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坐定後，女傭捧上水果點心，寒喧中，姚夢縈看到從另一個廳走過來的年輕女子，齊婉婷笑著說，“這是我的外甥女，海棠，過來喊人，這是你賀叔叔，賀阿姨。”

    裴海棠穿著家居的乳白色亞麻套休閑衣，往齊婉婷身邊坐上，很自然地挽上她的手臂，巧笑嫣然，“姨媽，我認得，跟時岩在一次宴會上見過賀經理和賀夫人，不過賀小姐是第一次見，聽說你還是學生。”

    賀白薇回以靦腆一笑，“嗯，在維也納音樂學院。”

    “你主修是什麽？”裴海棠狼狽的大學生涯中，也修過幾個月的音樂課程，所以，對這一方麵，還知道一點點。

    “大提琴。”

    “你是學西洋藝術，我姨媽彈得一手好古箏，你們倆要是能合奏，那可是中西合壁了，姨媽，今天天氣好，大家難得聚在一起，您就露一手。”裴海棠將臉挨在齊婉婷的肩膀，嬌滴滴地央求著，“我好久沒聽您彈琴了。”

    “你這孩子，淨會折騰我。”齊婉婷笑笑拍著裴海棠的臉，“賀夫人不是教鋼琴的麽，這來得好不如來得巧，大家一起合奏一曲吧。”

    “那我是有耳福了。”賀政章馬上接口，“久聞黎夫人的藝術才華，不僅是琴彈得好，還寫得一手好字。”

    “哪裏，賀經理這是過獎了。可欣，你去讓人準備一下月牙亭。”齊婉婷滿臉是笑地吩咐自己的助理，然後站起身，“賀先生，賀夫人，我帶你們參觀參觀新建的園子。”

    又吩咐身邊的裴海棠，“你去把皮皮抱來，今天天氣不錯，帶他在外頭活動活動。”經過巴黎第一期治療後，皮皮的身體狀況好了很多，齊婉婷在醫生的同意下，帶她回到S市。

    一行人從另一道門出去，經過西式的長廊的盡頭，進了一扇門，霎時，眼前的畫風全變。

    那是一個很大的中式園子。

    視野很開闊，前庭裏栽滿桃花，這季節，已過了花季，光禿禿的並沒有什麽看點，但不遠處開鑿的人工小湖畔一整片的白梨花，在微風下，在樹枝上輕輕搖曳，美得令人窒息。

    “我從小在西湖河畔長大，喜歡江南的樓台亭榭，我那兒子很有心，特意引了江水建了這個人工湖。”齊婉婷指著湖麵，廣袖迎風蕩著，與四周的亭台樓榭渾然一體。

    “這麽大的湖，那怎麽排水和放水。”一路上，姚夢縈婉歎為觀止，這耳聞和親見，真不是一般的距離。

    她亦羨慕齊婉婷會是一身複古的著裝，外披著白狐裘短披風，再看自己一身歐版套裝，與這裏顯得格格不入，還好賀白薇身上穿了輕薄的歐根紗白襯衫，配一件黑色的喇叭裙，帶珍飾的小外套，長發盤起，簡明又大方。

    齊婉婷指著沿北的方向，“這是活水，一頭從江裏流進，另一頭有暗渠，不用排水和放水。”

    “那有魚麽？”賀白薇好奇，因為看不到暗渠，放眼過去，都是樓台，很難想象是怎麽引江水入這湖裏。

    “還別說，我先生閑時會在這裏釣魚，有時還能在這釣上幾隻草魚鏈魚，全是外頭遊進來。”齊婉婷笑著，領著賀家的人繞過湖畔的長廊，來到一個小亭裏，四周擺了供暖設備，那中央設了茶座，上擺了各色的茶點，看一盤盤精致的東西式齊全的瓜果糕點，可見這次黎家對這次見麵的重視。

