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酒保看看外麵的天色，不由得唏噓，“這年頭真是什麽怪事都有，酒吧買罪天經地義，可這才剛開門……8點多鍾您就醉在這兒，咱們處理起來真的很被動啊。”

    “我跟你說……跟你說……”姚夢圓伸手攬住酒保的肩頭，跟著就是一個酒嗝，“我啊，我大白天的見鬼了。”

    酒保被那一口酒氣熏得直翻白眼，險些就要站不住，心裏不住的嘀咕——我才是大白天見鬼了好不好？

    “有那麽一個人……不，我覺得他不是人。”姚夢圓搖晃著腦袋，好像自己腦子裏也灌滿了酒，氤氳出了讓人頭暈目眩的迷離，“你說，一個人能在這邊……同時又在那邊嗎？”

    “哦？我不懂你的意思。”酒保很努力的試圖去理解她的意思，然而最後還是解碼失敗了。

    “你怎麽這麽笨啊！”姚夢圓一激動，把高跟鞋也給蹬了，“那樓……可高可高的樓，我上樓去簽字的時候還看見他，等我下了樓……下麵有人打架，差點就出人命了！嗝！他……他居然在那裏救人！”

    “那有什麽奇怪，坐電梯下去的唄。”

    “你是不是傻！”姚夢圓使勁搖了搖他，“我穿高跟小短裙，難道我會是從樓梯下去的？”

    “那就是人家走了樓梯唄！”

    “我沒騙你！他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那裏！”姚夢圓吼起來，“我真的見鬼了！真的！”

    “好好好，是真的。”酒保一聽就覺得這人已經喝懵了，隨口敷衍她，“你朝旁邊挪挪，順便趁著人還不算全糊塗給留個聯係人，到時候我們好打電話讓人來接……您長這樣，醉在外麵讓人撿了不值。”

    “接我……誰能來接我呀，誰在乎我呀？”姚夢圓把頭埋進臂彎裏，“都是騙子，全都是騙子……就你，你也不是真信我見鬼了！我跟你說……我親眼看他忽然出現，就像變出來一樣，真的，跟那電影特效一樣……為什麽不信？為什麽誰都不信……連我最愛的人也不信！”

    “我信你。”

    聽到陌生的聲音，姚夢圓忽然一愣，忙不迭的把頭抬起來。

    眼前站著的已經不是酒保，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這個女人年紀不算大，看起來約莫三十來歲，隻是身上的打扮特別複古，像是上個世紀的老照片裏走出來的。按理說就算不覺得怪也會覺得土，偏偏那一身黑色旗袍裁剪得體質料精良，把身材襯得格外突出，身上的珠寶首飾也都華貴端莊。明明是跟時代脫節的打扮，長相也算不得驚豔，然而拚湊在一起卻莫名其妙成就了讓人挪不開眼的好看。

    “你繼續說吧，我很喜歡聽這樣的故事。”女人坐下來，隨手點了兩杯火焰雞尾酒b52轟炸機。

    “那還有什麽好說的……能說的我都說完了，反正沒人信……”姚夢圓眼看著酒保的調酒瓶子在眼前飛舞最後變成一杯著火的金色琥珀，腦子裏嗡嗡嗡的響著，“算了，算了，等我醒了，就當是一個夢，什麽都記不住了。”

    “就算是個夢，也是個很神奇的夢啊。”女人用吸管伸進酒杯，痛快的一飲而盡，仿佛是把所有的火焰都吞進了肚子裏。

    “你打扮得這麽老式，喝酒倒是挺大膽……”姚夢圓低頭望著自己眼前那杯，到底還是搖了頭，“算了，我不敢。”

    “這麽好的酒，不要浪費了。”女人也不客氣，端過去又是一口喝了。

    姚夢圓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對她越來越好奇……大概是出於職業的敏感，她很快看到了女人中指上戴著的戒指，整體樸素到看不出任何設計的痕跡，唯獨中間那顆寶石璀璨無比，圓潤透亮珠光畢現，裏頭仿佛變幻著各種色彩，像是湧著水燒著火，讓人根本無法不去看它。

    “很漂亮是嗎？”女人好像意識到了這一點，大方的把手一伸，“你真有眼光，這是我丈夫留給我最珍貴的寶藏。”

    姚夢圓答應著，強迫自己不再去看那顆寶石，隻是問道：“我們應該是沒見過吧……可我怎麽總覺得你眼熟呢？到底在哪呀……你這樣的人，隻要見過就不該會忘記……”

