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沉吟片時，“確定好低空飛行路線？”

    “霧太大，能見度過低，沒辦法飛行，代步工具也用不上。”高嚴謹靠在樹幹上，眯眼看著上方小片的天空，龍井的氣候很怪異，是孩兒臉，說變就變，有時候，早晨萬裏晴空，一轉眼，烏雲密布，打雷閃電，多數的時候，是霧氣迷漫，所以，深受愛挑戰的驢友喜歡。

    不過，每年都有失蹤或是死亡的報告。

    黎川麵色遽然轉白，“徒步？”這不是他的計劃之內，徒步未開化的山林，危險性非常大，並不是路況難，而是山林裏常會起帶毒的霧氣，就是有經驗的護林人，也常常因為毒霧遇難。

    高嚴謹於他半師半友，他不願他冒險。

    “這幾天直升機到處搜索，視野打不開，山裏的霧氣太大，看不到山裏的情況，隻能徒步。”高嚴謹嘴裏叼著煙，看到一個向導拿著獵槍走過來，朝他揮揮手，揚了揚手中的煙，那人搖搖頭，做了一個謝謝的手式，進了一間小木屋。

    “嚴謹，你在後方調度，不需要親自涉險。多請幾個人有徒步登山經驗的向導，讓他們帶上衛星電話，有情況，再跟你聯係，需要也可以找趙濯借用特種部隊。”

    “明白，趙濯那邊發了張衛星圖，很清楚，按著圖上的路線，應該不會有大的問題。”高嚴謹將短靴的沾著的黃泥往樹幹上刮著。

    “當年救援人員有沒有提供有價值的信息？”

    “這裏的地質變化有些大，而且經過這麽多年，救援人員已經不記得路線，而且，當年救援人員之所以能找到宋世錦，也是當地向導帶路，現在，那個向導已經過世。”

    這時，向導從小木屋裏出來，手裏拿著兩隻剝了皮的野免，朝他抖了抖，表示今晚吃烤免肉，高嚴謹回應一個喝酒的動作，兩人相視一笑。

    另一端，黎川靜默不語，走到樓梯兩層之間的窗戶，瞳仁沒有絲毫改變，眸光無欲無求無嗔無怨地看著窗外擁擠的人。

    不知誰做過調查，中國最擁擠的是兩個地方，一個是醫院，一個是火車站。

    如果說火車站形容成中國的血管動脈的話，醫院就是梗塞。

    黎川不經意地思索著，良久，淡淡開口，“讓秦力言去協調衛星氣像部門，盡量配合你們工作。”

    事實上，他一直在猶豫是否將宋世錦失蹤之事告放宋連西，否則，萬一出了預料不到的事情，宋連西會恨他。

    但他更多的是顧慮，因為以他對宋連西的了解，這丫頭肯定會親自去尋找宋世錦，宋連西對宋世錦的感情隱得很深，當年在什錦園黎川深有體會，就因為他撕開宋連西心中對宋世錦最後一層的期待，宋連西整整病了半年。

    回想當夜她吐血的情形，他心有餘悸，完全不敢拿宋世錦之事冒險。

    高嚴謹將煙頭擰熄，回應得幹脆利落，“行，有情況，馬上報告。”

    “注意安全。”

    “OK！”

    高嚴謹應得幹脆利落，黎川心裏越隱隱不安，直覺判斷這次宋世錦失蹤非同尋常從他拋下一切，連病危的母親也不顧，讓黎川有種感覺，宋世錦是在處理身後事。

    一個男人，突然發現自己恨了多年的妻子，是因為有人蓄意陷害。

    發現被自己離棄的女兒，在外受盡苦悲，是因為自己被蒙蔽了雙眼。

    他會做什麽？

    正常的人會痛悔，然後，找到自己的孩子。

    而宋世錦會怎麽做？

    黎川還是看不懂這個男人，梅影笙死後，他在世人麵前演的是一場戲，看似對抗沈家，其實又不象。

    如果單純是給沈心怡添堵，讓沈心怡犯下淘天之罪，那李念心那一場戲足夠玩死沈心怡，舒曼津起的作用並不大，而且，當時他已經開始對付沈時岩，為什麽宋世錦從來沒有想過與他聯手？

    這一切，都象是一場霧。

    宋世錦做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他的主要針對點是什麽？

    一張一張臉孔從黎川麵前掠過，從沈心怡、到沈時岩、到宋連西，似乎沒有答案。

    最後，閃過梅影笙那張模糊的臉，幡然醒悟。

    是梅影笙！

    他明白了，宋世錦做這一切，是要給梅影笙看。

    這是黎川從未走過的思路，因為梅影笙已經死了，對一個死人，在黎川這裏，向來都是蓋棺定論，最多不過是報仇罷了。

    但宋世錦似乎不是，他做這一切似乎做給梅影笙看。

    難道？

    黎川突然想起梅影笙死後，宋連西精神突然崩潰，對黎川而言，這些宋連西的精神問題是有人刻意操縱出來的，但對宋世錦那意味著什麽？

    他會選擇相信，相信梅影笙的靈魂不走，一直縈繞在女兒身邊

    所以，他任由丁婉秋把宋連西趕出宋家，任由自己緋聞滿天，他是希望梅影笙的死後來纏他

    思及此，饒是黎川亦冷不住打了個冷顫。

    那現在，一切真相揭開，宋世錦會做什麽？

    黎川當即致電給冷雷，“馬上派人去Z市梅影笙的墓地，看看宋世錦有沒有去過。”

    “好！”

    宋連西從ICU出來時，時間一晃過去一小時。

    黎川陪她到醫生的辦公室了解丁婉秋病情，醫生很直截了當，“畢竟患者年紀大了，不能手術，隻能做保守治療，要多久恢複，能不能恢複，很不好說，當然，我們醫院會盡最大的努力。”

    宋連西留了自己的手機號碼，“醫生，我奶奶有任何情況，請您第一時間通知我。”

    “沒問題。”

    宋連西怕耽擱黎川，沒多停留，兩人回程時，黎川在車上透過視頻開始主持會議，宋連西安安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風景，想著幼年時，丁婉秋對她的嗬護，又想到現在老人象一具枯黃的葉子躺在床上，不覺潸然淚下。

    黎川感到今天完全不在狀態，主持會議約十分鍾後，既吩咐丹尼接著主持，自己則退到旁聽的位置，收了耳邁。

    側首見宋連西的頭抵在車窗旁，便伸手將她攬在懷中，指腹擦去她臉上的淚，“難怪我這裏不對勁，原來有人被我冷落。”

    宋連西破啼為笑，輕輕錘了他一下，“自作多情。”

    黎川將她抱在懷裏，故意冷了口吻，“開心些，否則，下回不帶你來。”

    宋連西則回以誇張的表情，“我又不是沒手沒腳。”

    “也對，那我換個威脅，下次不陪你來。”

    宋連西將臉鑽進他的腋下，“我好怕怕，英雄饒命！”

    兩人悶笑出聲，悲傷的氣氛一掃而空。

    黎川也沒心情參加會議，他現在還真認同了丹尼對他的評價，甚至覺得理所當然，家有孕妻，不做周幽王那不是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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