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連西匆匆跑出去時，在樓道裏遇見返身歸來的江曉楠，頭發濕濕的，非常狼狽抱著一個大紙箱子，宋連西瞄了她一眼，江曉楠咧了咧嘴，“去哪？”

    “出去一下。”宋連西揮揮手，腳步不停，兩台階作一步，身影很快消失在彎道上。

    江曉楠撇了撇嘴，掂了掂手中的筆記本，繼續上樓。

    宋連西到了樓下，撐著傘，半跑地出了校門，黎川那輛加長的林肯就停在校門口紅二十米處的路燈下，宋連西跑了過去，司機連忙下車，接過她手中的傘，並為她打開後座，關上車門後，這才回到駕駛位上。

    車上，黎川隻著一件軍綠色襯衫，同色係的西褲，坐在那，頭半仰地靠著，眼睛緊閉，似乎人有些不舒服，右手不停地揉著太陽穴，宋連西貪戀地看著他，他也沒有任何反應，直到車子發動，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去哪？”宋連西連忙轉開視線。

    “隨便走。”黎川看了一下時間，“阿權，十點半繞回這裏。”

    “好的，黎少。”

    宋連西見黎川複閉上眼，似乎無意說什麽，隻是單純讓她陪伴，便轉開臉，看著窗外漫天的雨簾。

    車裏安靜，兩人皆沉默，車子經過一個又一個紅燈。

    雨水無聲敲落在車窗上，劃下一道一道的水痕，模糊了外麵的世界，宋連西失神地看著水珠的消逝，象是催眠般，讓她眼皮漸漸沉重。

    也不知過了多久，宋連西覺得肩膀一沉，黎川的頭落在了她的肩頭上，宋連西瞬時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輕了幾分，小心側過臉時，卻發現黎川的臉色有點不正常的緋紅，心一慟，手就不聽使喚地按在了他的額上。

    這一觸，隻覺手心火熱，也不知是他的額太燙還是她的手太冰。

    她的心怦怦亂跳，剛要移開手，下一刻，他的手也覆了上來，他的手冷得跟冰塊似地，手心全是汗，讓她的心都抖了起來。

    “小西”黎川微微睜開眼睛，輕喚了一聲後，身子漸落，躺進她的懷中，帶著深濃的疲備、困倦的呢喃，“我頭疼得厲害，好幾天沒睡著，小西你當初是怎麽熬過來”

    淚，瞬間盈滿鼻腔，她僵直地坐著，不知道如何回應。

    睡不著頭疼時，那種難受是無法用言語形容，恨不得用頭往牆上撞，又恨不得用刀把腦袋劈開，把大腦中那些刺得自己幾近發瘋的荊棘一根根地抽出來。

    良久，她終抵不過心裏掙紮，先開了口，“你什麽時候開始頭疼？”

    “年前。”他睡不著，根本無法入眠，他不知道這條路怎麽會越走越黑，明明放足了真心，能籌算的也是盡了心力。

    現在，遊戲也不願上，極擔心宋連西愛上“厲三”。

    宋連西心裏徒然升起一股愧疚和哀傷，唇瓣用力抿住，攔住那直出的歎息。

    年前，就是那段她出院後，完全拒絕見他的那一段日子。

    那段日子也是過得最混亂的日子，因著沈心怡的醜聞被接二連三的暴光出來，世娛的藝人受到空前的關注，宋世錦突然消聲匿跡，不少記者墩守在鷺島花園的樓下，魏女士不方便再來照顧她，她一個人誠惶誠恐的，成日擔心那些失心瘋的狗仔會偷偷闖進她家。

    其實她知道，他常在樓下守著她，不僅是大年晚上，還有正月初一，初六，初十，還有元宵，有時等幾小時，有時天亮了，她還看到她的車還在。

    隻是她都強裝不知，當作那是墩守的記者的車，其實她認得那是魏女士常用的車，他為了不引人注意，那段時間都是開這輛車出入鷺島花園，也沒有帶保鏢和司機。

    他必是擔心她一個人被記者圍困，擔心她有什麽事，沒人幫助她，所以，成夜成夜守在那。

    神經性偏頭痛多半是睡眠不足引起，且，頭疼症發作後，會讓人更無法入睡，這種惡性循環簡直讓人死不如死。

    宋連西的心口象被無數針尖挑起，連皮帶肉地鑽著疼，淚漸浮了上來。

    為什麽自己執意要和他分手？

    為了成全他！

    可結果呢？

    結果是他過得並不好！

    是誰說的，人要活在當下？

    黎川感受到她情緒劇烈波動，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輕輕揉著，“小西，不恨了好不好，瞧，我也得到報應。”

    “吃過退燒藥了麽？”宋連西撫著他的臉，看著車窗中自己的倒影，那眉眼竟帶著自己不熟悉溫柔。

    “在飛機上吃過。”

    宋連西閉了閉眼，睜開時，情緒緩緩地退卻，神色漸清明，她地看著懷中那緊蹙的眉鋒，忍不住伸出手，輕按著他大腦的穴位，低聲說，“你放輕鬆，好好睡，我陪你”

    黎川雙手環上她的腰，將臉貼近她的懷中。

    車子靠右緩行，在S大附近一圈一圈地繞著，十點半停在校門口，宋連西伸手輕輕摸了一下他的額頭，俯下身，輕喚，“黎川，我到了”

    黎川睡得很沉，眼皮不動，呼吸均勻。

    宋連西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一下他的手，發現他的手還是冰冷，從她認識他以來，他的手給她的感覺，一直是溫暖的，宋連西心底輕歎一聲，將他緊緊抱在懷中。

    她降下擋板，輕聲吩咐阿權，“先找一家藥店，你去買點退燒貼。”

    “好的，宋小姐。”阿權打了個方向，朝著大路方向開去。

    車子在一家藥房停下，阿權正想下車，宋連西放下車窗，“你找一下後備車箱，看看有沒有毛毯。”

    阿權“哦”了一聲，抓了抓頭皮，自己怎麽沒想到，後備箱確實放了一張給皮皮少爺用的細羊絨毯。

    宋連西拿了毛毯，迅速將車窗關上，輕輕蓋在黎川的身上，並攬著他，看著他在自己懷中一重一淺呼吸，因為發燒唇皮脫落，顯出幹涸的狀態，心頭大慟，唇線微微顫動，牽溢出一抹黯然，心裏最後的一道防線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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