    “別想了，你真的沒有見過我，但我知道你的存在。”女人笑著用手指敲擊著台麵，然而即使是這樣略帶幼稚的動作也優雅得無懈可擊。

    姚夢圓陡然瞪大了雙眼：“你知道我？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你可以叫我茉莉。”女人望著她微笑，“我這裏有很多故事，剛好也有能和你敘述的情況對上的。如果你有興趣，我也可以把這個故事告訴你。”

    淩楠重重的打了個噴嚏，桌上除了韓商陸帶來的粥和雞湯，還有一束鮮花。通常探望病人帶的都是百合或者康乃馨，他帶來的卻是一束向日葵。金色的花朵即使是在陰沉沉的天氣裏也顯得無憂無慮，很能調動人的情緒。

    韓商陸確實是個很細致也很溫柔的人，淩楠好手好腿完全可以照顧自己，他還是一直等到娜娜來接班才肯離去。

    淩楠感慨著，忽然無端的生出一股怨氣。

    她一睡著韓騫就走了，平常怎麽沒有這麽聽話？

    想到這裏，淩楠忽然一骨碌爬起來，動作利索得把剛剛打水回來的娜娜嚇了一跳。

    “淩楠姐，你躺著沒勁起來走走可以，忽然這麽蹦躂，當心把沒折的地方摔折了。”

    淩楠慢慢坐下來：“我覺得自己神清氣爽的，要不我今天就出院吧。”

    “好不好也不是你說了算，得檢查結果說了算啊。難得可以休息幾天，就是沒病也要裝病，你這是拚是為什麽？”娜娜瞪圓了眼睛，“你為了工作差點就把命都搭進去居然還不消停，你上輩子是不是鏟了他韓家的祖墳，這輩子才要這麽還？”

    淩楠翻了個白眼：“別抖機靈，我隻是覺得自己沒什麽毛病，呆在醫院裏幹什麽都不方便，還不如回家去休息實在。”

    “行吧，你哪怕不呆在醫院也多在家裏躲幾天吧……”娜娜眨了眨眼睛，“這段時間也真是虧了你了，白白受了那麽多誤解也不能澄清，真是遭罪。”

    淩楠聽著話頭不對，皺著眉頭追問：“什麽意思？”

    “因為你們這一鬧，有人忙不迭的就報警了。警察過來調查情況，何姐、梁明還有王艾的事情當然也就瞞不住了，立馬就傳開了。”娜娜猶猶豫豫的想了一陣，“大家知道你不但不是故意煽風點火，反而還一直在護著何姐，私底下都誇你呢。”

    “是嗎？”淩楠提了提嘴角，結果實在還是輕鬆不起來，“那他們……梁明被抓了我知道，王艾呢？”

    “王艾啊……”娜娜的聲音變得更低，“大概真是老天的懲罰吧，她摔下樓梯之後就大出血，有了流產的跡象。送到醫院搶救之後大人是沒事了，孩子到最後也還是沒保住。”

    “孩子沒了？”淩楠無意識的伸手摸著自己後腦腫起的包，忽然發現就連那個包都幾乎已經消失了。

    “是啊，那麽高的樓梯呢。你真的是運氣好，你是人朝下直接倒下去的，王艾是踩塌了滾下去的，按理說你要比她摔得嚴重多了。你看她一身的傷，你居然沒事……”娜娜想了想，忽然唏噓，“我們趕到的時候，太子爺正在樓梯下麵抱著你呢。他的表情殺氣騰騰的，真像要撕了梁明……嘖嘖，那對你是得有多上心啊。”

    淩楠沒理會她：“你別打岔，說正事。”

    “還有什麽正事？哦，何姐父親來過，把何姐給你的娃娃拿走了。聽說他們已經找到人了，大人孩子都平安，應該還是要把孩子生下來，隻是往後應該要遠離這個傷心地，真的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娜娜停了停，“再說王艾吧……這次出了這個事，檢查的時候才發現其實子宮已經有了癌變現象，下一步應該要去治療，以後也不知還能不能懷孕。這個人……她眼饞別人的東西，可惡是真可惡，最後什麽也沒落下，可憐也是真可憐。”

    淩楠也不知是該驚詫還是該唏噓。

    她不知道這到底該歸於玄學裏的因果報應還是各自被壓抑的欲望使然，愛永遠都是自私而排他的，一個愛字隻容得下彼此，多一個人就誰都喘不過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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