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連西是被腹中的饑餓鬧醒，睜開眼的一霎那，先入眼簾的是天花板上淺金色的牆紙，陌生的環境讓她倏地挺起半身，即刻，一隻有力的手握住她的手臂，伴隨著低沉悅耳的嗓音，“小西。”

    宋連西這才想起這是在簡信玲的休息室，且，室內的光線並不暗，黎川正開著筆記本，筆記本的光亮足夠看清房中的每一個地方。

    “幾點了？”宋連西感覺餓得前胸貼後背，但胸口股鬱氣消失了。

    “晚上十一點多，你足足睡了九小時。”黎川合上筆記本，打開床頭燈，調到弱光的狀態。

    宋連西仰著看著右上角的監控器，舒了一口氣，掀開薄薄的蠶絲被，拿起掛在床尾的裙子，低聲說，“我去換衣服。”

    “嗯。”

    兩人離開時，已近晚上十二點，黎川讓司機阿權坐後麵保鏢的車，他自己開車，車子駛進茗尊酒店，廚師已經為二人預備好宵夜。

    充足的睡眠，精美的食物，加上饑餓，宋連西吃得非常有胃口。

    “後天跟我去巴黎。”黎川淡淡看著她，不待她開口，已是先聲奪人，“開學的事自然有人安排妥當。”

    宋連西用叉子勾著意大利空心麵，頭也不抬，很快回應一聲，“好。”

    “有什麽特別想去的景區，我大概可以空出三天時間陪你，周邊國家也可以。”

    “到時候看看。”宋連西心卻想，他如果很忙，她可以自由活動也是不錯，她想去塞納河遊車河，吃地道的法國甜品。

    “有什麽特別想帶的書或是玩的，交待魏清。”黎川說完，低頭安靜地吃著。

    接下來近二十分鍾裏，兩人沒有任何的交談。

    茗尊的菜向來合他的胃口，但這一次，他實在是食之無味，抬頭，卻見她吃得眉眼生動，忍不住伸手輕撫她的嘴角，“慢慢吃。”

    宋連西本能地避了一下，黎川卻固執地將手指輕按在她的唇邊。

    宋連西以為自己吃相不好，讓番茄醬沾到嘴角，拿了濕紙巾輕抹了一下嘴角，發現沒什麽東西，疑惑地看著黎川。

    宋連西的眼睛非常漂亮，隻可惜那裏滲了太多不合年紀的悲傷，讓人的心及所有的情緒都被牽動，反而忽略了當中的美，可這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睛，竟如一泓清澈見底的水，直見溪底的水晶，竟讓黎川的心跳漏了一拍。

    霎時，黎川明白，多年前在獎台上，自己就是被這一雙眼睛所吸引，至此經年，從不曾放下，以至做出如此狷狂甚至下作的事，強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可這一雙眼裏，並沒有自己，想到簡信玲的話，黎川如鯁在喉，心血激蕩如潮，以致雙瞳漸漸沁出血絲。

    宋連西被他噬血的眼神盯著毛骨悚然，覺得此時的黎川象極了吸血鬼，不自覺摸了摸嘴角，不安地問，“怎麽啦？”

    黎川迅速斂下情緒，冷淡地轉開視線，“剛你的嘴角沾了一粒芝麻。”

    宋連西莫名鬆了一口氣，剛吃的意大利薄餅確實有少許芝麻，她繼續低頭吃麵，時而飲一口果汁，看著窗外園中的迷人的景致，也不知是不是出於第六感，她不敢觸他的眼神。

    黎川亦有些心不在焉，手裏的叉子不斷在他手中打著旋轉，卻極少動盤子裏的食物，離開時，經理以為他對食物感到不滿，自責不休。

    離開時，高嚴謹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正站在車首旁，黎川卻無意上車，回首對跟在身後兩米之距的宋連西說，“陪我走走。”

    宋連西直覺感到黎川心情有些壓抑，沉默頷首，夜風卷著空氣中微小的花粉襲來，她有些不適地揉了一下鼻子，而後亦步亦趨地跟在黎川身後。

    阿權開著車慢慢跟著，不時打著哈欠，自從宋連西出現後，黎川的三個司機裏，他是最忙的，高嚴謹誇他，這是因為他車開得好。

    什麽好，不就是他開車習慣比較慢麽？

    一路無話，宋連西剛開始還很自在，卻越跟越彷徨，因為已經直走了近一小時，甚至已經不是回璋園的路了，但黎川似乎完全無感，隻是本能地遇紅燈停，綠燈就直行，他甚至不曾在路口拐過彎。

    這樣的黎川讓她感到很不安，她不知道他下一刻會做出什麽樣的決定，而她，根本就沒有反抗的餘地，她不停地回憶這幾天是否得罪過黎川，從細節開始一一回味，最後還是鎖定在簡信玲的診所中，難道，他識透了自己的伎倆？

    她幾年前就懂得如何騙過心理師的測試。

    梅影笙自殺後，她的整個世界崩坍，夜裏惡夢連連，宋世錦便帶她去看心理醫生，她心裏非常排斥別人以為她是精神病，就搜索了大量這些心理測試的東西，在看守所，更是看了大量關於心理方麵的書籍，她記憶驚人，基本是過目不忘，所以，當年學會的，今日駕輕就熟地應用在簡信玲的身上。

    她事前根本不知道黎川會帶她來簡信玲的診所，所以，不存在預謀，黎川沒理由會在這一點上懷疑，難道這當中還有什麽自己遺漏的地方？

    宋連西不斷地揣測著，突然，一頭撞上了黎川的胸口，她暗吃一驚，抬首，就落進了黎川冷得要榨出冰來的雙眸，她倒抽了一口冷氣，本能地退開一步，驚蜇似地抬首望他。

    薄笑，緩緩從他抿緊的唇瓣四周延開，“宋連西，你想離開？”

    “我”她心裏忐忑不安，宋連西搜盡枯腸想說幾句中庸的話，不左不右，最安全。

    黎川嘴角笑意象凝在眼角，怎麽也觸不到眼裏，那淺瞳裏的冰冷看得她心驚膽顫。

    “聽著！”黎川上前一步，俯首冷冷瞅著她，一字一句，“我現在不想聽到半個字的謊言，給我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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