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濯斜眼瞄著黎川，比起那日早晨的狀況，黎川看上去似乎狀態不錯，嘴角砌了個笑意，“右肘關節粉碎性骨折，應該是落涯時，手先著壁，身體各處多有嚴重擦傷，是掉落過程中被刮擦到，脫水相對嚴重，但生命體征還算不錯。”

    高嚴謹頭也不抬，本能地反問，“他身上有帶足食物或是水？”

    趙濯搖首，“從他著落點四周觀察，他身上沒帶任何食物，之所以能維持下來，是因為懸崖邊有一株棗樹。”

    “棗樹？怎麽可能，龍井的地茂不適合棗樹生長。”高嚴謹蹙眉，一臉你肯定看錯的表情。

    當時由趙濯的人從吊鎖下涯，之後把宋世錦綁在吊鎖上，由涯上的人員拉上來。

    高嚴謹並不清楚下麵的情況。

    紅棗雖然對生長環境要求不高，既耐幹旱，也耐陰濕，但宋世錦出事之處，在兩懸崖間，陽光很難透進，長得濕氣迷漫，連青鬆都不冒頭，棗樹如何生長？

    最令人不解的是，種子是怎麽來的，又是如何在岩石縫裏生根發芽？

    趙濯也是一臉不耐人尋味，“方園幾百裏唯一的一株棗樹，老師，學生沒可能連大棗都分辯不出。”趙濯敢拿黎川戲謔，卻從不敢在高嚴謹麵前抖起痞子的本性，畢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高嚴謹聳聳肩，“或許哪隻飛鳥從遠處銜來，自然界總是充滿神奇。”

    “趙先生，請問我爸爸傷口的情況怎麽樣？會不會有嚴重後果？”宋連西並不關心一顆棗樹是怎麽來的，她隻想知道宋世錦當時處於什麽情況。

    擦傷、骨折，一個人在深山老林裏獨處，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等待著死亡的降臨，那種煎熬，讓宋連西感到不寒而粟。

    “骨折需要拍片才知道，擦傷的部位沒發炎，發現時，已經結痂，算是萬幸。”

    黎川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安慰，“放心，直升機上有軍醫，已經第一時間做了處理。”

    宋連西“哦”了聲，垂了首，默默出神，頭上方的中央空調帶著冷意的風象絲綢一樣拂過麵頰，又順著她的衣領侵入她的身體，涼沁沁得令她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可此時，她連守在手術室外的勇氣也沒有。

    作為一個偵察兵出來的，高嚴謹始終覺得宋世錦從遇險也好，到獲救也罷，都出乎他所研究的數據範圍之內，所以，他反複思忖琢磨，百思不解，“涯上和涯下我都反複找過，沒有特別痕跡，怎麽會掉到半中間？”

    涯下深穀是當年宋世錦和梅影笙出事之所，高嚴謹查探過多次，都沒有找到任何可疑之處。

    至於懸涯上方，如果失足的話，正常都會留下痕跡。

    趙濯摸著下巴，搖搖頭，回憶著自己下涯尋找的每一個著落點，最後，歎了歎息，“隻能說命不該絕吧，傷者掉下來，隻要稍偏差一度，必死無疑，偏偏他落下時，右腿被懸崖翹出來的部份撞了一下，落在棗樹上，緩衝後，往裏滾落，直接掉進懸崖凹陷處裏，那裏石縫中有水汽，相對濕潤，加上這裏的地茂情況，時不時來一陣霧雨，解決了最基本的需要。”

    黎川不語，從生命探測儀顯示出的數據，宋世錦許是因為腿傷的原故，幾乎沒有動彈過，這也是被搜尋人員誤會蛇類的原因。

    高嚴謹頷首，又補了句，“所有的條件，失了一點，在野外毫無救助的情況下，一般人根本無法生存，這可真是神助。”

    宋連西眉鋒輕輕一跳，仿佛有什麽柔軟細致的東西，在她的大腦裏輕輕撩著，讓她總感覺有什麽需要馬上抓住。

    她需要靜一靜，思忖間，她不自禁站起身，“我我有事，報歉，你們聊我出去一下”

    言畢，站起身，直接想離開。

    “去哪？”黎川拉住她，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隻道她擔心父親，便安慰，“放心，你爸不會有事，阿權守在手術室外，一有消息，馬上會通知我們。”

    “黎川，你回去陪趙先生，我先回璋園。”

    “什麽？”黎川站起身，以為聽錯，這一路趕來，急的火燎火燎的，現在不待宋世錦手術結束，自己反倒要回去。

    宋連西仰起臉，飛快道，“我要找點東西，稍後讓阿權再送我過來。”

    她無法解釋，她剛才從趙濯和高嚴謹的談話中，突然想到的她曾讀過梅影笙的一篇小劄記，因為用第三人擬人方式寫的，她當時讀了好幾遍沒明白，現在，突然覺得，裏麵似乎有什麽重要的信息被自己忽略了，她想回璋園，再詳看一遍。

    “我送你。”黎川哪放心得下讓她一個人，朝著趙濯揚揚手，“改天一起聚聚。”

    趙濯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幹掉的塵土，“那行，我也要回去洗個熱水澡，老師，改天約一起，喝一杯。”

    高嚴謹忍不住打了個嗬欠，“我也要撤了。”

    宋連西出了醫生辦公室走廊，直接往護士台走去，剛想問，卻馬上拍了拍自己的前額，轉身就走，黎川跟在後麵，直覺宋連西處於思考中，便慢慢跟著，但在走廊裏繞了一圈後，發現宋連西跟無頭蒼蠅似地亂轉，忙拉住她，”電梯方向不是在邊。”

    “哦”

    黎川感覺她的精神不在狀態，有些擔心地伸出手摸摸她的額頭，還好，沒發燒之類的，又想到她早上睡得遲起，接到趙濯的電話後，急急趕來，也沒吃什麽東西，“醫院對麵有一家粥店，我們先去吃點。”

    “可我不餓呀。”驀地，宋連抬頭看他，精美麵龐突然綻開恍惚之笑，眉眼彎彎，皓色的眸子亮得驚人。

    黎川頭皮直跳，不知道她要幹什麽。

    直升機已經飛離醫院上空，黎川想想也不急於一時，便牽著宋連西直接坐電梯下去。

    飛機雖快，卻晃得厲害，沒有小車穩當。

    醫院電梯裏，站滿了人，黎川擁著她擠到角落。

    回程時，宋連西心事重重，越想反倒越亂，但腦子裏總有一些想抓住的東西，但又顯得很模糊，但心裏確定，她要找的東西肯定就在梅影笙的手稿裏。

    “在想什麽？”

    “一些事，說不上來，沒有很具體，可能還沒理清楚。”

    “那你好好想。”黎川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又捋了一下她的鬢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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