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後，宋連西帶上書，跟李佳若一路說說笑笑到餐廳吃早飯。

    兩人來得早，餐廳來的人不多，到處都是座位，就找了一個靠近電視的地方坐下。

    宋連西睡不好自然沒什麽胃口，打了半碗稀飯，配著鹹菜慢慢地吃著。

    “吃個饅頭吧，今天早上有兩節課，最好不要空腹。”李佳若把自己盤裏的一個生煎饅頭放在她的盤裏。

    “謝謝。”宋連西咬了一口，脆脆香香的，很不錯，有點象韓國饅頭。

    電視早間新聞正播放著一則媒氣中毒的新聞。

    一家女主人忘了關煤氣，結果引起全家四口中毒死亡，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對年輕夫妻。

    這一家的男主人是個酒吧老板，家中的兩個年輕人，是他女兒和女婿。

    主播播報完新聞後，還提醒市民使用煤氣時一定要注意安全。

    “有沒有搞錯，怎麽會煤氣中毒，又不是大冬天需要供暖。”鄰桌的一個女生嘀咕一句。

    一個男生漫不經心地回答，“這不好說，也許人家洗澡用煤氣加熱，前一段時間，不是有個年輕女孩死了麽？”

    “那是有可能，可這一家子同時中毒，總不可能一起洗澡吧。”

    一整桌的人開始對這種死法進行探討，這種意外新聞每天都有，或是車禍、或是火災，讓人對陌生人的生命的失去已經沒有多大的感覺。

    宋連西盯著屏幕上方的那張男的證件照的臉，咬著調羹，心裏頻頻打著冷顫，一股深重的寒意順著她的背脊蔓延開，這個死掉的男人正是當年指證她販毒的證人。

    記憶裏，這個人三番五次，有板有眼地指證她和阿卡，當年被囚在看守所時，宋連西連做夢都想吃這個人的肉。

    出來後，她曾經數次跟蹤謝鴻澤，甚至幾次動過與他同歸於盡的念頭，直到外婆突然生病，讓她再沒有精力去仇恨。

    現在，這個人死掉了

    而且，全家都死了！

    這是報應麽？

    驀然，另一張模糊的臉在腦海中浮起，宋連西鼻腔酸澀，曾經那麽鮮活的一個人，死了後，到如今連記憶都變得模糊，她甚至記不得她的五官，隻記得那一頭染得黃燦燦及腰的長發

    阿卡，這個害你的人死了，你是否瞑目些？

    莫卡，想到這個名字，宋連西心裏仿佛紮了針尖似地疼，這是她生命中經曆的第二次死別，先是媽媽，再是好友。

    “連西，連西，想什麽呢，這麽入神，你電話響了。”李佳若輕拍著她的手臂，神色擔憂地看著雙目隱隱作紅的宋連西。

    “啊什麽事？”宋連西抬起眼睫，觸及李佳若擔憂不解的眼光，伸出指腹抹去眼角的濕意，勉強一笑，“今天的又鹹又辣了，嗆著了。”

    “你的電話，響了很久了。”李佳若指指她兜裏的電話，看到她眼裏紅紅的，根本不象是嗆哭的，心裏擔憂，“你怎麽了，不舒服？”

    “沒有。”宋連西心情恍惚地拿起電話，看上麵的來電顯示是黎川。

    宋連西調整了一下嗓音，方按了接通，並“喂”了一聲。

    “早餐吃了？”黎川低沉的聲音傳來。

    此時巴黎正值深夜，黎川還在處理公務，高嚴謹卻向他傳來一則信息，是S市的早間新聞。

    宋連西將視線從電視上收回，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這才發現是在通電話，便淡淡地回應，“正在學校的食堂吃。”

    黎川從手機裏隱隱聽到電視新聞播報，輕蹙了一下眉頭，“看到了，別擔心，隻是小事，我不會讓任何人借這件事來影響你，”

    “什麽？”宋連西腦子裏全然是過去點點滴滴的傷痛，黎川的話她隨口回應，卻是一個字也未進心。

    “謝鴻澤是罪有應得。”黎川聽她的聲音透著深切的迷茫，擔憂之心更盛，越發後悔不該讓她先回國，不過是大一的課程，宋連西就算再遲一個月去學校報道，照樣能趕上課程進度。

    沈時岩被他一拳打進醫院，兩人算是默契各守自己底線，黎川當然也算準了，沈時岩會給沈心怡掃尾，謝鴻澤肯定是不能留。

    宋連西這才想起，當年那個男人全名叫謝鴻澤，嘴角淺淺抿著，心裏卻仿佛用很大的力氣默念了這個名字。

    原來，再恨一個人，也會隨著時間慢慢地淡了淡到有一天，連對方的名字都記不住。

    “小西，小西？”

    喧鬧的餐廳裏，各種聲音混雜，有主持人新聞播報之聲，學生談笑之聲，穿插著負責清理衛生的保潔員托地時，推動椅子而發出刺耳的磨擦聲

    “嗯？”宋連西用手掌掩住了一旁的耳朵。

    “安心念書，做你想做的事，這件事已經徹底過去，你現在的檔案清清白白，過去的事不會再牽扯到你。”

    許是電話那端傳來黎川帶著安穩人心的低沉之語，讓她煩燥情緒漸漸平緩下來，她的思緒也跟上了他的腳步，“什麽時候的事？”

    當年她的案子，宋世錦通過多方的關係，以她未成年為理由，做了取保候審，案子因為沒進展，就始終卡在那。

    不過，方才她還沒有時間深一步聯想，現在黎川提醒，她才發現，如果黎川沒有事先辦好這件事，隨著警方深入調查謝鴻澤之死，沒準會把她之前所涉的案子重新提上來。

    一想到這，冷不丁就打了個冷顫。

    “年前就辦好，你的檔案幹幹淨淨，不是取保候審，是證據不足無罪釋放，之所以沒告訴你，是擔心你多慮。”

    在遇見黎川之前，她因為案子在身，做什麽都害怕，怕自己引禍上身，從而再次被關進看守所。

    多少次，她做夢都在想，如果有一天，她的案底能消掉，那該有多好。

    現在，終於銷案了，再不用戰戰兢兢，擔心稍有違法違規，就要再次接受審查，也不用聽到警笛的聲音，整個人就緊張。（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