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雅坐在重症監護室外麵的坐椅上，指尖發顫，臉色慘白一片。她到現在，都不願相信母親已經腦死亡的事實。

    秦皓宇將她頹然嬌小的身體從椅子上拽起來，嘶吼道“秦安雅，你這個殺人凶手。為什麽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媽媽而不是你？你這個罪魁禍首，就應該替媽媽去死！”

    秦安雅整個人都頹喪著，神色黯然的臉上沒有半點的神采，任由秦皓宇將脾氣發泄在她的身上。

    是啊！為什麽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她？如果可以，她寧願替母親去死，也不願意忍受失去她的煎熬。

    秦皓宇看著秦安雅不爭不辯的模樣，心頭的怒火燒得更加旺盛，“為什麽不說話了？因為心虛嗎？姐，你這張嘴巴不是能說會道的嗎，怎麽這會兒變成啞巴了？你當日不是在我麵前信誓旦旦，說一定給媽找最好的醫生治好她嗎？”

    男孩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將眼前的女孩焚燒殆盡。

    慕瑾宸遠遠就看到那抹頹敗的嬌小身軀，她澄澈的水眸蓄滿了淚水，臉色慘白如同紙片，頹廢中透著一種另類的美感，讓人禁不住生出憐憫之心。

    倔強如她，應該不願接受任何的同情和憐憫。她的這種性格，某種意義上跟他十分相似。或許是因為性格相近，當初他和她的感情才能熬過漫長的七個年頭。

    他快步走了過去，將女孩以一種保護的姿態拉到自己的身後，冷眸看向秦皓宇，“皓宇，秦夫人傷勢太嚴重，就算世界最頂尖的腦科醫生都沒把握完全治好她。秦夫人會墜樓也不是你姐願意看到的，你不能把所有的責任都歸咎在她的身上。”

    秦皓宇身上的氣焰在看到男人冷銳的眸光時頃刻間變得煙消雲散，“瑾宸哥，你打算袒護她嗎？這女人沒心沒肺，你又不是不知道。”

    慕瑾宸刀刃般冷厲鋒銳的眼神掃過去，“我沒有袒護任何人，而是就事論事。如果你不打算知道醫生的決定，你大可以繼續在你姐麵前無理取鬧。”

    秦皓宇不敢造次，“瑾宸哥，醫生怎麽說？”

    秦安雅走到慕瑾宸的麵前，拉住慕瑾宸的手，在碰觸到他腕表上的冰涼時，又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黑白分明的眼眸裏蓄滿了萬千星光，“醫生怎麽說？我媽手術成功的幾率有多大？日後有醒過來的可能嗎？”

    慕瑾宸看著秦安雅那雙滿含希翼的眼睛，他有些不忍將那些殘酷的真相告訴她。

    他心緒煩躁地點燃一根煙，精致眉眼被薄薄的煙霧繚繞，嗓音被煙霧氤氳得更加低沉沙啞，“醫生說，秦夫人已經確定腦死亡，治療的意義不大。現在身體的各個器官正處於快速衰竭的狀態，這種情況下即使手術成功，也隻能以植物人的狀態生存靠呼吸機維持生命體征。”

    “此外，秦夫人身體還有多處挫傷，後期治療隻會給她帶來無盡的痛苦。你媽本身沒有求生的意識，放棄治療，對病人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慕瑾宸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在秦安雅頭頂的那片天空猛然炸響，好像支撐她堅強麵對的支柱一下子被人強行挪掉，整個人癱軟地坐到了地上。

    媽媽以前還說過，要一家子一輩子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她那麽疼她，那麽疼皓宇，為什麽要放棄自我救贖的機會？她怎麽可以那麽殘忍，撇下他們姐弟倆獨自離開這個世界？

    秦皓宇帶著青澀稚氣的臉頹喪下來，眼裏全是痛苦的情緒，“瑾宸哥，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們不要做垂死掙紮，讓我媽安安靜靜地去往另一個世界嗎？”

