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T恤被往上掀，蓋過宋連西的臉時，仿佛夢境裏那猙獰的手又活過了似地，穿過時空來淩虐她，被壓迫住的呼吸讓她如失水的魚，眼前的視物開始變形，現實和夢境的在眼前交替著，當T恤離開身體時，她開始奮力掙紮起來，黎川有力的手臂緊緊箍住她的腰間，身子往前一抵，就將她鑲在鏡子和他之間，男人帶著濃重苛爾蒙氣息的吻越發狂噬。

    宋連西心裏涼沁一片，那些畫麵如幽靈般從四麵八方襲來，那猙獰帶著青筋的手及梅影笙絕望的臉交錯閃現

    她仰著頭，在她和他的唇齒夾縫間艱難地呼吸著，意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告訴自己，那不是黎川的手，黎川的手修長白淨，指甲圓潤，而那雙手卻粗糙如同民工。

    可身體終抵不過精神的摧殘，一聲“哇”將腹中所有的汙穢盡數吐了出來，經過消化液腐蝕的馬卡龍，帶著怪異的酸腐之氣直接灌進了黎川的口腔中。

    幾乎在同時，黎川也跟著嘔出，喉間那逼人至瘋，惡心到極致的感覺，讓他一時之間腦子一片空白，本能地轉身就跑出衣帽間，衝進浴室，打開水龍頭，大口大口的清漱口腔，接著，開始刷牙，但那種嗆人的味道始終揮之不去，待他清理幹淨後，忽兒一陣心悸，飛快地衝回衣帽間。

    宋連西穿著T恤坐在地上，頭埋在雙膝上，身邊一攤新吐的嘔物，聽到動靜，緩緩抬起頭，深紅眼裏盡是驚惶看著他。

    黎川走過去，宋連西瞳孔劇烈一縮，不敢直視他的雙眼，呢喃，“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的”

    縱是對兩性之間再懵懂，宋連西也知道，她這樣的舉動，比起那次在車上的一巴掌更令他難堪。

    若說那一巴掌是打在他的臉上，這一巴掌是抽在他的心上。

    那一巴掌是打飛他男性的自尊，這一巴掌，是直接將男人的尊嚴賤踏在腳底下。

    可她真的不是故意，淩辱梅影笙的那雙猙獰的手，每個夜晚都在她的夢中。

    她一點也沒有故意排斥黎川的想法

    黎川眼底掠過一絲尖銳的痛楚，但隨即，便被他深藏於冰冷的淺瞳中，他靜默不語，俯了身將她抱起，到了浴室中，讓她坐在浴池邊，擠好牙膏，複又拉她起來，到洗浴台上，柔著聲，輕得近乎怕震碎空氣一般，“小西，你先洗一洗，我在外麵等你。”

    轉身，笑容瞬間消失，心髒如被一支無形的手壓迫著。

    黎川掩了門，大步走到陽台，此時，夕陽帶了血似地染紅天際，黎川的雙手緊握著陽台欄杆，仰著頭，忍受著太陽穴處神經近乎斷裂的抽跳，心口那似有人拿著一把鈍刀，一點一點的摳著。

    從不曾有的挫敗再次讓他有了放棄的念頭，甚至，有一瞬間，他在想，如果此時她在他的懷中，他是否會把她推下去？

    這一念想出來，腦子裏瞬間出現宋連西躺在血泊中的畫麵，天地瞬間褪色，成了黑白。

    一陣陣的心悸，疼得黎川幾乎喊了出來，數於她的世界就算他走不進，就算她怎麽都無法愛他，隻要她能活著，有呼吸，有生氣，就夠了！

    門外，響起魏管家的聲音，“少爺，連西小姐，開飯了。”

    黎川收斂一切情緒，平靜地開門，“叫個人來收拾衣帽間，衣服全部清理幹淨。”

    黎川返身，宋連西穿著浴袍，局促地站在浴室門口，不懂得如何應付此事帶來的後果。

    黎川過去，將她攬進懷裏，寬慰，“不舒服怎麽不說，傻瓜，現在好些了麽？”

    宋連西心瞬時一鬆，展顏，“嗯，早上起來時就感到很不舒服，早餐都沒吃多少，我就是怕你擔心，不敢說，不過，現在好多了。”

    明知是謊言，黎川還是當成真話，捏了一下她的臉頰，“下去吃飯。”

    晚餐時，兩人仿佛進入一種劇本式的勾通中，兩人都是新生的演員，在用餐時，互相揣摩的表情，生澀的對話，僵硬的動作，讓魏管家感到窒息。

    這兩孩子怎麽啦？怎麽就分開一陣就這麽生疏！

    當晚，兩個用餐後，黎川去書房忙公事，宋連西則在臥室裏解決一堆的功課，到了十一點，黎川回到臥室催著她沐浴上床，她想上網玩遊戲，結果筆記本被他收繳，冷冷地下命令，“乖乖去睡，黑眼圈都出來。”

    宋連西除了生病那段時間外，極少有黑眼圈，可見，這一個月來，她的睡眠極差。

    宋連西腦子裏那些畫麵又跟活了似地，爭先恐後地在她海裏跳著，她極力抗爭，“再玩一會，就跟幫會裏打個BOSS，好不好。”

    “打BOSS為什麽非得挑這個時間，明天玩，以後不許半夜三更起來玩遊戲。”黎川將筆記本鎖在抽屜裏，順手關了臥室的燈。

    “什麽都是你說的算，有沒有人權呀。”宋連西緊張得聲音都顫了，掀了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裹住，“那我睡了，你可別吵醒我。”

    黎川心下暗歎，走過去，掀起她的被頭，捧住她臉，親吻落於她的眉間，低聲道：“安心睡吧，不會吵你，晚安。”

    隨後，轉入浴室。

    黎川浴後，穿著薄薄的真絲睡衣，掀了被子往她身邊躺下時，既使是在黑暗中，他都能感覺到薄衿下那輕顫的身體。

    今晚，簡信玲致電給她，這周，宋連西打電話給她，想讓她開些助睡眠的藥。

    簡信玲的話非常直白，“黎少，你這小女朋友，年紀小，心思太複雜，搞得我也神經兮兮，不懂她是真睡不著需要安眠藥，還是又圖謀，想借用我對你傳話，所以，我沒有馬上告訴你她的要求，現在想想，還是通知你一下比較穩妥。至於藥，我沒給她開，就怕她亂來，到時候，我也負不起責任。”

    隔著半臂之距仿如隔著半個地球一樣，他始終無法靠近她，心裏有多想，身體就有多想，伸手想抱她的手，始終停在她身體的兩公分處，良久，他收回伸出的手，平躺於她的身側，少頃，讓自己的呼吸均勻，仿如墜入深眠。

    不多時，耳畔果然聽到輕不可聞的吐氣之聲，身邊的繃緊的小身體慢慢地鬆馳了下來，黑暗中，黎川故意轉個身，隨手將她擁進懷中，下一刻，那小身子瞬間繃緊，黎川仿若未覺地繼續睡著，淺淺均勻的呼吸吞吐在少女的發頂上，直至懷中的小人呼吸平覆了下來，黎川方緩緩睜開眼睛。

    這一夜，通宵達旦，黎川始終沒有越雷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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