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連西昏昏沉沉地，見路就走，見樓梯不下，到了一層後，走出消防通道，隱隱約約聽到吵鬧的聲音。

    “顧客是上帝，你們憑什麽臨時取消化妝舞會，你看，我們全都準備好了，這損失由誰來負責”

    後麵的聲音聽得並不真切，而宋連西也沒多做聯想，一轉身就朝另一個地方衝去，她腦子裏塞滿了，我頭痛、我頭痛！

    “不要往戶外走。”黎川一把將她拉住。

    “不要碰我，我說了我頭疼，你聽不懂麽？”宋連西跟刺猥一樣，全身是刺，不讓人碰一下，她掙紮著，張了嘴就去咬。

    黎川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連抱帶推把她領到另一個小門，進了後，即刻放開她，任她自己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

    宋連西不知道這條路通哪，她低著頭橫衝直撞往前，看到人就下意識地避開，隻感覺到不停有人跟身後的黎川打招呼，耳畔隱隱傳來勸酒的聲音，她抬頭，看到兩側的包廂，閉了閉眼，混混沌沌地想起，在大廳那好象看到有一個通道是通往餐廳。

    宋連西沿著廊道前行，遇拐彎就習慣往右轉，也不知道轉了多久，終於到了之前的大廳，便跌跌撞撞地朝著電梯奔去。

    黎川一路跟著走著、胡亂繞著，覺得自己快被這孽障搞瘋了。

    到了VIP房，一推開門，聞到熟悉的味道，宋連西連胃腹裏的嘔意都被挑起，黎川寒著臉，“還疼？看來那小醫生也不管用。”

    宋連西完全不理會他，自行往前走，走到臥室裏，看著鋪著雪白真絲錦的大床，卻沒有一絲躺下去的欲望，她走到窗邊，頭抵在落地窗，胡亂地撞了幾下，然後從臥室茫茫然走到衛生間，站在鏡前怔怔地瞪著陌生的自已，忍著拿東西砸碎的衝動。

    很快，黎川也出現在鏡中，宋連西瞬間感到煩燥，出了浴室，又繞回到臥室的窗前，頭抵在窗上，一下一下地撞擊著，恨不得把頭撞出個窟窿後，把裏麵的荊棘找出來，當黎川又出現在玻璃窗倒影後，宋連西心裏哀叫一聲，跌跌撞撞往門口方向走，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幹嘛。

    隻是這時，她不想見他，不想聽他的聲音，甚至連他呼過的氣也不願吸進自己的肺中。

    黎川在她身後一直跟著，看著她象被擰掉腦袋的蜜蜂似地，在原地蹬著腿亂打轉，又是無耐又是好笑，輕輕拉住她，柔聲說，“明天我帶你去看醫生。”

    宋連西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強壓抑住自已的情緒，吐著氣，“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好了好了，你安靜些，這樣到處橫衝直撞隻會更疼。”黎川把她抱坐到腿上，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兩指輕輕按壓她的太陽穴，或輕或重，偶爾從太陽穴轉著圈按摩至眉心，用指腹不停按壓著，直等她眉宇間間開滌，才打開天麻燉白鴿湯，舀了一勺，償了一下後，放到她的唇邊。

    “我今天已經吃過。”宋連西有氣無力地拒絕，她從他膝上下來，爬縮在沙發角落裏，將臉枕在扶手上。

    天麻的味道令她感到惡心，璋園裏廚師每天都會燉上一碗，她都偷偷倒掉，隻有在黎川麵前，她才勉強喝幾口。

    黎川看著她後背，冷了聲命令，“不想頭一直疼，就吃點。”

    有些東西他可以縱容，但有些，他不能容她胡鬧。

    宋連西想一巴掌把碗拍開，但她知道，用這種命令口吻說話時的黎川，最好順著。

    她現在滿腹後悔的是自己為什麽這麽任性，一個人好好呆在璋園不好麽？不看電視，可以玩遊戲，好過在這裏對著他跟蒼蠅似地在耳旁嗡嗡嗡地。

    黎川不管她，直接將她拉過來，勺子紋絲不動地放在她唇邊，宋連西忍了忍，最終還是乖乖地含住小勺吞了下去，卻馬上做出想嘔吐的表情，那勢頭甚至帶了直接吐在他身上的架式。

    “吐多少就重吃多少。”黎川也不避開，一副你試試的樣子。

    黎川強硬的態度讓宋連西隻好重咽了下去。

    吐這一招，在他那已不顯靈了，她記得上回最後一次在他麵前吐，他非但沒躲開，反而上前幫她舒緩胃部，又是遞水又是遞毛巾。

    人與人之間相處，讓她不得不承人，就算是仇敵，也會滋生出一樣的磁場。

    “把它吃光，一點不剩。”黎川又是一勺遞到了她的嘴邊，慢條廝理開口，“陽台上放的風信子今年怎麽不開花，還以為園丁做的不好，後來找原因，原來那些爛根都散著一股天麻味。我說你這頭疼怎麽治都治不好。”

    除了調理頭疼的藥繕，還有調養子宮的藥，也全被她倒了。

    她一句話也不想說，這時候，她隻想安靜安靜安靜，所有的聲音對她來說都是蒼蠅的嗡嗡嗡。

    白鴿的肉很老，宋連西不愛咬，她很小的時候，宋世錦也是這樣吩咐廚房給她燉白鴿燉天麻，她總是不肯吃肉，宋世錦就讓家裏的傭人把肉搗成末，讓她不需要咬，直接咽就行了。

    那時，她雖然討厭吃這些，但每回都能換回媽媽和爸爸變著花樣極力的哄著，她覺得很滿足又很幸福。

    可如今這種回憶成了一把刀，架在她的心口。

    在璋園第一次吃白鴿燉天麻時，看到做法跟她幼年時吃的一樣，霎時百感叢生。

    隻是天麻有些不同，味道更濃，聽魏女士說，這些天麻是神農架純野生的天麻，極為罕見，所以，藥效更好。

    雖然良藥苦口，可她不愛吃，甚至厭惡。

    而且吃了也不見頭疼好了，那是神經痛，她很清楚，是神經方麵引起的。

    黎川卻非說她的腦部血管原因。

    “我自己吃。”宋連西心裏頹喪，卻不得不接過他手中的碗，捧著，慢慢走到落地窗邊，在窗角坐下，視線追隨著那漫天的雪片，一口一口，機械地吃著。

    黎川無可耐何地走到她身邊，看她此時眼裏真真實實寫著迷茫、厭憎中帶著自棄的情緒，素日裏那些撐出來的惺惺作態全都不見了，看上去倒有幾分真實的樣子。

    生病的黎木錚再怎麽鬧，都能哄住，可對宋連西，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跟她交流。

    隻能慢慢來。

    黎川心裏暗歎一聲，拿起她手中的碗，直接扔進垃圾筒。將她抱上床，摟她入懷裏，把她的臉埋在自己的胸口上，如同安撫嬰兒般輕輕晃著，“睡吧，都幾天沒睡好，頭哪會不疼，等你好些了，我帶你回家。”

    宋連西並沒有察覺到黎川用“家”來形容璋園，也沒有發現自己聽到“家”這個字眼時，腦子裏自然而然就將其歸之於璋園。

    隻要他不出聲，不逼她做這個做那個，什麽都行。

    也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先前吃的止痛藥性開始發揮作用，頭居然真的不疼了，在黎川的懷中，淺淺入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