    齊婉婷端坐在茶座中央，一手挽起寬袖，素指輕提黑檀木勺，掬了兩勺茶葉倒進紫砂壺中。

    姚夢縈一直認為自己是雅人，但看齊婉婷，雖年近七十，每一個舉手投足都是那般恰到好處，嘴角偶爾彌起的笑意，都如一幅畫卷，象是從天地中走出來的遲暮美人，更讓人覺得想去珍惜，想去挽留，而她身後的粼粼水波，讓人有一種穿越了時光，來到晉魏時期。

    姚夢縈心想，這樣的美人，可惜隻生養兒子，如果能再育一個女兒，繼承母親的美貌，也不知道會怎麽顛倒眾生。

    裴海棠抱著小家夥過來時，隔著一個月未見，姚夢縈看到小家夥瘦尖的小臉，眼睛象極了賀白秋那漆黑如墨。

    “皮皮，外婆抱抱。”姚夢縈眼圈一紅，她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家的女兒會捐卵，在死後，還冒出了一個兒子出來。

    皮皮自從生病後，胃口不開，精力不濟，脾氣變得孤僻，除了常親近的人外，便是連醫生護士也不肯讓她碰一下，果然，馬上轉了小臉，緊緊摟住裴海棠的脖子，拿著屁股對人。

    齊婉婷擔心姚夢縈難堪，忙解釋說，“親家，等孩子熟悉了就粘著你不放。”

    “沒事沒事，小孩子都這樣。”姚夢縈不介意地笑笑，眼睛一直落在皮皮身上。

    果然是血濃於水，既使從不曾見過麵，甚至不曾期待過，也會產生如此濃重的親情。

    皮皮看到茶桌上五顏六色的茶點，想下來玩，裴海棠擔心他吃錯東西或是不慎碰傷，不停哄著，不讓他下地，小家夥有些不樂意，撅著小嘴，嘀嘀咕咕的說要去找爸爸。

    齊婉婷有正事要談，有意支開小輩，笑著說，“海棠你帶白薇四處走走，參觀參觀。”

    裴海棠邀請她，“你似乎偏愛西洋文化，那我帶你去古堡區看看吧。”

    “那好。”有些流連地看了鬱金香花園，跟上裴海裳。

    賀白薇透過廊道上的玻璃窗，四處觀著，“這裏也太大了，你們是怎麽打理的。”

    “有專門家政公司打理。”

    裴海棠陪她逛了室內花園後，又根據她的要求去黎家的藏書館參觀。

    進入大樓時，裴海棠接到電話丈夫的電話，便指著樓梯說，語氣嬌嗔著，“賀小姐，你隨便參觀，有需要可以隨時按柱上的呼叫器，就會有傭人前來服侍，我老公的電話。”

    “那你去吧，我去找書。”賀白薇注意到，裴海棠接了電話，眼睛都發光了。

    賀白薇循著環形樓梯而上，樓道的牆壁上，全是黎家的全家福。

    有三人合照，也有四人合照。

    合照中，男女主人分別是黎先生和黎夫人很容易分辯，他們夫妻中間所站的年輕人，分別有兩張麵孔。

    一張是稍象黎先生，從嬰兒直到十七八歲左右，穿的衣飾有點美國象八十年代的棒球少年，賀白薇心想，這應該就是皮皮的父親。

    另一張容貌相當精致，卻不見女氣，賀白薇湊近臉，仔細端詳著，覺得這人長得可真好，隻可惜鏡頭有些遠。上頭時，心裏想，這個男的一定是黎夫人另一個兒子吧。

    厚厚的地毯消掉了腳步聲，一根根浮雕的柱子，一道道鑲著金邊的門，讓她有一種走在中世紀宮庭中的感覺。

    走在環形的廊道上，看到一扇敞開的扇門，不見光亮透出，賀白薇好奇地走了過去，一眼就看到坐在書房的沙發上正閉目養神的男人。

    書房沒有開燈，唯一的光亮是窗外從厚重窗簾縫裏泄進的一縷陽光，正巧打在他的臉上，幽明之間，照出男人如精雕玉琢過的五官。

    她的心跳驟然加速，這個男人肯定就是剛才照片是長得特別好看的男人，隻是照片鏡頭偏遠，遠不如真人讓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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