    秦安雅指尖發顫，整個肩膀顫抖得厲害，抬眸茫然地看著眼前頎長冷貴的男人，“慕瑾宸，你在騙我的對嗎？我媽還好好地躺在病床上，她隻是太累睡著了，休息夠了自然就會醒了。”

    慕瑾宸蹲下身體，精瘦有力的手臂將她帶離地麵，語氣難得的溫柔，“地麵太涼，涼氣入體會感冒的。”

    秦安雅拽緊男人的袖口，死命搖晃著他的手臂，巴掌大的小臉早已淚流滿麵，“你為什麽要把這麽殘酷的真相告訴我？我寧願你欺騙我，這樣的話我還能抱著美好的幻想，自欺欺人地認為我媽還活在這個世上，還沒有離開我們。”

    讓她放棄最後的希望，就好比讓她親手摘掉母親的呼吸機，讓母親溫熱的軀體在自己眼前一點點變得冰冷，何其殘忍。

    慕瑾宸為什麽要把這麽艱難殘忍的選擇題丟給她呢？為什麽？

    男人擁她入懷，“放棄的話，還能讓你母親少受點折磨。她已經不再眷戀這個人世，你強行把她留在這個世界，隻會增加她的痛苦。”

    “放手吧！對她，對你們秦家的所有人，都是最好的選擇。”

    秦家破產，秦牧進了監獄，秦淑蓮又生命垂危，後期醫療的資金絕對是個無底洞。對於秦安雅這個曾經生活無憂無慮的千金大小姐來說，根本扛不住這樣的壓力。即便能力再強也是分身乏術。

    秦安雅在男人的懷裏掙紮著，“是我害我媽變成這樣子的，現在又讓我親自放棄她的生命。慕瑾宸，你這麽做，是想逼我成為一個劊子手嗎？”

    媽媽的命，是她親手扼殺的，她注定一輩子都要受到良心的譴責。

    秦皓宇嘶吼著，“秦安雅，你這個殺人凶手，就不要在這裏惺惺作態了。你明知道秦家別墅對媽媽來說有多重要，可你還是固執地將別墅賣掉，你這不是存心把媽往絕路上推嗎？居心叵測的女人，為什麽還要在這裏惺惺作態？”

    男孩惡毒的話語，像無數尖銳的冰錐刺入女孩的胸口。她的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洪水，怎麽也收刹不住，隻能一個勁地說“對不起”。

    “皓宇，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如果知道賣掉秦家別墅會要了媽媽的命，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可能賣掉。我以為可以瞞住媽媽，讓秦家先度過眼前的難關，沒想到走漏了風聲。對不起，是我欠缺考慮了！”

    秦皓宇眼裏全是嫌惡，“你以為？就是你的自以為是，才會讓媽送了性命！秦安雅，你這種惡毒的女人不配做我的姐姐，更不配做秦家的女兒！”

    慕瑾宸將瑟瑟發抖的女孩護在懷裏，“秦皓宇，說話之前先掂量好分寸，身為秦家唯一的男丁就應該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姐姐被人追債走投無路的時候，你是秦家未來的希望，那時候你在哪兒？你姐姐向人卑躬屈膝的時候，你又在哪兒？她把應該屬於你的責任全部攬在自己的身上，你半點沒有敬畏感恩的心理，有什麽資格指責你姐姐的不是？”

    “如果你足夠強大，可以支撐起整個秦家，你姐姐何需賣掉秦家別墅？”

    秦皓宇踉蹌了兩步，秦家落魄後，父親鋃鐺入獄，母親精神異常，作為秦家唯一男丁的他除了借酒消愁，什麽都做不了。

    他從來不知道姐姐在背後默默做了那麽多事，替他扛住了所有的責任，獨自麵對所有的壓力。而他，從來都不管不問，隻會怨天尤人。（m.101novel.com）