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帶著宋連西去海邊散步，兩人牽著手，沿著海灘的水波線時，宋連西忍不住脫掉球鞋，卷起牛仔褲腳，光腳時而踩著柔軟的沙灘，時而衝向海浪，踩一踩浪花泡沫，玩得不亦樂乎。

    隻是鞋子提在手上，又覺得不方便，索性左右腳鞋帶一綁，掛在脖子上，騰出雙手，又是飛舞又是揚手，黎川看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走了過去，從她脖子上拿下鞋子，又拍拍胸口的沙子，“你還真不嫌髒。”

    “髒什麽呀，這是砂子好不好！”宋連西不以為然，繼續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黎川看看時間，估計這會就算馬上動身去澳洲，也趕不上家裏的中秋宴，索性今天讓宋連西多休息一天。

    “小西，我去通個電話。”黎川伸手拉住她，輕撫她鬢角的小砂粒，和煦之笑微微緩至眼角溢出，指了指不遠處的台階，“我在那，你注意安全。”

    其實他知道，其實她是想獨處，想發泄自己積蓄的情緒，她有心事，卻不肯跟他說。

    “我會遊泳，沒事呢。”宋連西朝他揮揮手，朝著浪花奔去。

    齊婉婷聽兒子說晚上不回來，臉倏地就沉了下來，隻是皮皮在身邊，隻能忍著氣，“公司的事，還是私人的事？”

    “私人，過幾天會跟您解釋。”

    “那你盡早回來，皮皮一直念著你。”

    兒子大了，齊婉婷也不願過於約束他，何況，黎川獨來獨往習慣了。

    “嗯。”黎川應下後，母子二人又就著皮皮的病說了一通的話，最後，皮皮接過電話，在電話裏給黎川唱了一首剛學會的兒歌，奶聲奶氣地小嗓音，聽得黎川心都化了。

    通話過程中，黎川一直遠遠看著宋連西，看她在跟一群孩子玩堆沙堡，當中有年輕的男孩不斷地向她獻殷勤，宋連西沒有拒絕。

    黎川想過去阻止，隨又忍住，停佇步伐，站在太陽傘下。

    後來，宋連西與一些稍大的孩子一起互壘，一起奔跑玩沙灘足球，一玩近兩小時。

    看到男孩給她遞水，宋連西接了過去。黎川亦打開瓶蓋，安靜地喝著水。

    看到一個年輕男人幫她拍去頭發上的沙土，他掏出一根煙，點上，慢慢吸著。

    追逐玩鬧中，她與一個男孩子跌在一起，男孩將她從地上拉起來，他一動不動地看著，覺得自己的忍耐力又增長了。

    自從宋連西進入他的生活裏，愜意的時光驅指可數。

    隻是，黎川從不曾想過，有一天他的情緒會如此受人左右，且，多數是負麵的，他不是聖人，從出生開始，就無人敢對他如此放肆，他已經習慣了上位者的施號發令，也習慣了別人對他的唯命是從。

    別人的愛情是一杯醇酒，他的呢？

    黎川忍不住自嘲，有時真象工業酒精。

    可自己選的，跪著也要喝完！

    離開海邊時，宋連西又去老街逛了幾圈，這次雖然沒有往小巷裏跑，但也是一路吃著小攤，回到璋園，已過了臨晨二點，宋連西連澡都不洗，直接趴在床上，黎川站在床邊，單手插在褲兜裏，蹙眉看著她發間的細沙抖落在潔白的床單上

    這一刻，他除了歎氣，已經完全沒脾氣。

    黎川不由分手拉她進了浴室，讓她靠在洗浴台邊，“洗洗再睡！”

    宋連西昏昏沉沉站著，仰頭看他，有氣無力地問，“誰規定一定要洗完澡才能睡？又不是夏天，我沒出汗。”

    “自己洗還是我幫你洗？”黎川伸手解開她馬尾巴，順手揉了揉，掌心裏很快就粘了些砂子，攤給她看。

    “我自己洗。”宋連西拍開他的手。

    黎川起身出去，讓魏清叫人來換床單，清理地毯，自己則跑到隔壁去衝涼，洗去一身的臭豆腐味道，回到臥室時，浴室的門仍舊關著，黎川在外麵等了片時，有些不放心，上前輕輕敲了幾下，“小西？”

    黎川連喚幾聲，都沒有回應，伸手一擰門上的黃金球，門沒反鎖。

    黎川推開浴室的門，卻見宋連西怔怔地坐在洗浴台上，頭發已經洗淨吹幹，柔順地垂到肩下，仰著頭看著天花板，神情呆滯。

    黎川上前，捧著她的臉，宋連西把臉埋在他的肩頭，啞著聲，“對不起。”

    “發泄夠了？”

    宋連西默默歎著氣，良久，方喃喃開口，“黎川，我心裏難受，象要裂開一樣。”

    “能跟我說說麽？”

    宋連西搖搖頭。

    黎川拍拍她的後背，“心裏的事，總會一件一件解決，倒是睡眠才是大問題，你聽聽話，好不好？乖點！”

    “我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哄，我知道輕重的。”宋連西閉了閉眼，在學校裏，再難過的事，她可以慢慢消化，但在這裏，麵對黎川時，她無法克製心裏潛在的那些煩燥、憂傷、懼怕。

    “接受催眠，嗯？”

    “沒用的。”

    黎川看著她，久久不語。

    最後說，“你缺乏起碼的安全感，你不肯信任我，怕我會象你父親、奶奶一樣，拋下你。”

    “那你會麽？”宋連西抬起眼皮，眼裏是真切的迷茫。

    “不會！”黎川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

    宋連西垂下眼皮，她沒辦法完全相信，因為連她自己都發現管不住自己的心，她覺得自己越來越象沈心怡，充滿了醜陋和肮髒。

    “明天我陪你回Z市，你不是喜歡那的風味小吃？”黎川心裏知道，宋連西心裏更想去的是Z市，在她的心中，Z市是她心裏最後的港灣。

    “不用去堪培拉？”宋連西微微訝異地抬首，看著他，不明白他又突然改了主意。

    “隻要你開心，想去哪都行，小西，你不想做的，以後就開口，有時，我不見得事事能猜到。”

    宋連西臉慢慢地紅了，象個做壞事被當場抓了包的孩子，結結巴巴地開口，“黎川，我今天也不是故意拖延，我是啦，我其實有點怕見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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