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黎川馬上發現不對勁，隔著襯衫，她的體溫熱得驚人，忙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果然是發高燒。

    昏醉的腦子霎時清醒過來，他馬上撥打內線電話，沉著聲，“馬上讓簡醫生來一趟。”

    擱了電話，黎川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那呼出來的熱氣，簡直象噴火，黎川暗咒一聲，疾步進了浴室，用毛巾泡冷水後，敷在她的額上，口中不停輕喚，“喂，喂。”

    馮南珍聽到動靜，急急跑來，一口氣還沒喘下來，那邊一雙極端陰沉的眼睛就蜇了過來，冰冷的眼珠帶了針似地冷颼颼，“你們這麽多人照顧一個人，沒一個發現她發燒？”

    不用體溫計，憑手測，最少也在三十九度以上，這種燒法，要是他沒回來，沒準人就燒廢了。

    “黎少黎少，宋小姐不願讓人打擾，所以”馮南珍急白了臉，吞吞吐吐辯解一句，職業本能讓她馬上閉嘴，低了首道歉，“對不起，黎少，是我失職。”

    “拿退燒貼。”黎川不再看馮南珍，拿起她額上的毛巾，又衝進浴室浸冷水。

    馮南珍很快回來，多拿著一瓶的酒精，極力想減輕自己的過失，“黎少，我幫宋小姐用酒精擦身吧，這種物理辦法既能退燒，也沒副作用，而且，宋小姐年輕，身體恢複快，最好盡量少用藥。”

    這招以前是在外國人家做保姆時，跟女主人學會的。

    西方人跟中國人不一樣，中國人一生病，第一反應就是吃藥，而西方人多喜歡多喝點水，實在不行，就用物理降溫，更不會動不動就吃消炎藥。

    馮南珍把這一套理論帶回雇主家，極受大家歡迎，因為這些年，中國很多年輕人也發現過多使用消炎藥，對人體無益，一個快五十歲的保姆持這樣的觀點，會讓雇主讚賞，果然是見過世麵的。

    但對於年齡偏大的雇主，馮南珍才不會提出這些觀點，免得被老人嫌棄她多管閑事。

    “出去。”黎川冷著臉，眸光陰鷙，淬出濃濃的怒意，“這需要你來教？”

    馮南珍臉色慘白，手腳冰冷地離開，掩上門的一刹那，頹敗的眉間拉出眼角深紋，對站在外麵的幾個女傭冷喝，“看什麽，該忙什麽就忙去，拿薪水是讓你們看熱鬧的？”

    傭人連忙各自散開。

    馮南珍手腳發軟地靠在門上，手摸著門邊鑲著24K的鎏金，猛地醒悟，黎少根本不是不在乎，看今晚黎少緊張的樣子，之前的冷落分明是一對小情人在鬧別扭。

    怎到辦，她不想失去這工作。

    馮南珍失魂落魄邁著腳步，一不慎兩腿交叉一絆，摔倒在地，所幸厚重的地毯沒給她帶來多大的疼痛，但是起身之間，突然想前最後一次與宋連西在餐桌上用餐時，宋連西似乎跟她說了一句，“你這麽喜歡吃醋，還是回江西老家好。”

    馮南珍眼底瞬間滾過一縷仇恨，驀然明白，原來是這小婊咂算計好的了！

    馮南珍跌跌撞撞地走著，行至樓道時，透過落地的窗，看到花園裏一大片被催殘過的園中景觀，心微微一動：

    行，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臥室內，黎川將她身上的衣服脫去，將酒精倒在軟毛巾上，抬起她的手，輕輕擦拭她的腋下。

    宋連西本能地縮了縮手，呼吸更加急促，卻依舊沒有轉醒。

    黎川的手按在她的額上，又將指腹輕按在她的眼皮上，感覺到她眼珠有輕微的晃動，便俯了身，在她耳畔輕喚，“喂，小西？”

    喊完，黎川的心微微一動，猛然憶起那一年，宋連西拿了獎下台階時，宋世錦將女兒抱在懷中，親密地喚了一聲，“小西。”

    少女在父親的懷中，眸如星辰皓月，直烙進他的心！

    小西

    小西

    夜色闌珊，落地窗外的一盤圓月掛在樹梢之上，黎川這才想起，再過一個月就是農曆八月十五。

    室內的空調關閉，溫度漸漸攀升，黎川開了窗，夜風帶著花香撲鼻而來，驅走他腦子裏殘留的醉意。

    一根煙燃盡，黎川返身回到床邊，按手在她的脖子上，此時，經過兩次酒精擦身的宋連西的體溫已稍降了一些，雙靨也不似之前那燒出兩朵絳雲。

    黎川更換她額上的退燒貼，他本來想多擦幾次酒精，直到她體溫恢複正常，但看她既使昏沉沉，還懂得趴在床上亂爬地躲避，心裏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簡醫生的兒子簡信明來時，已是臨晨三點。

    簡信明醫科大學畢業後，在S市醫院裏從事急診科的工作近十年，這才去父親簡醫生所開的診所裏看病，同時也成了黎家的私人醫生。

    夜間出診的多數是簡信明。

    測了一下體溫，說，“三十九度二。”說完，鼻子稍嗅了嗅，“給她酒精擦身了？”

    “擔心她抽筋，隻給她擦了腋窩、手心和額頭，未處理前，體溫超過四十度。”黎川將手輕放在她的頸下，掌心傳來陣陣溫燙。

    宋連西不舒服地扭扭身，呢喃一聲，伸出舌頭舔著燒得紅通通的唇瓣。

    黎川一手抱她，一手用調羹勺了些水，放在她的唇邊，碰了一下。

    宋連西眼皮微微翻動了一下，依舊沒睜開眼，嘴唇幹涸開裂，黎川將她抱在高些，試圖把她鼻孔堵了，把水從她嘴角灌進去。

    簡信明嘴角微微抽了一下，黎川這喂水的架式分明是給小黎木錚喂藥的方式。

    其實成人發燒，燒得再厲害，直接叫醒，讓她自己喝就行。

    “如果明天燒不退，最好送醫院做檢查。”簡信明搖搖頭，隨口說，“先給她打一針退燒針，要不然燒壞了腦子，好好一個姑娘就毀了。”

    燒壞腦子？

    “什麽？”黎川眸光瞬時如霜，眼底像斂了一場淩厲的風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