”

    即使是這麽可笑的要求，韓騫用的依然是命令的語氣：“去給我買兩盒牛奶，我沒錢。”

    淩楠不爽他的語氣，開口懟回來：“我欠你的嗎？”

    韓騫想了想，然後把她放下地來。

    淩楠有點忐忑，心想該不是玩笑開過頭了他要翻臉，沒想到韓騫忽然朝她笑了，聲音又酥又軟：“淩楠，去給我買兩盒牛奶。”

    明明他的台詞一點沒變，可配上他的表情，真是可愛得人心都要化了。

    “哎哎哎，別跟我來這套，賣萌這招在我這兒不好使。”淩楠一臉黑線，敢情他解鎖了自己臉的新技能就是這麽用的？

    韓騫完全不理會她的吐槽，就這麽看著她，好像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

    平日裏他都張揚霸道，很多時候眼神裏都聚斂了危險的訊號，充滿了攻擊性，可現在他就這麽看著淩楠，發梢低低的垂在眉毛前麵，把好奇懵懂演繹到了極致，不止天真無邪，甚至有幾分無辜了。

    “韓騫，你夠了啊，咱們倆誰不知道誰啊，還跟我來這套！”淩楠憤怒的吐槽，然後轉身去店裏給他買了兩盒牛奶。

    淩楠回來把牛奶塞給他，然後皺著眉頭生自己的氣。

    韓騫笑著看她：“原來人類真的那麽容易被看起來沒有攻擊性的表象所迷惑。”

    “是啊是啊，明知道是陷阱，我還是踩了。”淩楠不止生氣，還覺得有些悲哀，然後自動自發的拿過了牛奶插好管子遞給他。

    韓騫把吸管叼進嘴裏，忽然用摸貓擼狗的動作摸了摸淩楠的頭：“放心吧，雖然你不夠精明警醒，我還是會保護你的。”

    淩楠回頭看了一眼正在美滋滋享受牛奶的韓騫，整個人奶到不行，活脫脫就是一隻沒斷奶的小狗，頓時翻了個白眼：“省省吧，喝完奶再來說這種話！還保護我……你衝上去萌死別人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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